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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羨澤擡起手來, 屋內的霜淩漸漸化開,她擡擡手,濕氣不再局限在屋內, 随她操控向外蔓延。她彎腰撿起了地上某位師尊的鞋履, 鞋面不染塵埃,若不是他昏迷掙紮時說的那些“爐鼎”之類的驚人話語,她真要以為他是什麽谪仙了。
拿他做爐鼎, 不知道是哪位神人, 但吃得未免也太好了。
羨澤将他的鞋履打包後, 道:“過幾日, 我要和胡止去下山購買重鑄武器的礦石。”
江連星立刻點頭道:“我也随您去。”
羨澤漫不經心的收拾着要賣出去的物件, 道:“我要叫上垂雲君。”
江連星一愣:“……他貴為師尊,應該不會去吧。”
羨澤笑:“他特意請我陪他下山的。”
她轉身收拾東西, 卻沒瞧見江連星在她身後, 目光沉了沉。
……
鐘霄凝重地看着眼前的鏡匣。
鏡匣已然碎裂, 上頭有蛛絲狀的裂痕, 其中有些碎塊已經摔落在地。
這也就證明,他的記憶壓不住了。
是因為他太過虛弱, 還是說心魂受到了沖擊?
鐘霄背着手,看向晏玉冰池。鐘以岫放下了冰池前的紗幔, 再加之冰池水深廣幽, 他的身影已經匿在其中不可見了,只偶爾聽到幾聲咳嗽。
先是匣翡通知了她,說垂雲君的魂燈,如同被穿堂風穿過,忽然熄滅了一瞬,只在燈頭上有星點微光, 幾乎是要活不成了一般。
就在匣翡和鐘霄要急忙去找他行蹤時,那魂燈又熱烈的燃燒起來,光芒甚至超過了之前奄奄的豆大光芒,甚至其中能看到點點明亮爆燃的金光。
鐘以岫鞋子也丢了,魂不守舍地回到翩霜峰,眼睛裏誰也看不見似的一頭紮進了冰池中,半晌也沒出來。
鐘霄能以靈識隐約感覺到他的狀況……很好,跟之前閉關兩年出來後半死不活的樣子比起來,好的都像是回光返照。
她在昏暗的房間內看了片刻鏡匣,輕聲道:“鏡匣無法再封住第二次,你要想些別的辦法,忘掉過去的事嗎?”
紗幔之內過了許久,才響起輕微的水聲,他赤腳走出,一身濕透的白衣緊緊貼在身上,往下流淌變成了霜。
鐘以岫緩緩坐在了池邊。
他曾經蒼白到病态的面容上,有了些似鮮活似熱病的泛紅,脖頸及下方淡藍色的血管并沒有消退,而是同樣變得更加豔麗。
鐘以岫的表情困惑、震驚與糾結,似乎因為鏡匣封住了記憶太多年,再開啓時竟覺得陌生與觸目驚心,手指握在膝頭,時而攥緊時而發顫。
他垂下頭去,咬牙道:“……想想辦法、讓我忘掉。否則我……”
更可怕的是,他記憶已然出現了混亂,剛剛枕在羨澤身上仰頭時,看到的她的容顏,竟然和那黑暗中他不可能看到的那個人,融合在了一起——
“我會想辦法暫時封住你的記憶,雖然比鏡匣脆弱很多,但也能拖一日是一日……”鐘霄幾乎沒見過他如此情緒激烈的樣子,嚴肅道:“是出了什麽事?和你閉關結束時一樣?”
數個月前,鐘以岫在封閉的屹冰洞府中忽然吐血不止,奄奄一息,不得不結束了兩年的靜養閉關。
他靈海內那枚金核變得急劇不穩定,時而爆發刺猬般的的靈力紮爛他靈海;時而又快速掠奪他剩餘不多的靈力,幾乎要殺死他——
鐘以岫痛苦得死去活來,但在數日後,金核又漸漸安定下來。鐘以岫能猜到,大概是金核的主人出了什麽事。但他什麽都沒說,只默默忍受下來。
鐘以岫确實沒法說。鐘霄只知道他靈海內的金核,卻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而這次在羨澤面前忽然失去意識,跟幾個月前差不多,金核忽然躁動,就像是金核的主人隔着千萬裏,收緊了套在他脖頸上的缰繩。但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模樣,金核的主人又不想讓他死了,于是施舍般從金核中吐出一些靈力給他,要他繼續茍活下去。
鐘以岫有種預感,未來這種事可能會越來越頻繁。
他或許不應該在這裏,不應該自暴自棄下去,而是找到她,想辦法去掉這顆金核……
但找到了又如何?全盛時期的他都是她的手下敗将,現在又能做什麽?
或許他想找到她,也并不是為了贏過她,殺了她。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什麽模樣,她如今又打算做些什麽……
……
武藝課是在妙箴峰半山坡的平臺上。
誰都沒想到,羨澤會突然出現在武藝課上。她還是穿着水藍色窄袖長裙弟子服,身上背着艮山巨劍,但面貌神态似乎與之前大不一樣了。
她之前的笑容,像是泯然衆人的一團和氣,但現在更有種放松的自信。
另一邊,幾乎所有的弟子也發現,本來上課相當不積極的陸熾邑早早就來到了。而他頭發剪短了,只剩一頭看起來相當驚世駭俗的桀骜短發,兩邊眉毛都給剃了,他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臭。
他遠遠看到來上課後與其他弟子打成一片的羨澤,表情有些僵硬,立刻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陸熾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啃起來,嘴裏嚼了嚼才發現是個沒剝皮的石榴,但這會兒羨澤的目光也輕飄飄的轉過來,他吐也不是,只能把滿嘴渣子咽下去了。
陸熾邑摸了摸頭發,宣布開始上課,這次的課業跟之前的也沒什麽差別,基本就是人手發一個傀儡,然後大家各自對練。
羨澤注意到,課上弟子都水平精進了不少,陸熾邑的實戰型授課方法,雖然因為他的嘴臭和不負責而飽受惡評,但顯然是有用的。
他給每個弟子挑選更換傀儡,也不是完全不上心,比如長兵類就會特意配上暗器、鞭、雙鈎這種克制的傀儡;比如說以靈巧見長的,就會用之前她對戰過的防禦力極強的銅壺傀儡。
羨澤瞧見胡止對上一個使用長劍加短刀的傀儡,雖然一開始有些局促,但他了解刀劍攻勢,很快就以弱推強,以強打弱,反擊回去。
看來他也是變強了不少啊。
而陸熾邑這次竟然破天荒的在課中走下來,走入各個弟子之間,看他們的武藝招式。
雖然各個弟子面露嫌惡、躲避或者緊張之色,一個個皮緊起來不大願意讓他細看……
雖然陸熾邑面上表情半點看不到關切,反而有種強忍着的無語和瞧不上……
大家好像是覺得羨澤都回來上課了,恐怕跟陸熾邑之間的矛盾不得不告一段落,也勉力造出幾分尊師重道的假模假樣來。
也有些弟子心中不滿羨澤的軟弱,覺得她都被陸熾邑欺負的這麽狠了,怎麽還能回來上課呢?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一聲巨響,衆人直被突然炸開的靈力掀飛了衣擺,頭發亂甩,無數傀儡碎屑落在地上。
羨澤站在原地,還有些驚異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垂雲君吸上一口,竟有如此功力。
而且這并不是說她吃了他一大口靈力,存在肚子裏用出來,而是說垂雲君的靈力将她的漏勺靈海與殘破經脈,修複了不少,她運轉周天後能夠更順暢的使出法訣招式,也能将磅礴的靈力,在體內留存更多一點時間——
陸熾邑正好走在附近,差點被傀儡的瓷片削過頭頂,他忍不住道:“把我頭發剃了還不夠,還想把我頭給剃掉了嗎?故意的吧!這個傀儡可花了我十幾個時辰才造出來的!”
羨澤一臉無辜:“抱歉,沒想到它這麽弱。”
這倆人争執起來的時候,其他弟子卻忍不住交換眼神。
陸熾邑的頭發,是羨澤給剃掉的!她是報了仇,才回來上課的!
怪不得陸熾邑這麽忍氣吞聲,一定是羨澤又解氣又讓自己體面的把矛盾解決了。
更有些年輕弟子忍不住心道:這就是成熟大人的做法嗎?!
到下課的時候,羨澤本來打算和胡止一同往山下飛去,陸熾邑卻叫住了她。
他頂着短發,臉頰總跟生氣似的微鼓,卻硬是說出很有先生模樣的話:“你缺了這麽多次課業,必定有很多知識需要補,我與你多說幾句。”
衆多弟子翻了個白眼。
拜托,你以前上課講過一點屁的知識嗎?
羨澤垂首扮演好弟子的模樣,跟其他人告別,留了下來。
山坡上即将落雨,白霧順着樹叢流淌下來,穿過他們有石桌和傀儡的平臺,有種腳邊流雲的錯覺。陸熾邑清清嗓子:“你看你進步這麽大,也是跟我們之前的切磋有關系,不過這次課上——”
卻沒想到羨澤看到其他人都已經離開,她也提裙就走,只不過選了另一條路,頭也不回道:“當着其他人給你面子。你別蹬鼻子上臉,真訓上話了。”
陸熾邑呆住,連忙小跑幾步跟上:“喂,你別走啊,我就是要跟你說幾句話。”
“哎、喂!羨澤!”
羨澤走下濕潤的石階,發髻上的翠雀花随着她的腳步輕輕晃動,道旁滴綠的枝葉随着她衣擺掠過而輕晃着流淌霧露。陸熾邑飛掠過去,背着手立在了她身前,道:“可你今日突然變強了好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明明前兩天夜裏咱們交手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是跟垂雲君有什麽關系嗎?”
羨澤凝眉看他,并不說話。
果然躲不過具靈期修仙者的眼睛,陸熾邑看得出來,日後心法內功課上,匣翡必然更能看得出來。
這不行,她還想着要接着吃垂雲君幾口,怎麽能這麽快讓周圍人起疑。
不過她感覺,鐘以岫的地位畢竟高,大部分時候脈主們不敢過問他的事情,她其實可以跟他私下多接觸,甚至說一些——
羨澤看着他,忽然道:“男女之間,能突然增加修為的,還能有什麽呢?你非要将話問得這麽明白,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陸熾邑一開始還腦子轉不過彎,但想起之前撞到的事,他瞪大眼睛,朝後趔趄了一下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結巴道:“雙、雙……修?”
羨澤并不說話。
她又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身子骨又弱,恐怕修煉不成氣候,還要給未成材的孩子做依靠,總要找些快速變強的法子。”
陸熾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說着可憐巴巴的話語,可哪次切磋都把他的傀儡砍瓜切菜似的剁碎了,甚至是暗裏明裏想辦法報複回來,陸熾邑一見到她,就有種隐隐有種溫柔刀捅在身上的後怕腿軟。
可要說她撒謊,這句句又都是真話,确實是孤兒寡母世道艱難,她需要能快速變強的方法——
陸熾邑又不是名門正派出身,他雖然面紅耳赤,但也理解,覺得她所作所為算是利益第二大化的。
至于為什麽不算利益最大化……
“那你為什麽要找師尊?”
羨澤都等着他驚慌了,卻沒想到陸熾邑卻問出了這麽一句。
羨澤愣了一下,道:“他修為最高?我聽說,垂雲君已經是化神境界。”
陸熾邑別過臉去,抱臂道:“那是當年,他現在已經大不如前。而且他還年紀大,膽子小,身體更是久病纏身,你別把他修死了。再說你只是築基,就找個化神期的,真是眼大肚子小,回頭靈海受不住真氣爆炸了。”
羨澤:“……?”
不是你們師尊嗎?你怎麽貶低他一套一套的。
還有這破嘴,一會兒說她能榨幹搞死病弱師尊,一會兒說師尊太猛能搞到她靈海爆炸。
羨澤沒什麽好臉色:“用不着你擔心。”
陸熾邑沒頭沒腦道:“我快要突破具靈境到元嬰了。最近是因為煉化龍骨傀儡,所以看起來修為不足,跟你交手的時候我也有讓着你的成分——”
羨澤:“?”
他兩只胳膊往背後擰着,比讓他啃了的石榴還紅透的臉看着山上的霧,嘴裏有幾句話輕飄飄滑出來:“我覺得,具靈元嬰也完全夠了,而且我還活得長呢。旁人若是能尋到一個元嬰期的,不知道要怎麽偷着樂呢。”
羨澤眨眨眼睛,她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明白,但看着陸熾邑這模樣,她像是聽到小學生扭捏的說要嫁給老師似的,忍不住笑了:“你是說要與我共同修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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