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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陸熾邑叫了半天也沒人出來, 雖然昨天被說了半天“餓死不踹寡婦門”,但他還是沒忍住打開了羨澤的院門,心裏還想:我沒踹, 是不是就不算。
站在花園裏左看右看, 她花園臺階上有各色瓷器、擺件,屋檐下挂有風鈴幹花,香風萦繞, 茶香淡淡, 門半合攏着只留下一條縫隙, 從窗子往裏看不清楚。
簡單的弟子院落, 窗子卻有種令汗毛直立的女人世界的幽深馨香。
他又叫了一聲“羨澤”, 只是這氣聲出來,一下子就虛了, 他感覺自己耳朵仿佛聽到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 但又像是幻聽。
陸熾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只瞧着她的門洞便怕了, 渾身那股癢和熱似乎又泛起來。
怯鐘霄還是因為打不過她,可怯這麽個築基期的弟子, 算是怎麽回事?
他已經分不清,昨日夜裏聽到的那些話, 是他“心魔”所說, 還是“羨澤”所說。
他自己沖過來之前,也沒想好是該指責她,還是向她道歉,只是頭腦一熱就想先見到她再說。
他鼓起勇氣大邁步上臺階:“羨澤!叫你呢,我都聽見你在屋裏了。”
陸熾邑推開門,房間不大, 屏風遮住後頭的卧房,他果不其然聽到羨澤似乎在與誰低聲說話,他扁扁嘴往裏走了幾步:“你還裝什麽不在屋——”
陸熾邑忽然頓住了腳。
他只瞧見床帳落下,紗簾內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兩雙鞋有些亂的擺在床下,一雙是她的鳶紋繡花鞋,一雙是很眼熟的雲頭軟履……
那、那是——
緊接着,寬袖與手臂從床帳內滑落,那明心宗幾十年前的舊衣款式,只會有一個人穿。
陸熾邑再傻,此刻也明白了,頭皮炸起來,一蹦三尺高:“好啊!鐘以岫,昨日教我無事不登寡婦門!結果你自己跑來爬寡婦床了!”
……
羨澤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幾刻鐘前,在岫師兄說“屋裏有魔氣”後,她确實慌了一瞬,但立刻又故作吃驚道:“魔氣?難不成是我屋內有魔修來過?”
鐘以岫性情單純,道:“你之前說過,那位友人似乎修煉時邪氣入體,或是練過些魔道功法,可能身上就沾染了幾分。他總是出入這裏吧。”
這麽快就把話題往入魔上引,一點也不提山川志的事。
他是為了山川志而來,還是為了江連星而來?
羨澤垂眼将茶壺和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笑道:“師兄想要喝帶些花蜜的茶嗎?”
鐘以岫還以為自己用聊天化解了尴尬的氣氛,輕快的點點頭。
羨澤端着茶杯走出房間,她只猶豫了一瞬,就刺破了手指,看着血珠滴入茶杯中。
她早說要給他泡茶的時候,就想過這招。
所以特意選的是紅瓣藺薇花茶,泡出的茶湯是粉紅色,氣味濃烈,血滴入也不顯眼不易聞出。
這師兄此行要真是為了江連星的事,卻不抓剛剛出門的江連星,而是跟她進屋詳談,不會是認為她是江連星的生母,以為能拿她的命來要挾江連星?
讓她當人質,那不如她先下手為強。
這血珠濃度遠比昨天要猛烈,連具靈期的陸熾邑都能毒倒,這位師兄哪怕是元嬰也差不多。
真要是中途就被發現,她也可以說是自己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只要不到最後一步,她就能掉眼淚裝無辜給自己留後路。
羨澤端着瓷杯走回來,放在了桌子上,跟另外的茶杯混在一起,只有她自己認得出來細微的差別,輕聲道:“所以,師兄是确認我那友人入魔了?”
“至少有這樣的端倪了。”
他實話實說,羨澤與此同時擡手輕輕觸摸着項鏈,卻沒想到,只聽見他內心是一片潔淨的空,沒有任何陰謀計劃。
羨澤有些不可置信,但還是擺出慈母模樣,蹙眉道:“這……不要緊嗎?他以前在外流浪,或許是沾染了些不祥魔氣。但我聽說九洲十八川的仙門,對魔修幾乎是斬盡殺絕,而且又曾有多次屠魔——”
鐘以岫內心有一絲波瀾,如琉璃屋檐上彙聚的一滴水,落入空鏡般的湖面,他垂眉,輕聲道:“屠魔嗎?誰又來定義魔呢,是三大仙門說定的魔,就一定是魔了嗎?上古時代,或許神魔不分……”
他擡起眼來,直視着羨澤的雙眼:“明心宗并不是嚴苛的宗門,陸熾邑就曾是半魔之體,如今仍舊能開課教徒,你不必擔心。只要他在宗內就不會讓他走了歪路。我答應你。”
這話語氣輕柔,卻異常堅定。
她半晌,也未聽到他內心有任何的違心之語。
羨澤愣愣的看着鐘以岫的雙眸,他瞳孔像是在微風與春日中,漾着清波的瓷杯。
羨澤有些沒想到,江連星前世命運的轉折點,在明心宗是如此平淡的一件事。
會不會江連星也會有跟書中不完全一樣的命運……
羨澤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保住了江連星的秘密,至少系統沒有關于任何她失敗的提示。
她目光落在他臉上久了一些,鐘以岫避開眼睛,手指不自主的捏着茶壺柄,嘴緊抿着一言不發。
他慌慌張張的聲音鑽進了她腦子裏:
[為、為什麽一直看着我,是我不應該說什麽神魔不分的話嗎?确實、這說法若是傳出去,恐怕明心宗都會被論成魔宗。別……呃有什麽辦法能讓她不要看我了啊!]
羨澤挪開眼睛,不做痕跡的找到了剛剛滴過血的茶杯,遞到自己嘴邊。
鐘以岫也連忙拿起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他快速抿了下嘴唇,輕聲道:“并沒有喝到花蜜的甜味啊……”
羨澤笑道:“啊,原來是我這杯,我搞錯了。師兄,我再為您杯中去點一些花蜜。”
鐘以岫局促的擺手說不必,羨澤喝了一大口茶水,手指蹭了蹭嘴角,她心裏思緒亂轉,并未注意到鐘以岫目光在看着她手指,與蹭過去時柔軟微凹的嘴唇。
與他指節分明指腹細膩的手正相反,她的手看起來是靈巧細致的柔夷,掌心與指腹邊緣,卻已經有一層薄繭。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經樓見面時,二人之間隔着絹紗的半透屏風,屏風上有另一行詩文寫在頭頂,落筆在她眉間:
“寶劍雙蛟龍,雪花照芙蓉。”
這句并不是詠美人,他卻始終在腦中萦繞。鐘以岫看得出來她似乎比上次見,已經修為進步許多,假以時日必定是名動四方。
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她的湛然鋒芒,她的妍麗自如。
羨澤轉過頭道:“師兄今日來,是來看山川志嗎?黃長老告訴你了吧。”
鐘以岫連忙回神說是。
她回身到內室去取卷軸。
他沒怎麽來過弟子院,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到羨澤抱着卷軸走回來的時候,他收回目光,垂眼乖坐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失禮。”
羨澤把卷軸攤開在桌子上時,發現他已經将茶杯茶壺靠邊擺的整整齊齊,她滴了毒血的杯子也混入其中。鐘以岫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這些杯子在窗臺上,像不像冬雪裏一群在樹杈上依偎的雀鳥。”
他視角純真的像個孩子。
她忍不住笑起來,手頓了頓,指着其中一個杯面花紋點了紅蕊的白瓷杯,笑道:“這只像是文鳥。”
鐘以岫笑着,又将杯子轉了轉,讓“文鳥”面朝外頭的春花。
羨澤将卷軸展開,鐘以岫起身看去,手指撫過卷軸,咳嗽了幾聲道:“你看,夷海之災前的地圖上,這些都曾是陸地,是河谷與平原,而現在都是深澤廣湖。海水倒灌,淹沒了太多生靈與村落。”
他衣袍垂地,寬袖下露出一截手臂,手臂上有略顯病态的藍色血管在皮膚下蜿蜒,羨澤目光掃過去,看向卷軸:“師兄要是想借走,叫人知會我一聲,我給您送去就是,何必跑這麽遠來看。”
鐘以岫看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道:“其實我是想請你幫個忙……”
羨澤笑:“說就是了,只要是不耽誤課業。”
鐘以岫目光游移:“不會。只是下個休沐時,我想請你陪我下山去一趟陵城。我有件東西想要取。”
羨澤一口答應:“好,下個休沐我正好要下山去呢。”
鐘以岫臉上表情複雜,像是高興有人陪他,但又害怕下山這件事本身,羨澤懂得他的心思,道:“需要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你提前跟我講好,到時候跟我一路就行,不用你開口。”
鐘以岫面露喜色,聲音有些壓不住:“真的?”
他也意識到自己激動過頭了,側過臉去清了清嗓子,他面頰在春光下顯得清透,她差點想伸手捏一下,就聽到鐘以岫板着臉道:“如此甚好。”
羨澤有些想笑,側臉問道:“說來,師兄要找的典籍,究竟是是什麽?”
鐘以岫總是誠實的讓她措不及防,他直接道:“是一門上古心法,名叫《悲問仙抄》,幾十年年前我偶得一闕,憑借這仙法修複舊傷,但如今舊傷一直難以好全,便想再尋到多些殘篇,方可以……治愈幾分。”
所以說宗門上下來找《悲問仙抄》,并不是為了什麽神功大成,而是為了給他治病救命。
羨澤心下一動:二人得到的應該不是同一闕吧。如果她能夠習得這師兄的那部分《悲問仙抄》,豈不是自己經脈修複的速度也能大為加速?
只不過她也要小心展露自己的靈力,別偷師不成自己反被人都學了去。
羨澤眨了眨眼睛:“悲問仙嗎?聽起來很是悲怆。”
鐘以岫卻笑起來:“那個傳授我的人,說她當時剛學人言時有口音,其實是想叫做‘甭問仙’,但卻被人抄錄錯了。它并不是說多強勁的功法,只是能夠——”
鐘以岫伸出手指來,羨澤立刻感覺到熟悉的靈力與水汽變化,房間中那些長期被她操控感知的水霧彙聚在他掌心,而後忽然嘭一聲炸開一小團冰霧。
羨澤只瞧見一枚晶瑩剔透的雪花,在他掌心旋轉着,凝結的極其完美。
鐘以岫想着剛剛那句“雪花照芙蓉”,忍不住在她臉前變化出雪花來,與她驚訝的面容相映成輝。
羨澤驚訝的卻不知是他操控“冰”的能力,而是她感覺到他靈力流轉時,似乎有某種極其強烈吸引性從他深處迸發出來。
像是食欲貪欲色欲,像是引力與重力,強烈的吸引着她的全身全思。
她瞬間如同口幹舌燥時遇見冷泉水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吸了口氣。
羨澤幾乎是不自主的靈力便流轉起來,但卻不是正向運轉,而是在逆練《悲問仙抄》——
應該澎湃湧出靈力的心法,此刻卻像是張開了巨口!
她甚至生出幻覺,仿佛能看到她裙下腳底緩緩升起水煙,水煙化作蛇頭龍口,張嘴将鐘以岫的整個靈識魂魄咬在口中,瘋狂猛嗦!
她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卻沒想到鐘以岫忽然痛苦的咳嗽幾聲,嘴角溢出鮮血,搖搖欲墜!
無數靈力從他神魂之中擠壓出來,往她體內湧來。
羨澤想要去扶他,可她的靈力就像是吃上瘾了,死死趴在鐘以岫身上吸食靈力,死都不肯撤下來。
甚至她感覺從鐘以岫靈海深處湧出的不是普通的靈力,而是滋潤她破爛經脈的甘霖,她甚至産生了輕飄飄的快感,連自己的理智都要在這種周身痛苦被撫慰的舒适中淪陷……
再多吃一口。就一口!
這本來就該是她的。這一切都是她的!
播種的豐收,養育的長大,澆灌的豐盈,她就該是這川澤大地的主人,就該享用一切——
羨澤分不清是因為貪欲還是扶護,她朝着鐘以岫的方向撲去,直到二人都跌落在地,她清醒半分。羨澤餍足的舔舔嘴唇,抱着他上半身,才察覺到他的氣若游絲。
?!
他痛苦的緊閉雙眼,靈海幹涸,仿佛是連神魂都要随風而去一般,脈搏氣息更是幾乎要消失了。
發生了什麽?!
羨澤只感覺自己靈海豐盈,甚至是有種耳清目明,宛若新生。不會是她就把人吸幹了吧?為什麽她能通過逆練悲問仙抄,吸取他身上的靈力啊?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外頭倉皇的聲音:“師母!”
羨澤擡起頭,就看到了江連星站在門前,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景象,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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