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處置 “成親以後,我都不曾這樣親過你……
第97章 處置 “成親以後,我都不曾這樣親過你……
鳳鸾宮中, 宮女們得了閑在庭院裏曬太陽打盹。昨日陛下病發,她們同樣守了一夜,等那邊來了消息, 才能放松去睡。
可惜平日裏早起慣了, 沒睡多久, 大家都睡不着,便到院子裏閑聊。
沒說了幾句,暖融融的太陽灑在身上, 便各自犯困。
不多時,忽然有宮女從外面匆忙走進, 朝大家道:“娘娘回來了,正從承德殿往宮裏走,大家,快點!”
宮女們各自收了行頭, 迅速确認衣着外表,回去待命。
明姝回宮之後徑直地回到寝殿, 更了衣,在榻上小憩。迷迷糊糊間, 她聽見外頭的低聲交談。
“陛下和娘娘真的和好了嗎?”
“噓——”另一個丫頭連忙制止, “娘娘還在裏面睡呢!”
這麽一提醒, 兩個人的聲音更小了,隐約只能聽見“娘娘”“性情”什麽的。
明姝覺得有點吵鬧, 對外喊道:“何人喧嘩?”
蚊子般的聲音立即消失,明姝再度阖眼。
再度醒來時已是斜陽籠罩, 日影闌珊,明姝掀開床帳,梓鳶便上前給她整理發絲, 一面道:“陛下派人來問,娘娘要不要和陛下一起用晚膳。”
明姝點頭。
再去确認他的狀态,以及身軀裏的靈魂到底是誰。
夜色四合,承德殿的宮人将明姝直接引到膳廳。男人坐在桌前,不知等了多久,琳琅的菜品就在眼前,可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麽。
腳步聲帶來的動靜讓他第一時間擡起頭,蕭以鳴望見女子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眼神中帶着警惕和試探。
“在看什麽?”蕭以鳴直白地問。
其實心中早已了然,在經歷昨日的事後,她已變得草木皆兵。就像一只野外生長的小鹿天生對周遭的環境抱着警惕。
男人溫和地朝她笑了笑,又示意宮人離開。
明姝在他的身邊坐下,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希望見到的是你。”
“我今日回想了一下幾次的變故,大約都是在感染風寒、幻症發作、身體孱弱時更替,前一日,可能是飲了酒。”蕭以鳴認真地分析,“平日應該不會随意換,前半個月都沒有變過,不是嗎?”
這樣的總結與她分析得相似,不過他本人親口說出來就讓人放心。
“接下來,我會好好養身體。”蕭以鳴安慰道,“先吃飯吧。”
明姝提着筷子戳了戳,忍不住道:“我的爹娘還好嗎?他都知道了。”
“荀先生與夫人一切安好。”蕭以鳴道,“昨日他只回來了半日,做不了什麽,不用擔心。不過為防變故,早點去看他們也好,時間定在兩日後如何?”
出宮的流程複雜,兩日只夠從上至下打點一遍。
“會不會太快了?”
“我們此行只能低調行事,以免有其他的變故。”蕭以鳴見她僵僵地拎着筷子,無奈道,“不急一時,先用晚膳吧。”
晚膳過後,蕭以鳴才将詳細的計劃和盤托出。此次出宮是微服私訪,早朝完出宮,晚上宮門下鑰之前回來。
時間很緊,也顧不了那麽多,先見上一面确認無恙。
兩天後,馬車一路出宮,暢通無阻。
與宮中的安靜不同,外面的喧嚣沒有任何秩序,最初聽到時還有些不适,明姝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在宮中待了很久。
不知馬車會将人帶去哪裏,明姝坐在馬車上,手指不住在這裏捏捏、那裏抓抓。
于其他人而言,明姝與荀先生的分別只有四年,但于明姝而言,與他們之間相隔了一輩子。
在她的印象裏,荀先生與夫人的樣貌已經模糊,也不知道到時見了能不能認出來。
“荀家入京以後住在鬧市的客棧裏,方便來往打聽消息。不過前段時間,已經将他們接到附近的宅子中居住,也派了巡城衛暗中保護。”
他認真對待她的家人,考慮又如此周全,明姝心底高興,默默地記下。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停下。
蕭以鳴先她一步走下馬車,轉身将她攙扶下來。身在高位,他對周遭的環境十分敏感,立即感覺到遠處的酒樓上有一道視線。
那道身影纖細,熟悉,大腦已經做出了下意識地判斷。
蕭以鳴看向身邊的女子,她垂下腦袋絞着手指,對外界發生的事未嘗知覺。
“等等。”男人突然開口。
原本就沉浸在緊張的情緒裏,明姝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一只帶着溫度的手拂了拂她的鬓角,明姝連忙問:“亂了嗎?”
“沒有。”蕭以鳴笑道,“只是覺得你太過緊張。”
女子面向他時,自然沒有看到從高處探來的那道目光,還有那張與她身形與樣貌幾乎相似的臉。
明姝努力朝他揚起笑臉,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
“我們進去吧。”
進入宅中,衆人在照壁前迎接,聲音朗朗:“參見陛下、皇後娘娘。”
那一個個俯下身的面容,都是那麽的熟悉。她的爹娘已不如當年離京時那般神采,歲月并未對他們手下留情。
原本以為時隔多年就會忘記,但在見到的那一刻記憶便回到腦海。
明姝說不出話來了,一旁的蕭以鳴向他們免禮:“都是自家人,起來吧。”
起身時,氣氛有些凝滞。在衆人的印象裏,他們和明姝的關系絕不能對外提起。
一時之間,他們不知該怎麽面對這位皇帝。
“沒關系的。”明姝立即上前,“他都已經知道了。”
男人也揚起溫和的笑容,很有分寸地道:“你們一家人團聚必然要說些體己話,我在外面等明姝。”
荀先生立即向蕭以鳴作禮:“草民為陛下倒茶。”
“不用。”蕭以鳴揚揚袖子,“荀先生不必客氣,出宮之前,我與她說好了的。”
皇帝都已發話,明宋菱和荀禮才不再多言。明姝明白他的好意與信任,也沒有多言,而是握住明宋菱的手,與他們一道進屋。
餘下的家丁在院子裏也不知該做什麽,像根杆子一樣站着,蕭以鳴也大手一揮:“朕這裏無須伺候,各自去忙。”
原本還緊張的衆人一聽到這話連忙退下,剩下一個管家上前道:“請陛下這邊來。”
在上輩子,蕭以鳴是見過他的,也清楚地知道這位管家看着她長大,心對他也恭敬地回應。
茶案早已準備好,管家為他倒上茶水,蕭以鳴嘗了嘗,問:“朕制皇後出身江南,家鄉有名茶,曰淮南小山葉,不知可否帶來讓朕嘗嘗。”
老管家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茶,連忙道:“有的、有的。”
打發走了老管家,茶廳內便沒有其他人。蕭以鳴走出屋子,朝外做了個手勢。
園子裏起了一陣風,風停後出現了一個人影。
風影屈身向蕭以鳴行禮。
“抓到那個人。”蕭以鳴向風影簡單地講了在酒樓那人的特征,平淡地道:“讓她供出幕後主使。但要避着人,不要讓明姝知道這件事。”
能得知荀先生的住處,又知道荀先生與明姝的關系,這背後之人,一定是她的親信。
興許荀先生與夫人也知道此事。
風影很快消失,沒過多久,老管家拿了新茶葉來,口中念念有詞,一見到蕭以鳴已經走出屋子,便羞愧道:“草民招待不周,還請陛下見諒。”
“只是出來看看,不關你們的事。”
蕭以鳴說完轉身進了茶室,老管家跟在後面,為他沏上新茶。
沸水翻滾,倒茶聲淅淅瀝瀝,蕭以鳴伸手散了一把茶霧,又悠悠地望向門外。
也不知道她碰見爹娘會說些什麽,剛剛那麽緊張,不會到了跟前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吧?
男人一想到這裏,眉眼便彎下來。老管家看着心情似乎越來越好的陛下,默默地上前倒茶。
外面傳來動靜,有叮囑和交談的聲音。蕭以鳴也不急着出去,沒過多久,女子與他們一道走進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她通紅的臉頰,兩顆寶石一般的眼睛也紅紅的,像兔子一樣,蕭以鳴困惑的視線掃去,明姝連忙解釋道:“太久沒見了。”
男人這才放心下來:“以後可以常見。”
“我來此處也有些話想要與荀先生商議,借一步說話。”
荀禮道:“陛下言重。”
他們走出院外,小聲地談論。看着他們交談的背影,明姝莫名有些焦躁。
明宋菱撫摸着她的手背,寬慰道:“陛下看樣子是通情達理之人,想來也不會為難你爹的。你們既是夫妻,也要多相信他。”
歲月忽已晚,明宋菱的聲音早不如先前明亮,但與從前一樣堅定。她所認定之事,不會輕易改變。
明姝的眸子閃了閃。
她知道母親與父親之間的情誼,明宋菱能為她爹違抗太後之命,抛下京中的一切,而荀禮也為明宋菱放棄官身,一輩子受人牽制。
平心而論,明姝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這麽勇敢。同樣也不知道,她和蕭以鳴之間的情誼有沒有這麽純粹。
兩個男人的談話沒有叫她們等太久。
快到回宮的時辰了。明宋菱對明姝叮囑了幾句,将他們送到宅門口。
短暫的相聚與分別沒有給人太多的實感,等明姝上了馬車,才後知後覺,下一次見面又不知什麽時候了。
她鼻子一瞬間酸了,不想被人看見,默默地低下了頭。
蕭以鳴瞥她一眼,只見女子紅紅的鼻頭像是被點了胭脂一樣。分別時刻,就算是大哭一場也很常見,偏偏她想要躲着。
“我與荀先生說了之後的計劃,荀先生說,願意入仕。處置明家後,你也不必擔心沒有母族撐腰。”蕭以鳴說時,唇邊含着笑。
他捧起她的臉。看見濕漉漉的眼睛猶如沾了水的寶石,又像是花瓣上晶瑩的露珠。
男人頓時心下一軟,對着她的眼睛吻下去。
明姝當即怔住,臉頰早已紅了,知道他想要安慰她,但沒想到是這種方式,支支吾吾地道:“好了,我好了。”
溫柔的呼吸未曾離開,灼熱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臉頰。他的唇往下移,在她的唇邊流連。
“眼睛很漂亮……”男人低聲道,“唐突了。”
雖然很禮貌,但吻還是壓了下來,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片刻又趕忙松開。
仍舊是淺嘗辄止的吻,她的眼睛裏蓄了些淚水,兩頰好似薄醉一般酡紅。
“會生氣嗎?”蕭以鳴問得小心翼翼。
明姝眨了眨眼睫,伸手擦去淚水,搖搖頭。
她沒看到,男人的目光始終聚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的,好像要将她拆吃入腹。
“如果繼續呢?”
明姝頓了頓,紅着臉低聲問:“方才不是……親過了?”
何況在馬車上,晃來晃去,也不方便。
“那怎麽夠。”男人同樣壓低聲音,嘆息道,“成親以後,我都不曾這樣親過你。”
明姝:“……”
她望着面前的青年,好好打量了一下他的三庭五眼,劍眉星目,五官周正,還有幾分俊美。
說不好是誰吃虧。
她揚起下巴,頗為坦蕩。
而男人面露震驚,反而珍而重之地捏着她的下巴,輕輕地吻了下去。
像是品一塊軟糯的糕點,溫柔地抿開外皮,裏面是甜甜的乳酪。蕭以鳴不喜歡甜點,卻莫名很喜歡這種淡淡地回甘。勾人的好像永遠在更深處,更軟的地方。
明姝感覺頭皮有點發麻,想要後退時一陣天旋地轉,她坐在了更加堅硬的肌肉上。
他将她抱在腿上。男人的眼睛睜開一瞬,又深沉地再度吻下來,好像怎麽索取都不夠。
馬車的晃動對他毫無影響,但明姝卻渾身僵直,害怕他們在車裏的事被發現。
……明明也是正經夫妻,怎麽感覺偷偷摸摸的!
馬車內不辨時辰,也不知過了多久,蕭以鳴終于肯松開她。明姝兀自坐回原處,理了理衣襟,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沒過多久,明姝忽然聽見馬公公的聲音:“請陛下、娘娘下馬車。”
感覺在馬車上什麽也沒做,明姝下意識地瞥一眼身旁的人,後者氣定神閑,毫無任何的負罪感。
見她看過來,有些困惑地問:“怎麽了?”
“……”明姝哪裏說得出來,立即搖頭。實際上,熱度已經紅到耳朵根。
下了馬車,明姝匆匆地要告退,被蕭以鳴攔住:“午膳已經準備好了,不留下來?”
明姝梗着脖子道:“不餓。”
蕭以鳴笑了笑,決定随她去。
明姝回到宮裏,整個人已累得酸軟無力,腦海中不時地回想起馬車上發生的事,覺得有點羞得見不了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恨鐵不成鋼。
明明也通曉人事,怎麽就這麽容易臉紅?她故作震驚地深呼吸,而後想起來,他們在馬車上的動作停下沒多久就到了宮裏。
從宮外到宮中,時間怎麽會那麽長啊!
明姝剛回到宮中,便感覺不斷有視線掃來,約莫都是在瞧她的狀态。過了好一會兒,外面忽然有人說承德殿來人了。
“這是膳房做的午膳,陛下讓奴才送過來。”一行小太監挨個将食盒端上前,滿面讨好的笑容,“若有什麽不合口味的,只管提出來。”
沒有留下她用膳,但還是很自覺地讓人将午膳送過來。
明姝心情甚好,揚揚手,讓梓鳶去打賞。
宮中衆人看見這一行小太監,各自安心了不少,手腳動作都變得更加勤快。
用過午膳,明姝主動前往承德殿幫忙,蕭以鳴見了她還頗為詫異。
“本也沒什麽急事,你可以午睡一會兒再過來。”
明姝故意清了清嗓子:“只是過來看看。”
她走到案幾邊,掃視一眼,今日的折子并不多,如他所言,沒有什麽要緊事。
“不過你來得正好。”
蕭以鳴從一旁翻找出一張信封,明姝接過來一看,裏面竟然是一疊當票。押物是一件山水紅木筆架,并不算貴重,但也絕非尋常人家可以使用。
“誰家最近這麽需要銀子?”明姝道,“押物都是些貴重,但平常不至惹人注意的,難為你的人搜羅在一起。”
“這些是國公府的下人拿來了。”蕭以鳴道。
“國公府?”明姝更加詫異,“換來的這些銀錢不大,都不夠日常花銷。”
“提前做些準備,又不想引人注意。”蕭以鳴略有些失望道,“還以為他們會趁機糾集人馬鬧事,博一搏。”
“明家這一輩多是酒囊飯袋,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風花雪月,不知柴米油鹽。”明姝的語氣沒什麽波瀾,将當票塞回信封之中,“應該還有些證據需要他們自己交代,放出點風聲,就足夠讓他們心驚肉跳了。”
見狀,蕭以鳴這才翻出一本折子,從明姝的手邊遞去。
是一封彈劾的折子,指出明家官員層層包庇,以至無辜之人慘死,無人敢管的現狀,落款的時間在一年之前。
“明家子弟的馬匹受驚,沖撞了一些路人。”蕭以鳴解釋道,“因為接下案子,還有官吏因此身亡。”
明姝盯着他開合的唇瓣,直覺告訴她,這個案子不會這麽簡單。
“一旦開始重審此案,明家将陷入風雨飄搖之境。而這些日子,你也不再方便出面,否則也會被牽連。”
以這個案子作為引子,後面還有一系列早已準備好的案宗。
明姝沒猶豫,點頭:“我還需要做些什麽?”
“我會将你禁足兩個月,不許旁人探望。”蕭以鳴将她拉到身旁坐下,蹙起眉保證道,“只有兩個月,待到十一月份,還需要你來主理年節的事宜。”
明姝接受良好:“兩個月夠嗎?”
這些事牽扯頗深,又必須快刀斬亂麻,兩個月怎麽夠。
蕭以鳴無奈,低聲道:“為保證審案的清白,這兩個月,我也不便去看你。”
兩個月不是朝中官員的期限,而是他綜合考慮下來的極限,再超過一點,他都會抓狂。
男人靠得越來越近,仿佛馬上便要分別了似的。明姝推了推他,提醒道:“要不還是先批折子?”
蕭以鳴搖了搖頭,神色頗為委屈,腦袋在她面前湊湊,讨賞似的。
“此時一起,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睡好。”
好好好。明姝拿他沒辦法,先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作為安撫:“只是一樣:宮中原本的安神香,不可再用,裏面的香料會加重你的幻症。”
蕭以鳴滿意地點點頭,眉眼彎彎。
他高興地捧起明姝的臉頰,兩只眼睛閃着熠熠的光。
明姝突然懷疑,他根本什麽都沒聽見。
吻如期落下,帶着與先前截然不同的侵略意味。若說先前他吻時還帶着體面和修養,如今便是不加掩飾地欲求。
稍稍分開時,兩只墨色的眸子裏是志在必得的兇狠,只有一瞬,便叫明姝的心跳停了片刻。
下一刻,男人兩眼彎彎,讨好似的吻上她的眼睫,促使她閉上眼睛。
明姝想要退讓,卻沒想到正合他的意。
回過神時,她已經靠近扶手,困在他的雙臂之中。
女子無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在問:夠了嗎?
那怎麽夠?男人稍稍調整了姿勢,一手扶住她的軟腰,另一手捧起她的臉頰,将她深淺的呼吸一并吞了下去。
沒完沒了……明姝感覺自己腦袋熱熱的,感官被人牽連拉扯。
回想起馬車上的經歷,她感覺心驚肉跳,決定主動結束,以免一發不可收。
她分出神來扯他的衣角,男人果然停下來,語調還帶着急促的喘息:“……怎麽了?”
明姝指了指案幾:“還沒忙完。”
不知是不是錯覺,男人期待的目光就此黯淡。很快,他将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收斂起情緒,正色道:“……好。”
皇後從承德殿出來,當晚就被禁了足。皇帝手谕,兩個月不得出宮。
宮裏都炸了鍋,陛下先前分明對皇後極為看重,怎麽一言不合突然禁足。
一時之間,各種流言都傳了出來,鳳鸾宮人心惶惶。
反觀明姝,在宮中十分自在,品品茶,看看書,曬曬太陽。
梓鳶忍不住問:“娘娘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明姝把書一合:“時間差不多了。”
兩日過去,該傳的風聲傳遍了,該慌的人也慌了兩日,正好是敲打的時候。
兩年未曾回宮,宮中很多人心不在她身上,正好借此機會清理。
明姝讓梓鳶将宮人召集起來,宣告道:“接下來兩月,恐有些苦日子,若是有人想另謀高就,趁本宮尚有權力,可以為你做主。”
立即有宮女站出來。若不是因為陛下吩咐整個宮裏不許人變動,她早就跑了,不至于在這裏空耗兩年。
明姝揚手,示意梓鳶留名。
有人帶頭,接着便又有宮人站了出來。有些人眼熟,從入宮就一直跟着她。
明姝揚手,放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什麽好可惜。
走的人不算多,梓鳶手中的宣紙上已寫好了名字,正要起身上交,又聽見補充:“今日不走,明日本宮可就舍不得大家了。”
聞言,又有人站起身來。
明姝別過頭去,拿扇子掩住臉。
“還有嗎?”悶悶的聲音傳來。
過了一會,梓鳶道:“沒有了,娘娘。”
明姝拉下扇子,揚手:“不用給本宮,名字直接交給尚宮局。”
她看都沒看一眼,反倒叫大家安下心來。幾位要走的宮人下意識地看向梓鳶,後者也擺擺手,滿不在乎地道:“收拾東西,走吧。”
那幾個宮人飛快地走了。
天色已暗,明姝沐浴過後在窗邊擦發。
梓鳶輕輕地揉着她的發絲,任勞任怨,明姝忍不住道:“你就不擔心。”
“娘娘清理門戶,奴婢沒有什麽擔心的。”梓鳶道,“陛下這幾日雖沒來過,但馬公公那小徒弟每日都來問安,那應該是替陛下問的。”
明姝不瞞她:“是我與陛下說好的。”
“君心難測,起落都是常事,在朝為官都如履薄冰,在宮中哪有那麽一帆風順的。”明姝阖着眼,“我不在時,鳳鸾宮中俸祿照舊,陛下也未嘗薄待他們。”
梓鳶搭話道:“娘娘說得是。”
就連明姝陪伴蕭以鳴時尚且都有心驚的時候,他們做奴才的,豈能安睡。
發絲幹了不少,梓鳶将巾子放到一邊,伸手給明姝揉頭頂,輕聲道:“奴婢聽說有個去年的案子翻出來了……沒有刻意打聽,只是其中牽扯到了一個人,好像是梓歸的堂兄。”
話已至此,明姝也明白她在問要不要幫。
“本也不該拿出來打擾娘娘,只是奴婢發現,案發不久之後梓歸便去了尚宮局,奴婢猜測,或許是與這件事有關。”
明姝卷起一截發尾,想了想:“此事陛下自有決斷,将我禁足便是不想我摻和此事。你也當不知道。”
梓鳶低頭道:“是。”
過了幾日,宮人擡了個大箱子來。打開一看,是半人高的粉琉璃宮燈。整個宮燈四周挂着粉色的琉璃串,起風時便發出鈴叮的清脆聲響。
“陛下說,這個宮燈稀奇好看,給娘娘打發時間玩。”
這麽貴重的東西拿給她随意玩,蕭以鳴也算是大手筆。
明姝并不客氣,大手一揮:“挂在寝殿裏,今晚點上。”
夜裏,琉璃宮燈點起時,照見一角粉色華彩,宮燈自行轉動時,琉璃串相互磕碰,泠泠作響。
明姝在一旁盯了半天,心中暗想,原來是這麽玩。
不過為了晚上睡得安穩,還是叫人搬進庫房。宮人們小心翼翼,生怕磕壞了。
第二日,明姝好些宮人都在園子裏照看花圃。
明明早些時候吩咐過不需要太多人在跟前,明姝奇怪極了,叫來梓鳶詢問。
“昨日陛下賞賜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得知娘娘并未失寵,他們都上趕着給娘娘盡忠。”
明姝無奈。
人性本就如此,她沒什麽好說的。女子将視線偏過頭去,若有所思地道:“先前的書箱裏應該有一本《詩經》,幫我找來。”
梓鳶立即招來人與她同去,沒過多久,書找來了。
明姝上手在書裏撕了幾個小洞,在婢女不解的目光下合上:“送回陛下,就說回禮。”
一旁的女婢吓呆了,連忙跪下。
梓鳶半信半疑地應下。
承德殿裏,蕭以鳴拿到《詩經》,前前後後翻轉了好幾次,終于确認這只是一本普通的書。而後他随手翻開,發現其中被撕開的孔洞下透出的字。
【安、好、毋、憂】
原本閑坐的男人忽然坐直了,仔細看了幾遍,終于确認是“毋憂”,而不是“毋擾”。
反應過來之後,蕭以鳴喜不自勝,拿書掩着臉笑了起來。
撕書傳信這種出格的事,大約也只有她能做得出來。蕭以鳴将書封上的灰拍了拍,放在案幾的一角。
前往承德殿的宮人回來了,後面還跟着好幾對擡着箱子的宮人。
“陛下說,這些都是書房裏的書,都有複本,娘娘可以随意使用。”
明姝在屋裏時就看到了,她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禦書房的書任她随意取用,甚至是塗改撕毀。
她是這麽纨绔的人嗎?
“陛下賞賜,怎敢怠慢。”明姝咬咬牙,“必讓專人看護,定期晾曬,好好收藏!”
蕭以鳴只能不時翻出唯一一本“殘卷”,扼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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