82 再重生 非死非生

第82章 再重生 非死非生。

身體往一旁傾倒, 很快被堅硬的臂膀環住。

一瞬間,明姝汗毛倒豎,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太後喪期未過……殿下想要做什麽?!”

青年無奈地笑道:“我還什麽都沒做。”

他依然順着她的後頸将她往懷裏按, 也感受到她的身體變得僵硬。

“若向你請求, 恐怕永遠都得不到準許。”蕭以鳴聲音低啞, 熾熱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頸,帶着危險的氣息,“是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明姝徹底不敢動了。

耳畔的話猶如驚雷,毫無防備地将她劈了個透徹。

“我不曾這樣抱過你, 只是想知道抱着你是什麽感覺。”

“嗯……溫暖的,略有些僵硬的。”青年緩緩道來,“真羨慕啊……”

他的聲音低啞,聽起來竟有點可憐。明姝怔了怔, 什麽?羨慕?

——羨慕他曾經得到過美麗的月光。

蕭以鳴将她擁得更近些,汲取女子身體的柔軟和溫度。

“明姝。”他叫她的名字。

就在她以為他要說什麽的時候, 只聽見一聲長嘆。他松開了她。

溫度分向兩邊,視線昏暗, 但兩個人互相望着對方, 等對方下一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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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對峙中, 青年率先敗下陣來。他腳尖一旋,轉身離開。

明姝愣愣地待在原地。

殿內的溫度一瞬間降下來, 空空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外面的燭火亮了, 小言擎燈進來,見她呆呆地站着,疑惑道:“娘娘……?”

明姝搖了搖頭, 只道:“早些就寝吧。”

第二日晌午,司辰進殿遞上來那份文牒。

金綠的封皮,朱紅的底紋,打開之後上面寫着她的名諱,以及一些身份證明。

除此之外,還有一行特批。

【凡所過處,不得阻攔。】

金筆紅印,又被墨筆謄抄幾遍,加蓋了中書省和尚書省的紅章。這一份文牒,能讓她在哪裏都來去自由,甚至出入關外都不受限制。

蕭以鳴答應的事,已在他職轄範圍之內做到最好。

可是,那些朝臣瞧見這些,難道不感到驚異嗎?

明姝合上文牒,問:“殿下呢?”

“殿下說,已同娘娘告別過,便不來送了。”司辰道,“出宮的事,都交給了奴才。娘娘想去哪裏,只要收拾好,便可以啓程了。”

說罷,他又看向小言:“也準許言姑姑一道陪同。”

明姝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小言:“這是我與殿下約定好的事,倘若你不願意跟着我,也可以再做安排。”

“娘娘說的什麽話!”小言連忙道,“奴婢早就想好了,不管娘娘要做什麽,奴婢都要陪着一起!”

明姝失笑,這丫頭連欺君罔上的事都一起陪她做了,也沒有別的心思。

“只收拾一些必須帶的行頭,旅程奔波,帶得太多只是累贅。”

明姝讓司辰在外等候,不消一個時辰便收拾出了幾箱金銀細軟,由衣裳壓着。都帶得不多,估摸着能過一段日子。

司辰望着這些行頭,稍稍頓了頓,終是什麽也沒說。

馬車由侍衛護送出宮。

先是在宮外落了腳,等待前往吳澤的航船,不出兩日,便能直接離京。

司辰一直跟着明姝,他也不用再回宮裏。

“殿下讓我将娘娘送到吳澤……接下來的事就随我自己安排。”司辰解釋道,“原本殿下答應我的,等京城的事了了,就許我找個地方養老。”

出了京,他便變化了稱呼,不再自稱奴才。脫離了京城,他整個人也好似活潑起來,說的話都帶着些憊懶。

小言嗔怪道:“還年輕,竟想着養老了?”

明姝聽着司辰這麽提起蕭以鳴,偶爾也會回想起那個人,一想就是很久。

倒不是因為有多想他,只是在将單調無趣的宮中生活篩去,留下那個人的影子。可惜的是,她只記得寥寥幾個場景。

第一時間回想的,還是臨別前那一晚擁抱和談話,讓她始終感到迷茫和無措。

就像她在山野之間聽見了一聲鐘響,想要探尋在哪裏,卻只餘簌簌風聲。

航船兜兜轉轉一個月,終于抵達吳澤。

“我再也不想再吃魚了。”下了船,小言苦澀地道。

遠處,官員早早地等候在此地,與明姝見禮。但他并未稱呼明姝為娘娘,而是稱作大人,恭恭敬敬地為她準備了歇腳的客棧。

那一封文書,不僅讓她來去自由,而且在哪裏都将成為座上賓。

吳澤是一座大城,地域繁華而富庶,官員也頗有禮節。好長一段時間,州府都會派人前來慰問。

明姝盤買下來一座宅子,挑選了些許奴仆,在吳澤安定下來。

入冬以後,年節便不遠了。

第一個在外面的新年,明姝也打算将宅子布置得漂亮一些。某日上街采買,忽然得知新帝登基,年號變更,賬本記事一應變成瑞興元年。

記憶中的身影再度浮現,明姝怔了怔。

“皇太後與先皇病故,新帝兩月之內喪失兩位至親,悲痛交加之際,還要擔起大責,屬實不易。”

“聽聞皇後身子也不甚康健,就連登基大典也無法參加。如今陛下已下旨求藥,至今還沒有結果。”

在衆人感嘆之際,司辰和小言一并望向明姝,明姝恍然明白,這位皇後……好像是她自己。

雖然她人已離京,但她的身份還留在京城,甚至還被封了皇後。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可惜山長水遠,明姝的擔憂永遠也抵達不了京城。

又一年,媒人找上門來。

府院雖不大,在吳澤卻有頭有臉。就連州府逢年過節都要來問候一聲,其他人更不敢怠慢。

“明姑娘一個姑娘家帶着這些家資,既無家族倚靠,也無夫家庇佑,在這吳澤易受人欺負。”媒人故意誇大其詞,“我這有幾家不錯的公子,都願意為明姑娘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明姝一律讓小言回絕:“我無意成婚,請替我回絕。”

隔了半年,司辰卻私下找上明姝,說想要娶媳婦。

他的年紀到了,想要自立門戶,不想再被人驅遣,明姝自不會阻攔。原本他就來去自由,只是受蕭以鳴之托,将她護送到吳澤。

司辰離府之際,将一切交給了自己的徒弟阿敬。他并不走遠,仍繼續待在吳澤,只是不住府上。但自從得知他要走,小言再沒給過他好臉色。

京城的消息幾乎沒有了,吳澤的日子十分安穩。明姝盤下一間當鋪,雇人做起生意。

在京城見識了那麽多奇珍異寶,什麽古物珍器,她一眼識得,單靠這一樣,便在吳澤混得風生水起。

又過了一年,明姝問小言要不要說媒,小言紅着臉同意了,但只有一個要求,上門為婿。

這樣的男子放遍天下都不好找,小言一面跟着明姝打理生意,一面物色人選,終于在瑞興三年物色到了心儀之人。

跟在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成了親,難免勸她。

離京之後,她不再是太子妃,婚嫁可由她自己做主。京城那位恐怕也是這麽覺得,才将皇後之位留在了京城。

再者,她的年紀在外人眼裏已經很大了,城裏已有些閑話。

明姝不甚在意,随他們說去。

西平的戰事傳到吳澤,皇帝禦駕親征之後班師回朝,大赦了天下。這樣的偉績,時人稱頌。

只是可惜這位年輕的皇帝命中帶煞,登基之際,兩位至親遠去。不到一年,所愛的皇後也因病故去,腹中的孩子也沒能留下來。

傳聞皇後崩逝之際,皇帝在鳳鸾宮枯坐到天亮,棺椁在宮中幾年了都不曾下葬。

這樣的故事明姝時不時能聽得幾句,心中頗為尴尬。吳澤與京城相去八百裏,這些故事卻猶如親歷似的。

其中故事大多都是假的,真正的皇後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是做個樣子罷了。

又幾年過去,小言有了兩個孩子。

個子小小,膽子卻很大。

平日裏,明姝待人冷淡,總叫人畏懼三分。兩個孩子一見着她就纏着她叫姑姑,小言的臉色頗為尴尬。

明姝想起了明妍。

女人擺擺手,笑道:“我與你情同姐妹,他們叫我姑姑也合情合理。”

兩個孩子跟着明姝,開始很高興,很快便感覺有點後悔。

明姝是一個極為嚴苛的老師,單是寫字這一項,她比誰都嚴苛。

每每寫字,必須坐得板板正正,字跡一筆一劃。若不盡心,便是重寫。

日子在桂花開落之間度過。

瑞興十年,立太子。

太子是過繼而來,原本出身卑微,後被皇帝養在身邊,親自教導。

很快,太子成婚,消息傳到吳澤。

人們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沒出幾個月,京城又傳來天子崩逝的消息。

一夜之間,吳澤百姓披麻戴孝,城中處處是紙灰的味道。

小言提着黃紙來找明姝,卻看見她坐在桂花樹下發呆,失了魂似的。

她如今的年紀,還不到三十。因容貌姣好,這兩年還有媒人不斷上門,想為明姝說親。

蕭以鳴也不過長她幾歲,卻先一步入了土。

明姝壓根就不信這是真的。

民間傳來傳去的故事裏,他急着立太子,明顯就是為他自己安然退位做打算。這樣的事,他替她謀劃過,自己肯定也是輕車熟路。

說不定,宣布崩逝之後,早已打算好了要去哪裏巡游。

或者……過來尋她。

明姝燒完了小言籃子裏的紙錢,拒不肯穿上麻衣。

又兩年過去,小言的孩子長大了,要請私塾先生。反正有些餘錢,明姝幹脆多聘幾個先生,開辦起私塾來。

再十年,孩子們也長大了。一部分背井離鄉,一部分進京趕考。出走的孩子功成名就之後衣錦還鄉,特地來拜見明夫人。

這位明夫人早些年便不見人,家業由親信之人打理。她一生不曾嫁人,時人不知該怎麽稱呼,便稱她為“明夫人”。

“貴人托我給夫人帶一件私物,還請轉交。”

這位大人并未直接見到明姝,只是将身後的寶匣轉交給小言。小言蹙着眉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支箭。

小言自能猜到這長箭出自誰手,可是思來想去,也不知這代表什麽含義。

斟酌之下,她還是将這件寶匣帶到了明姝面前。

紅木的匣子裏,長箭被錦布封好,還纏着絲帶。

一支箭而已,何至千裏送來,還被包裹得這麽嚴密。

只是一看到它,明姝便好像看到了記憶之中那個模糊的身影。年華翩然老去,她卻越來越頻繁地夢到那些記憶深刻的日子。

被禁足時,有少年身披月色翻窗而來,陪她度過好幾個摻了桂花蜜的夜晚。

原以為離京是解脫,臨別前夜的那個擁抱卻猶如枷鎖一樣纏繞着她。

好些時候,明明已經忘記了,她卻又會夢到那個時刻。

他好像有很多話,但什麽都沒說。

他到底想說什麽?明姝反複回顧,試圖回想起他的每個動作,從而拼湊出一句可能的話。

記不清了。

她愈發感覺到虧欠。

在吳澤的日子順風順水,明姝幾乎完成了想要做的事,再回想時發現,原來他早就為她鋪好了路。

時間快到了。

一場大夢将要醒來,明姝抱着匣子躺在紅木漆的羅漢床上,耳邊好像有男子如風般溫和的低語。

“明姝,回來吧。”

*

嘀嗒、嘀嗒。

好像是水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音,被什麽無限放大。

明姝恍惚睜開眼,看見頭頂青灰色的石岩。她嘗試動了動身體,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将自己撐坐起來。

目光往下,愈發驚訝。

女子身上穿着白衣,長發整齊地垂落在肩膀兩側。整個人睡在一塊巨大的石板上,身下墊着暗黃的枯草,中間夾着五顏六色的花枝的草藥,散發出奇怪的香味。

……這是人死後的樣子嗎?

前一刻她還躺在那張黑漆雕花的床上,下一刻卻來到了這樣的地方。

而且,她身上感覺自己變年輕了不少。

明姝試圖走下床,卻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而在一旁的石床上撐住了。

這簡直是一副新裝的身體,她驅使得十分怪異。

想到這裏,明姝驀然睜大眼睛。她現在還是她嗎?

遠處,洞口處有一道明晃晃的綠意,明姝一步一步地向那邊挪去。

鑽出山洞,半個高的雜草幾乎将人掩埋。

山野之中有風吹草動的聲音,不知名的鳥鳴在林間回響。明姝擡眸望去,滿山綠意,不見花開。看樣子像是仲春時節。

這是一處很偏僻的山洞,她完全想不通怎麽會在這裏。

明姝心懷警惕,一步步向外摸索。她好像很久沒走過路似的,肢體有些不協調。

她一邊走一邊留下标記,生怕迷路。

也不知走了多遠,小徑盡頭,兩個身穿灰色布衣、背着竹筐的僧人走上山來。

他們擡起頭來看路,視線在明姝身上定住。

好些時候,兩方都一動不動,像是對峙。

“鬼啊——”

一聲驚叫驚飛了枝丫間的鳥兒,其中一人飛快地背着竹筐往下跑去,但腳下一滑,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另一人呆若木雞,睜着圓圓的眼睛望着明姝好一會兒,直到明姝朝他們走去。

“您……您是山洞裏的女子?”

明姝想了想,她的确從山洞中醒來,說明他們是知道她的!

“我是。”才說出話,她便感覺嗓子有些幹啞,不得已清了清,又重說了一遍,“我從山洞中醒來,卻不知道為何會躺在山洞裏。”

她朝竹筐中灑落的草藥裏瞥了一眼,問:“那石床上的藥草,是你們放的?”

還站着的那位僧人一拍大腿,不知道醒悟了什麽。正想和身旁的人說些什麽,才發現他摔在一旁,又急急上前去扶。

“我們是回光寺的僧人,法名海山,他叫海生。”

兩位年輕的小僧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一本正經地道:“我們師叔說,倘若姑娘有一日醒了,就将姑娘接下山。”

明姝一頭霧水:“你們師叔……?”

海生背起竹筐,調整好狀态,回答道:“我們師叔就是回光寺的鏡真師父……不過師叔近日游歷去了,不在寺中。”

回光寺,這幾個字頗為耳熟。但她生前并不禮佛,更沒有接觸過回光寺的僧人。

明姝想了想,依然感到茫然,便理理思緒,改問道:“今年是歷法哪一年?”

海生一時答不上來,海山卻一拍腦袋:“我在師父的記事簿那裏看過,今年是瑞興四年。”

明姝又是一愣……瑞興,這是蕭以鳴登基之後的年號。

女子臉色微變,接着問道:“那這裏是吳澤……還是京城?”

“這裏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海生恍然,“原來您是京城人士。”

明姝笑了笑:“不過是在京城住過一段時日。”

按照時間,瑞興四年時,她在吳澤安穩生活了幾年,已不能算作京城人士了。

海山在一旁颠了颠竹簍,插話道:“我們下山吧,興許還能趕上午飯。”

眼下明姝身無分文,又無路可去,只能先找個地方落腳。

下山時,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從他們口中,明姝得知自己已經在山洞裏睡了近兩年了。

海生疑問道:“那姑娘還要進食嗎?”

明姝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并不感到饑餓。”

兩個僧人聽完頗為興奮,明姝正想再打聽一些情況,便趁機道:“不知鏡真師父是從哪裏發現的我?”

“這個我知道!”海生興奮地回答,“師叔常能出入無人之境,姑娘就是鏡真師叔一次游歷時帶回來的。”

接着他又說了這一年多裏,鏡真如何試圖将她醫治,不得法後将她轉移到這個山洞裏,讓弟子定期過來查看,以草藥保她身軀不腐壞。

明姝聽着聽着,便瞪大了眼眸。雖不知鏡真師父在哪裏發現她,可要從數百裏之外的吳澤将她帶到這裏,那該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寺院紅牆終于在遠處顯現,三人拾階而上,檐角的鈴響愈發清晰。

時近晌午,不遠處有人閑談漫步。不知是誰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自此便定住,一發不可收拾。

海生臉色一變,大喊道:“林雲師兄——”

接着,他飛快地向前跑去,三兩下地鑽進寺院中,沒了身影。

海山向明姝解釋道:“……姑娘的事,院中衆人皆知,林雲師兄怕是認出了姑娘,才會急着向師父報信,不想讓人搶了先。”

明姝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和海山一道不疾不徐地上山,穿過回光寺的拱門,才剛剛見到寺院中的第一個香爐,便瞧見不遠處一衆僧人便将一位身披袈裟的長者擁到身前。

當看見明姝之後,僧人們又瞬時松開手,往後站得齊齊整整。

長者踉跄了一下,穩住身形,雙手合十與明姝見禮:“讓姑娘見笑了。”

明姝回禮:“法師。”

“貧納渡真,是回光寺的住持。”長者謙卑地微微屈身,對明姝道,“姑娘的身體可有任何不适?”

“我很好,多謝住持和鏡真法師的照顧。”明姝道,“聽說鏡真法師如今在外出游歷,不知道何時回來。”

“姑娘無礙,貧納便放心了。”渡真法師道,“想必貧納的兩位徒弟在路上已和姑娘說過前因後果,鏡真師弟是特殊之人,等晚間海生去搖鈴,明日清晨,鏡真就能回來了。”

什麽游歷能一日趕回?這倒是很稀奇。

聽他這麽一解釋,明姝又生出很多疑惑。

“外面烈日正盛,進去說吧。”

渡真法師望了一眼高斜的日頭,轉身要為明姝帶路,一衆僧侶紛紛退開清出路來。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問及名諱時,渡真法師雙手合十,十分恭敬。

“我姓明。”

明姝剛說完姓氏,卻聽見那些僧侶低低的抽氣聲,就連跟着明姝一起下山的海山都不由得都扭過來看向她。

“姑娘是哪個明?”海山問。

“海山。”

渡真法師語氣帶着些威壓,海山及其他僧侶便立即回過神,低聲道一句“阿彌陀佛”。

明姝想了想。此地京郊,明家是京中頗負盛名的世家大族,他們出家人聽說過也不奇怪。

她又解釋道:“我的确系明家旁支,不過是淮州人氏,現住于吳澤,與明家人已經好些年不曾聯絡了。”

話音剛落,僧侶之間又低低地抽了一口氣。

明姝實在不解其意,無奈道:“倘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諸位見諒。”

“無妨。”

渡真法師搖了搖頭,緩緩道來:“他們兩個恐怕未曾言明,鏡真不僅能出入異世,更能将其間的東西帶回。寺中小僧往日只聽說過傳言,如今親眼所見,難免驚訝。”

不僅如此,鏡真将一女子帶回寺中之事盡人皆知。傳聞該女子早無呼吸,卻仍舊保有一絲微弱的脈搏,體溫如常。

在海山與海生照料之際,不少僧人都借各種名義過來打聽過,如今得知明姝的身份,便以為是鏡真帶回來的異世之人,心生驚訝。

明姝了然,越發好奇鏡真師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路過幾道高大的院牆,視線之中的樓宇變得低矮,幾位僧人在路邊交談,見着渡真法師紛紛作禮。

渡真回完禮,又向明姝介紹:“這裏是僧人居所,西北角有座單獨的禪房,是先師廣寂法師所用,如今空閑,正好給姑娘。”

明姝連忙道:“豈敢住在大師曾住過的居所。”

渡真認真道:“先師通法理、解人意,早先言過,待他圓寂之後可安排弟子居住,姑娘放心。只是先師故去過年,院子還需稍加打掃,午齋過去,海山和海生會幫助姑娘。”

明姝望向四周,只見其他人面色平靜,半點也不覺得冒犯。

僧衆都是修行的僧人,她一介女流與他們同住也不方便,明姝想了想,決定遵從渡真法師的意思。

渡真法師與一衆僧人将明姝送到禪房,交代了幾句,又說會派人将齋飯送上,這才離去。

海生和海山留在院子裏,他們轉身放下身後的竹簍,向庭院中的井邊走去,看樣子像是要取井水。

回光寺的僧人自上而下既謙和又熱心,明姝回顧平生,都沒見過這麽純粹的人。

見他們忙碌,明姝也撸起袖子上前幫忙,也趁機搭話:“你們覺得我是異世之人?”

海生僵笑了一下,下意識地瞧了一眼海山。

後者點了點頭,海生這才放松地開口道:“不可能不是嘛。”

他又說了什麽,明姝沒聽清,她只看見打上來的水面清澈如鏡,映照出一張年輕稍顯稚嫩的臉龐。

是她自己的臉。

只是按照她的年紀來算,得是三十年前,如今看到卻實在有些陌生。

海生見明姝不說話,以為她不高興,連連說了幾句賠禮道歉的話。

明姝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三人一起才将院子裏的石桌擦了擦,便有僧人送齋飯來。兩位小師父飛奔到門口接過,不知他們說了什麽,僧人又自行離去。

海生将飯食端過來,對明姝道:“無因師兄送了三份齋飯過來,但不知道明姑娘該不該進食。師兄說,倘若姑娘感覺到饑餓則進食,倘若無法聞到飯菜的味道,便不要進食。”

他走到面前,明姝輕輕地嗅了嗅,搖頭:“有什麽講究嗎?”

“先前姑娘是非死非生之體,現在……就不知道了。”海生道,“不過,明姑娘若是不吃的話,就都給我吧!”

海山聞言,斜他一眼。

明姝感覺不到饑餓,同意了海生的提議。她現在狀态奇怪,最好不要貿然進食,以免有什麽意外。

吃飯的時候,海生特意往門外瞧了一眼,見沒人,才放心大膽地和海山攀談起來。

明姝見他們還算高興,趁機問道:“方才在外面,你們聽到我的姓氏似乎特別驚訝,原因為何?”

海生停下筷子,猶豫道:“不是驚訝……”

話還沒說完,海山便立即打斷:“明氏家族在京中頗有惡名,賣官鬻爵,侵占田宅,欺男霸女,只因族中出了一位皇後,有所倚仗,便肆無忌憚。”

他的話毫不客氣,原本謙和有禮的臉龐看上去也比之前肅然。

明姝立即蹙起眉來。

如今是瑞興四年,按理說朝局已經穩定,蕭以鳴一貫嚴明,怎麽可能會有如此明目張膽之事。

見明姝沉默,海生試圖緩和氛圍:“明姑娘是淮州人,這事應該跟明姑娘沒關系——”

說罷,他又推了下海山,壓低聲音:“快閉嘴,給師父知道你又要抄心經了。”

“二位不必擔心,我不會告訴渡真師父。”明姝道,“我已離家多年,對京中明家的事實在不知,還要多謝小師父們告知。”

海山沒有應答,低頭吃起碗中的飯。

自談起明家的事,海山便一改之前的溫和,變得犀利起來,想來他與京中的明家之間有什麽恩怨,甚至可能也受過明家的欺辱。

只可惜她已幾十年沒與京中往來,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過了一會兒,她才問:“天子腳下都敢如此放肆,陛下并未整治明家嗎?”

海生欲言又止,本想讓她不要再提,卻見海山先冷笑一聲:“皇後失蹤,皇帝成日醉心巫蠱邪術,哪有這個工夫!”

說完,他猛地扒了幾口飯。

碗中空了,他飛快地朝外走去,連頭也沒回。

海生無奈地解釋道:“海生原本是京中富家子弟,看不慣明家的做派,才一怒之下上山不理世事……提起這些事,他會特別不高興。”

“不過不必擔心,他并非針對姑娘,着急離開只因亂了佛心,靜坐一日就好。”

海生一面向明姝解釋,另一面也很快地收拾好碗筷。他往屋裏看了幾眼,開口道:“等我晚些時候,再來幫姑娘收拾。”

“不用。”明姝婉拒道,“我自己來就行。”

在吳澤那些年,她并不常讓下人侍奉,更喜歡親力親為。

海生也沒再推拒,向明姝告退。

小院寂靜,院中的含笑樹已吐出淡淡嫩芽,清風吹過,花香襲人。

她擡起眸子,想起京城裏曾住過的小院中也有一棵含笑樹。

然而,這些事情太過久遠,他要花好一會兒的時間才能想到。

皇後失蹤,皇帝沉迷巫蠱……這樣的消息,她從未聽說。

就算吳澤山長水遠,但事關國母,不可能毫無風聲。

一個念頭再次升起,明姝一陣膽寒。

如今的她,到底在哪裏?

是重生之後的京城,還是之前?她需要驗證。

一個人的時候,明姝将屋裏稍稍清掃了些。晚些時候,海生和海山一道來幫忙收拾,還給她搬了用于休憩的被褥。

“寺中只有這樣的被子了。”海山晃了晃手中的泥灰色褥子,頗為遺憾地道,“還要委屈姑娘了。”

明姝連忙道:“這是哪裏話。”

不過看見海山的心情好了不少,明姝這才安心。不敢再在他面前提明家的事,便只問了些寺中的生活,海山都一一回答。

天色漸暗,海生和海山紛紛告退。海生向明姝保證,明日清晨時,鏡真法師就會出現了。

少年的承諾總是十分堅定而熱情。

不多時,牆外傳來一陣陣鈴铛的聲音,斷斷續續,一共響了九次。

那聲音并不大,卻能從四方八面而來,好似水面泛起的漣漪。雖然波紋細小,卻越滾越遠。

希望這位渡真師父那裏能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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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