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回響（正文完） 既為她準備好出路，又……

第98章 回響（正文完） 既為她準備好出路，又……

日子一天天過去, 禁足的兩個月期限到了。

一大早，馬公公便帶着手谕趕來，明姝領着一宮的人領旨。大意是皇後蒙冤, 解除禁足令。

收了手谕, 馬公公特意上前低聲道：“陛下等娘娘去用早膳。”

兩個月不見, 等不及的是蕭以鳴。

“煩請公公等候，禁足時閉門思過，不加打扮, 要整饬一番才能去見駕。”

馬公公恭敬地垂下頭，默默不語。

誰都知道, 這兩個月帝後雖然不見，但陛下得了什麽好東西就往鳳鸾宮裏送，阖宮上下最得意自在的就是皇後。前朝的風波一點沒波及後宮，名為禁足, 實則是保護。

前兩年猜錯了陛下對皇後的心思，如今再來一次, 可不敢再怠慢。

雖然明姝的确在明目張膽地拿喬，但鳳鸾宮的其他人可不敢怠慢。梓鳶很快地吩咐好人為明姝準備好見駕的衣着, 又挑好首飾。

畢竟是第一次解除禁足後見駕, 也不宜太過張揚。

明姝剛出宮門, 就在外面看到了皇帝的儀駕。

男人負手疾走，臉色鐵青。待見到她時, 臉上又轉而變得無奈，免去她的禮數。

約飯沒等到人, 趕着出來了。

蕭以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又高興又覺得酸澀。禁足這段時間他很愧疚很煎熬，但她似乎過得很好, 傳信都只有一回。

明姝不解他為什麽看那麽久，疑惑地問：“我瘦了？”

民間女子久不見面，相互之間都會稱贊“又苗條了”“比先前更美了”。作為重見的開頭，這再合适不過。

蕭以鳴的高興瞬間煙消雲散，只能無奈。

男人一把将她拉入懷中，低聲道：“朕很想你。”

舍不得的人一直是他，忘不了的人也一直是他。偏偏這兩個月不見，她比先前更加靈動，更加出挑。

簡直是驗證了“沒有他，她能過得更好”這句話。

周遭的宮人識趣地低下頭。

男人捧起她的臉，指腹眷戀地在她唇瓣上摩挲。明姝眼皮一跳，連忙搖頭。

蕭以鳴抿唇一笑：“好。”

承德殿的膳廳擺了滿桌，不像是接觸禁足的人出來吃的第一頓飯，更像是為人接風洗塵。

用膳的時候，宮人一向都會退下，為兩個人留足空間。

明姝趁機問：“明家的事怎麽樣了？”

蕭以鳴輕咳一聲：“食不言。”

這模樣，頗像方才在外面，明姝拒絕他的那般正經。

明姝見狀，認認真真地點頭：“好。”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兩個人各自正經地看着面前的碗，誰也不挨誰。過了一會兒，還是蕭以鳴先開口：“案子基本理清，快到年關了，大理寺的人也想早點結案，所以審得很快。”

誰也不想把案子留到來年，萬一聖心變動，明家複寵，他們還要反過來被處理。

蕭以鳴剛放下筷子，準備細致地講一遍，就見她拎起筷子，兩只眼睛眨巴眨巴：“你不餓的話那我先吃了。”

就是故意戲弄他。

蕭以鳴并不生氣，看着她月牙兒似的眼睛，也不住揚起唇角。

忽然，他又想到什麽，重新聚起目光，正色道：“還有一事。”

“明尚宮有一堂兄，做了不少事，明尚宮也在宮中為他奔走。念在她曾經服侍過你，許她出宮養老。”

明姝早也猜到，反應平平：“我知道了。”

雖然出宮後生活不及宮中，但每月還能領到基本俸祿，也可以獨自生活。

蕭以鳴抿去後面的話。

那日酒樓上碰見的人，被抓之後聲稱自己是明皇後。

容貌、身段、談吐，頗像兩年之前的皇後，所問問題對答如流。風影分辨不清，只得請蕭以鳴再作決斷。

蕭以鳴取來一根箭羽遞給她，那位“明姝”不解其意，也在瞬間知道自己敗露。

男人眼神動了動，斂去眸中狠戾。

倘若不是他先下了手，恐怕這人要上演一出“真假皇後”的戲碼。到時候明姝陷于自證，就算是真身，也将瑣事纏身。

剛才只是同他打趣，現在聽他講個不停。

明姝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便舀了一碗湯，哪料對方竟然沒接。

“這碗湯待會兒再受。”蕭以鳴笑道，“荀先生年後出任戶部侍郎，今年會留在京中過年。”

“年後出任？”

明姝打趣的心思一下就沒了。

男人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慢悠悠地接過她手中的湯碗。

“荀先生原本是一屆探花，官命出身，只差一份委任诏書。”蕭以鳴壓低聲音，說悄悄話似的，“補充：委任書已下。”

“主要是當年的事風風火火，荀先生只要在京中露面便會引起巨大的風波。好在原本荀先生的崇拜者甚衆，稍加推動，輿論便能扭轉。”

說完這麽長的話，他終于準備喝湯，才發現沒有勺子。

倘若有宮人在旁，在他擡眼的時候就有人将勺子給他遞上，用膳時他只需要張張口。但是他如今基本不留宮人在身邊，免得明姝不自在。

明姝将勺子遞給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只是兩個月，朝中的形勢已大變，為了讓所有的事盡快完工，他在其中一定花了很多的功夫。

“還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明姝止了話頭：“這些都不急，先用膳吧……食不言。”

拿他的話來堵他，蕭以鳴現在可以确認，她不僅不再生氣，甚至還有一點心疼他。

明姝轉過臉去吃東西，身邊好一會兒沒有動靜，這才轉過去看。身旁的男人像是呆了似的，頗為眷戀地望着她，也不知到底在想什麽。

她勾勾手，對方便毫無防備地朝她靠近：“什麽？”

明姝道：“用完膳，我先回宮了。”

這話比什麽都好用，蕭以鳴立即回過神來，一語不發，默默用膳。

午後在園子裏喝了茶，蕭以鳴與明姝回到宮中，前一刻還面容輕松的兩個人，看到成堆的卷宗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是六尚送來的，因明姝禁足，梓歸離宮，年節很多事需要敲定。

梓鳶簡單地講了前因後果，明姝二話不說便将幾位領事的女官召集起來，選定了一位暫代尚宮的女官。蕭以鳴在一旁板着臉，偶爾撐撐額頭，心底頗為後悔。

大約到年前都沒有什麽機會同她多說幾句了。

明姝辦好這場年節的宮宴，作為對明宋菱和荀禮的歡迎宴。即便外人無法知道他們與她的關系，但出席宮中宴席，足夠替他們将先前不好的輿論洗刷。

時間一晃而過。

宮宴上，荀禮與明宋菱坐在末席上。因距離太遙遠，他們看不清高臺上的女子，只能感受下高挂燈籠映照下的威儀浩蕩。

從淮州到京城，他們走過山山水水，但還是與自己的女兒相隔甚遠。

荀禮默默地将明宋菱面前的酒換成茶，而明宋菱心情不佳，卻也無心深究。

席間，一位宮女出現，恭敬地向他們二人行禮：“宮宴過後，請二位留步，娘娘想與二位說些體己話。”

明宋菱茶也不喝了，也不與人說話，端端地坐着。

皇後因醉酒提前向衆人告離，荀禮與明宋菱也跟在後面悄然離席。在宮人的帶領下，他們來到就近的宮殿，進門還有一桌宴席。

是特地準備的，專屬于他們自家人的酒席。

宮宴只剩蕭以鳴一人主持，他端着威儀，桌上的酒擡起又放下。

當明姝同他說要與家人單獨吃飯的時候，蕭以鳴為她能想到這一招而高興，而後才發覺，這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團聚宴，并沒帶他。

沒關系，能幫上她的忙就很好了。

蕭以鳴如此想，看着眼前的酒杯，又放下。

他們家的私宴是備了酒了，興盡時，她也會喝一些。所以他得保持清醒，好将她接回宮。

宮宴散宴，皇帝離席。

轎攆在附近轉來轉去，馬公公都不忍心，提議道：“陛下，外面涼，附近有個圍爐煮茶的地方，到那裏去等吧。”

蕭以鳴想了想，否決了。

根本坐不住。

最終在宮門下鑰之前，宮門大開，明宋菱、荀禮向明姝告退。

明姝沒走多久，就望見等在宮道上的蕭以鳴，頗為驚訝。見了面也不見他說話，方才知道他的臉已經凍僵了。

一行人迅速回了鳳鸾宮，明姝頗為大方地将自己的手爐給他。

寒風吹得窗口振動，明姝別過臉，不敢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

她實在沒想到，有人會在天寒地凍裏等她。方才摸到他的衣袖，又冷又硬。

“下人們也不知道勸勸，怎麽就任你在冷風中站着呢……好吧。”明姝敗下陣來，聳聳鼻尖，“這一回算我的錯，下次一定帶上你。”

異世的蕭以鳴此人，比原本的那一個要溫和得多。偏愛露出一副脆弱的模樣，配上他俊美的臉頰，明姝都想震天大喊：“我見猶憐啊——”

而他慣會見好就收。

見明姝退讓，蕭以鳴也收斂神色，恢複了那種謙和的神情。他在衣袋中摸索了片刻，才掏出一個金鑲玉牌，上面只有一個【令】字。

通常這樣的令牌掌握在禁衛手中，代表可放人通行，明姝也只見過寥寥幾次。

“如今事情塵埃落定，你可以想想接下來的生活。”

明姝不解其意。

“這塊令牌，可以讓你随時出宮。”

蕭以鳴留戀地摩挲地玉牌的邊沿，坦白道：“當然，我更希望你此生用不到它，高高興興地留在宮裏。”

金鑲玉牌在他的指尖轉了轉，像極了他糾結的思緒。即便是伸手将玉牌推去，他仍抱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人可以矛盾到這個地步。明明做足了放她離開的準備，又滿心期待着她能留下。

明姝二話沒說，收下玉牌。

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強撐着說完後面的話：“其實有沒有玉牌都一樣，只要告訴風影你想離開，侍衛便會一路送你，不論是出宮，還是離京。”

“既然是你真心相送，我自會好好收藏。”明姝用穗子将玉牌卷了卷，慢悠悠道，“還沒到相看兩厭的那個地步，到時候再用也不遲。對吧？”

“值此新年，我也有東西要送你。”

明姝走進寝殿，再出來時手中抱着一個紅漆木匣。蕭以鳴的視線在她的袖口逡巡，确認她已将玉牌收起來了。

紅漆木匣打開，裏面放着一只朱紅的錦繡香囊，上面用金線繡了一個“福”字。

蕭以鳴頗為感動。難為她在籌備宮宴這抽不開身的兩個月，竟然還惦記着給他繡香囊！

男人目光瞬間如火一般灼熱，明姝頓時明白，他八成是誤會了。

“這是……我挑的。”明姝摸了摸鼻尖，“宮中送來的繡品中不錯的一只，繡樣精致，上面的靈物栩栩如生——”

還沒等她說完，明姝便感覺有力道握住了她的手。男人輕輕一帶，便将她抱坐到身前，扣着她的後腦勺吻了下去。

贈香囊，愛慕之。

山與海之間，終于迎來了潮聲的回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