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重修舊好 她離宮後,他們病痛纏身

第91章 重修舊好 她離宮後,他們病痛纏身。……

晚風溫溫和和, 吹得人有些醉,蕭以鳴揉了下眉心。

明姝見狀,提議道:“進去說吧。”

她招來梓鳶, 讓他們将準備好的晚膳端上來。午時他走得匆忙, 想來是有急事, 也不知道有沒有吃過東西。

晚膳是些清淡小菜,兩個人分坐桌幾兩端。為了不叫其他人發現蕭以鳴的事,明姝屏退了其他宮人。

“……甜的?”只伸了一筷子, 蕭以鳴便立即蹙起眉來。

“是他之前的口味。”明姝解釋道,“我吩咐時已讓他們去做點別的口味, 不過他們估計想着是你來,沒有改。”

“……”蕭以鳴無言地吃下了一筷子,也将“為什麽什錦雞絲這樣的菜都要放糖”的疑問給壓了下去。

以他對他的了解,大抵是先前她很愛的口味。自她離開之後, 用這種辦法睹物思人。

蕭以鳴回想起來,很早以前, 她曾對他強調,她不喜甜。

一個猜測在心中油然而生。她其實并不在意“他”, 甚至有些厭惡“他”?

“實在不好吃的話, 我就讓他們撤了。”對面的女子突然開口, “不用勉強自己。”

明姝當他是吃不下,又不好拒絕, 所以擺出個強笑來。

誰知道他好像笑得更高興了,甚至揚了一下眉。

明姝:“……”

這是獨對他的關心, 是那個人費盡心思、用盡手段都得不到的。蕭以鳴暗自高興,連嚼得是什麽味道都沒在意。

明姝低下頭,信手撥弄身上的串珠。身為皇後, 這種動作在外人面前十分失禮,但眼下沒有旁人,她才能樂得其所。

珠串泠泠作響,蕭以鳴擡眸問:“喜歡嗎?”

明姝的手指僵了僵。

男人沒察覺,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先前匠人曾獻上一條珠鏈,其珠大如蟠桃,光華圓潤,色澤飽滿,你若是喜歡,我即刻讓人去做。”

吓了明姝一跳。

如今,宮裏的首飾都是由他一人置辦,明姝還以為是那個人在問。

蕭以鳴遲遲沒得到回答,笑容慢慢收斂,也了然。

兩個人心照不宣移開視線,明姝放下了手中的珠子,慢吞吞地提起:“用過晚膳,你要回去嗎?”

“皇後回宮的第一日便分居……”蕭以鳴放下筷子,琢磨道,“多少有些不妥,你在鳳鸾宮分個角落給我便好。”

他說得有道理。

思來想去,明姝打算将寝殿的一張羅漢床分給他。

膳後,天色漸暗。

“你們在外面候着,不得消息,不得進來。”

蕭以鳴在外面囑咐好宮人,回到殿內,明姝已将一切門窗關好。

她在收拾羅漢床,鋪上薄毯。卻沒等他,自己坐了上去。

蕭以鳴不解。

“我想了想,總不能叫你睡在這裏。”明姝按了按床面,軟硬适中,能接受,這才點頭,“我睡這裏,你可以睡在床榻上。”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嬌貴,先前在外出征時,就算是站着睡也是有的。”蕭以鳴道,“明日我醜時便要起身,若睡在裏面,出來見到你還在睡,豈不是更不方便?”

這倒是沒有考慮到。明姝抿起唇,認真思考他的意見。

片刻之後,明姝站起身來,語重心長地道:“那就委屈了陛下。”

蕭以鳴心情很好,毫不在意地朝她點點頭:“你去休息吧。”

寝殿很大,床榻與外面的羅漢床有幾道屏風相隔,幾乎可以算是不同的屋子。

待明姝進了拔步床,外面的聲響便小了。燭火被吹熄,外面的聲音便更聽不到了。

簾帳将內外隔開,明姝躺在床榻上回想宮裏的人和事。

屋子裏太安靜,沒過多久,她便睡過去了。

她沒看見,外面的羅漢床上,有人坐在黑暗裏抱着薄毯,面色沉沉。

蕭以鳴獨自坐着,一動不動,怕驚擾她安眠。但他心底也有一點期待,盼着她挂念着他,起身來探望一二。

男人就這麽抱着薄毯,巋然不動,猶如一尊大佛。

直到天色微明,門外傳來輕聲呼喊:“陛下?”

是馬公公來喚他上朝。

大佛如山傾頹,男人站起身,往紗幔遮掩的拔步床中望了一眼。

或許是夜晚太短,沒給她時間和機會起身。

男人打開房門,門外的燭燈照起來,映照出一張略顯陰沉的臉,馬公公頓時心知肚明,想要說點什麽,又被一個眼神壓制。

蕭以鳴一語不發,邁出門去。

天光朦胧意,有人撩開了拔步床外的紗簾,明姝被外面的動靜弄醒,睜開眼睛,是梓鳶在卷紗帳。

“娘娘昨日睡得好嗎?”

見她醒來,梓鳶搭話道。

已經許久沒有被這麽早叫醒了。明姝瞥了一眼将亮未亮的天色,默默地嘆了口氣。

“娘娘為何嘆氣?”梓鳶看她一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即壓低聲音道,“這床榻如此幹淨整潔,昨日娘娘和陛下沒有圓房?”

明姝:“……”

梓鳶臉色變了變,又很快恢複,怕她傷心似的替她解釋:“許是念及娘娘昨日辛苦,不忍娘娘勞累。”

明姝順着她的話道:“……或許是吧。”

得知未曾圓房後的梓鳶顯然比方才急切,不住地道:“娘娘別傷心,陛下對娘娘想念得緊呢,出宮之前每日都要來鳳鸾宮,圓房的機會還很多。”

梓鳶還以為,這次回來的明姝對皇帝抱有期待,所以才會向明姝反複确認,蕭以鳴在意她。

可明姝的心境早已改變。

她并未回應梓鳶的話,起身出來,望見在羅漢床邊疊得平平整整的薄毯。

這些宮女早年受訓,都是人精,很難瞞過。

那又何必白費功夫?

“圓房的事,我與陛下自有安排。”明姝開口,不去理會身後人什麽神情,“你們只管好好過日子,不用為我擔心。”

梓鳶僵在原地,弱弱地回答:“是。”

她沒再提皇帝的事,甚至一直保持緘默,明姝安安靜靜地用完膳,感覺神清氣爽。

明姝點了桌上幾道清粥與小菜,對梓鳶道:“這些,讓人再做一份。”

“娘娘這是……?”

“自然是去看望陛下。”

聽到這話,原本耷拉着腦袋的梓鳶恢複生機,連忙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這兩年,“幫助皇帝皇後重修舊好”已經刻進梓鳶的骨髓,任何相關的事都會影響她的情緒。

明姝想,與其在鳳鸾宮等待,不如直接前往承德殿,昭示宮內宮外,帝後如今已重修舊好。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膳食準備好了。

還未到承德殿,禦花園裏,早就有人候着,一見儀仗,立即笑意相迎:“娘娘來了。”

一個接一個地往裏頭通傳,不多時,馬公公也親自迎過來,一路領着明姝往前走,殷切地道:“一切還如娘娘在時那樣,園子裏一草一木都沒有變。”

明姝端着笑容,眉眼彎彎,好似很高興。

進入承德殿後,明姝從梓鳶手中接過食盒,揚揚手,其他人自覺退下,在她身後阖上門。

直到這時候,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明姝松了口氣。

“你來了。”

男人從案幾前擡頭,起身引她到一旁的茶幾上落座。如此鄭重,明姝連忙道:“我可不是來打擾你的。”

“我猜你昨日睡得不好,特地帶了安神的粥來。”明姝望着他眼下的淤青,搖搖頭道,“這樣還是不好。”

“我無礙。”蕭以鳴立即道,“明家的事也有了着落。明家在朝中耕耘數十年,看似根源頗深,藕斷絲連,但實際上,經過一番敲打,這些根系都已露出水面,只要動手,便能連根拔起。”

這些都是“前人”栽好的樹。在那個人任由明家肆意妄為的時候,實際已将他們之間的關聯盤查得一清二楚。

“看樣子早有準備。那為何還不動手?”

話剛問出來,蕭以鳴便深深地看她一眼:“畢竟是皇後的母族。”

明姝不語,只是一聲冷笑。

“如今要處理他們,也簡單。”蕭以鳴繼續道,“只恐他們朝你發難。先前與你要好的那位明尚宮,便一直在與國公府的人聯系。”

“明家勢力滲透的,還有青鳥司,這個稍麻煩些,與許多朝臣有私下往來。”

男人抿了抿唇,明姝便留意他有些發幹的唇瓣。

光讓他說,連杯茶也沒有,昨夜讓他一個人睡在外面,眼底也生了點淤青,明姝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刻薄了些。

她将食盒朝他推了推:“不急。”

“你昨日睡得不好,用過膳以後,先睡一會兒。”

蕭以鳴的指尖顫了顫。

幾乎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下令似的,她也不曾意識到自己在跟誰說話,只是關心他。

來自她心底,最本真的關心。

蕭以鳴感覺掌心溫熱,接過她遞來的食盒。用過膳後,他接受她的建議,打算小憩一會兒。

殿內的屏風後有安置的床榻,供人小憩。邁向屏風之前,蕭以鳴忽然想到什麽,道:“今日案幾上正好是有關明家的奏章,你可以看看。”

不想她回宮,所以他刻意提出一個她難以拒絕的建議。

正好明姝也不想回去聽梓鳶念叨,便欣然同意。

蕭以鳴轉到屏風後休憩,明姝則來到案幾前。

這是一張長案,四角俱是昂揚的鎏金龍頭,氣勢逼人。案幾上朱色封皮的全是折子,比先前在宮外宅子裏看得更加厚重。

有些折子不便帶出宮,也只有在承德殿才能看到。

之前整理過,如今明姝也不再忌諱。案上攤開的折子便是彈劾國公府欺上瞞下,賣官鬻爵一事。

兩年之前入獄的明二公子不僅出獄,還出任官差,自以為有了官家庇護,便愈發無法無天。

明姝又翻出幾本折子,誠如蕭以鳴所說,這些做在明面上的事,的确更好處理。一旦開始懲治,自然而然拔出蘿蔔帶出泥。

不好處理的是青鳥司的往來關系,都是暗中聯系,沒有實據。

明姝越看,越發沉浸起來。這案幾上的折子,還有許多為明家辯駁的聲音,從數量看,足以蓋過先前的彈劾。

倘若她再動搖一些,恐怕也要被這些聲音影響,以為明家一心為國,卻還被人嫉妒、被人誤解的受害者。

成日浸在這些聲音的蕭以鳴,會怎麽想?

明姝合上折子,揉揉眉心。

她下意識地向屏風後望了一眼,潑墨山水圖後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身影。

蕭以鳴如她所言,在後面小憩,十分安然。

他任她查看所有折子,毫不設防,也接受她可能會做的任何動作。

明姝想了想,将彈劾明家的折子挑挑揀揀,疊放在一起。

數一數,只有五本。

明姝莫名覺得欣慰,這樣少的聲音,都能被他注意。

她回想起在吳澤的日子,人們的生活日漸豐裕。即使多年不見,也無可否認,他是一位明君。

思索間,明姝衣袖撞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直直栽落,發出悶響。

明姝朝案幾下看去,是一本頗厚的奏章。攤開的折頁裏,明姝一眼就看見“青鳥司”三個字。

她立即打開看,那三個字卻不見了,是工部的上書,要在宮中擴建摘星樓,以便上達天聽,找到失蹤的皇後。

營造也講究風水堪輿,工部與青鳥司必然有往來。

洋洋灑灑的幾百字全是說明擴建青鳥司的重要性,明姝失了耐心,正要合上折子,忽然聽到了一點動靜。

月白的屏風上出現了一道鶴立的人影,明姝的視線頓了頓,只見人影繞過屏風,露出一張憔悴的臉來,那雙眼睛瞪直了,好像要将她瞧出一個窟窿來。

明姝瞬間心悸。

而下一刻,男人便如玉山傾倒,明姝立即起身,但沒來得及,他已直直栽了下去,觸地時發出巨大聲響。

“!!!”

明姝立即上前,要說的話哽在喉中。他唇色蒼白,雙眸緊閉,看上去情況不太好。

“來人!”

明姝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失了魂似的打開房門,後背冷汗直冒。

太醫來得很快,好似早在外等候。

宮人們訓練有素地将躺倒在地的蕭以鳴架上龍床,太醫熟練地施針,馬公公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所有人當中,只有明姝最為慌亂。

明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幾乎要懷疑蕭以鳴想給她設套安個弑君的罪名,又覺得他不會這麽做。

龍床邊,太醫撚着銀針,整個大殿靜得出奇。

時已五月,明明早已入夏,明姝卻感覺自己的掌心發冷。

彼時,一只手掌搭了上來,帶着馨香與溫和,明姝回過頭,看見了梓鳶。

她朝明姝笑了笑,眼神中既是堅定,也是寬慰。

雖然沒有說話,但卻叫明姝感到心安。從梓鳶的反應來看,蕭以鳴的行為在他們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與她無關。

約莫一盞茶過後,太醫沉着地拆蕭以鳴頭上的銀針,施針進入尾聲,明姝松了口氣。

待一切整理完,太醫走到明姝面前,禀報道:“娘娘毋須擔憂,陛下如今已無礙。”

明姝問:“陛下這種情況,經常出現嗎?”

太醫回答:“一年前,陛下聲稱在宮中看見了娘娘的身影,不久後陷入昏迷。此後,陛下不時便會看到娘娘,也會随之陷入昏睡。”

“看見我?”

“回娘娘……”太醫嘆息,“陛下自然不是看見真的娘娘,是患了幻症。”

看來影響頗大。明姝望向龍床上的男子,神色擔憂。

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蕭以鳴自然不會有幻症,是被原本的身軀影響了。

“如何能治?”

“無法根治,但只要陛下解開心結,此病便難複發。”太醫道,“想來娘娘才回宮,陛下再次看見娘娘,恐怕一時無法反應,心脈紊亂,導致昏迷。方才微臣已為陛下施針,陛下的心脈已恢複平靜。”

因為長時間沒見到她才得了病。

明姝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她離宮之後,那位蕭以鳴病痛纏身,竟然虛弱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了。”

她的回答既簡單,也平淡。她對那個人的感情早已消弭在漫長的歲月之中,那個人如今對她而言,或許只能算是很久以前的老友。

但現在這副身軀裏的這個人,卻是與她一起共過患難的蕭以鳴。

她不能放任不管。

太醫開了方子,明姝立即讓人跟去煎藥。

殿內點上了安神香,厚重的檀香調蔓延開來。明姝揚手,示意屋內的宮人退下。

床邊擺着一張蓮花杌,明姝在床邊落座,等他醒來。

這個過程多少有些無所事事,明姝擡起眸子,閑來觀察起男人的側臉。

這張臉比印象之中更加老練、沉穩,即便他閉上眼睛,猶能讓人感覺到下一刻的冷眸。

明姝不知道自己先前是怎麽和他相處那麽久。

當她不再以皇後的身份自居,不再将宮中太後、明家的期望放在心上,她再端詳蕭以鳴時,便發覺他也只是一個會生老病死的凡人。

不過,這清晰的眉目、高聳的鼻梁,薄玉一般的嘴唇,無可否認,他比尋常男子要好看些。

歲月無情地在他的眼角留下青灰色的痕跡,明姝想到那個少年。

同樣的年紀,他的模樣會是什麽樣?沉穩老練,還是意氣風發?

明姝思緒出游,沒有留意到床榻上的人有輕微的掙動,等她反應過來時,一只寬大的手掌悄然出現在眼睫。

她愣住了,那只手掌便在此間撫上的她的臉龐,粗糙的指腹帶來很輕微的摩擦觸感。

他碰得很小心翼翼,好像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這種觸感并不叫人讨厭,想到他的病,明姝就沒有躲。

“你醒了。”明姝向他解釋,“你受到幻症的影響,方才在殿裏暈過去了。”

男人喉結滾了滾,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望着她。

不知為何,明姝覺得被他盯得有些悚然,連忙道:“你還好吧?”

男人搖了搖頭,撐着要坐起來,又似是頭疼,伸手去扶腦袋。

明姝關切地望着他:“我再去請太醫。”

正要轉身時,身後的人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仿佛怕她離開一步。

“不必。”

在明姝将視線落在手腕之前,他先松開了,仿佛被燙到似的。

“我只是……有些不适。”

待他多說了幾個字,明姝才聽出他嗓音之中的沙啞,好似被粗粝的砂石磨過。

“我去倒茶。”

這回她轉身時,男人沒再阻止。他低下頭,望着方才捉過她手腕的指尖,撚了撚。

“他這場幻症對你的影響很大,看來你要休養一陣子了。”

聲音由遠及近,她的手上端着茶杯。蕭以鳴想了想,低下頭去,銜住了碧玉的杯沿。

明姝僵了僵,下意識地将茶杯揚了揚。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就着她手上的茶杯直接喝。不過,他臉上神情木然,想來還未完全恢複。

“……我還是将太醫再請過來吧。”

“是不是,吓到了,你?”

沙啞的聲音講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明姝愣住,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方才殿中的騷亂。

明姝故作輕松地朝他笑笑:“重要的是,你沒事。”

床上的男人呆呆地看着她,眼睛裏滿是憐惜。

這種目光太過厚重,明姝感覺不适,連忙催促:“你還是歇着吧。”

她的手在他的肩膀按了按,男人便順着她的意再次躺下去,巨大的身軀任由她擺布,乖得不像話。

“……等等。”

在明姝轉身之前,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見你的背影,我會難過。”

深色的眼睛,蹙起的眉心,生了病的人好像格外直白和脆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幻症的影響,明姝紅着臉斥道:“閉上眼睛!”

男人的神情依然受傷,但很聽話地閉上眼睛。

“……”明姝道,“我在外面,不會走遠,等你睡醒後用午膳。”

床榻裏,男人這才心滿意足,沒再說話。

腳步聲漸漸遠去,随着門的開合消失不見,胸口處再次升騰起慌亂,蕭以鳴睜開眼睛。

他方才沒有說謊,甚至沒有誇張。

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幻症是什麽,也沒有人清楚幻症帶來的影響。

是對她的想念,和渴望。

只要她離開視線,就會由內到外感到痛苦。像一條誤入陸地的魚,需要迫切觸到清涼的水源。

當腦海中再次出現女子的背影,蕭以鳴立即感覺到唇瓣的幹涸,連忙起身,就着她方才倒好的水再度飲下。

溫溫的玉杯,好像留有她的體溫。

方才她便是這麽握着的……他也是這麽喝的。

猶如在幹涸的大地上降下甘霖,胸腔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填滿,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片刻後,蕭以鳴失笑。

幸好她離開了,否則看到這樣的他,又不知該吓成什麽樣。

杯盞清清淺淺,水面上映着一只眼睛。

方才他喝時帶着極大的克制,以至杯中還剩下半指高的水面——這是她為他倒的水,他想用剩餘的時間慢慢品,細細品。

可是杯中的眼睛眨了眨,帶着冷冽的怒意。

蕭以鳴又笑了,低低的聲音依然沙啞,有些字甚至失聲,不為外人所聽。

“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她,分得清你和我嗎?”

蕭以鳴不等他回答,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後眼神一凜,綠玉茶杯擲地有聲,砰然碎裂。

外面很快生出了動靜。

當時,她也是被這樣吸引而來,與“他”完成重逢。

此事,他必要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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