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
與此同時, 栉比閣。
砰的一聲,寒氣逼人,屏風上炸開了一朵巨大的晶花, 冰棱尖銳, 冰面霜霧蔓延,漸漸地有溫熱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羨澤側過身子,才看到剛剛那個散修被冰棱洞穿的像個破爛枕頭, 面上甚至都被幾束冰晶紮爛口腔太陽穴, 眉眼已然扭曲。
她第一次見堆雪冰般的鐘以岫出手, 便是如此血腥與高效的殺人。
她驚訝卻并不意外。她已經能預見到, 這雙純真潔淨的手, 殺人時恐怕與孩童撕扯蟋蟀差不多。
那個人體內似乎還有能釋放的毒素,正流淌出藍色帶油膜的黏液來, 鐘以岫掌心萌起陣陣冰霧, 立刻将其冰封, 所有的毒害與屍體都被包裹在冰繭中。
鐘以岫似乎在歪頭思索,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所作所為在別人眼中的樣子,立刻轉臉垂頭看她, 面露難色解釋道:“他已經是死人了。”
羨澤點點頭:“我知道,應該是誰制作的人形傀儡吧。”
鐘以岫:“伽薩教的血食煉法, 他們擅長借用人身。”他說着, 一只手拿起窄鏡向明心宗發送警告,另一只手仍然穩穩的托在羨澤後背正中。
他表情專注嚴肅,反倒耳朵絲毫不紅了。
外頭一陣騷亂,鐘以岫側耳偏頭,立刻摟着羨澤往外走去,但才到栉比閣門口, 就瞧見了外頭籠罩天地的橙黃色風沙,只能依稀看到厚重的昏黃色雲霧層下人們跌跌撞撞的輪廓。
遠處時而有法術的光芒,刀劍相撞的聲音,更多的是異獸令人驚恐的鳴叫與低吼。
許多修真者躲在栉比閣內不敢出去,栉比閣前臺處黃銅圍欄立刻升起,所有櫃臺上浮現鎖鏈的禁封,數個穿着栉比閣金棕色袍服的修真者持劍出來護衛。
鐘以岫卻道:“不論對方是想來搶奪金鱗,還是針對明心宗,我便是最大的靶子,你不該跟着我。”
要按照平時,羨澤絕不會跟着他。她自己的實力自己清楚,哪怕進步神速也只是築基期,肯定躲得遠遠的。但她明确知道,戈左身邊有那只小變色龍能夠找到她,那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鐘以岫身邊。
羨澤道:“你是靶子,也是境界最高的人,我怕單獨行動,或留在栉比閣裏,我反而會死的不明不白的。”
鐘以岫也猶豫沉思。
羨澤拿開他摟着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十指交握,他指腹柔軟冰涼。鐘以岫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剛才的舉止,臉又騰地泛紅了,正要開口解釋,羨澤輕笑道:“我不想出事,垂雲君能不能別松開我的手。”
鐘以岫雙眸看着她,鄭重的點了點頭,牽着她走出去。
二人步入黃沙,她看不清左右,鐘以岫卻像是能捕捉風沙中四周的動向。羨澤道:“可惜我的刀還在熔爐裏。垂雲君也沒帶劍吧。”
鐘以岫從旁邊的攤位上,拿起一把木劍,他垂袖劍尖指着地面,而後輕輕一抖,霜花從他指尖蔓延到劍身上,将木劍冰封:“不打緊。”
他擡起手來,挂霜的白色的木劍直指黃沙彌漫的天空,只一瞬間,她忽然感覺衣袖當風,糊住自己口鼻的沙塵驟然消失,呼吸自如,甚至連天色都——
羨澤仰頭看去,他劍尖直指的那片濃霧黃沙,被破開圓形的天窗,露出湛藍色的天空!
而天空中本來垂懸下來的的透白色的帷幔結界,此刻也像是風帆一般鼓起來。他們像是井底在往上看,而陽光随着那一道圓口傾瀉下來,将周圍混沌的景象照亮了些。
也照亮了街道,她看到在慌忙逃走的凡人與修仙者之中,數個異獸昂着頭略顯迷茫。
羨澤驚愕:“如何來的這麽多怪物?”
話音剛落,二人就已經看清,有些鬣狗腳腕上還挂着衣服的布料,幾只隼鳥腳邊是佩劍衣襟,還有位元山書院的外門弟子,癱坐在地上,看着一只長吻毒鱷,凄然喊道:“師妹!”
鐘以岫眉頭蹙起,冷聲道:“難不成是伽薩教搞出了什麽秘法——”
羨澤:“他們是為何要這麽做,單純制造混亂,還是說為了搶奪什麽?難道說……目指明心宗?我聽說伽薩教很想在仙門腹地內開設分壇。”
她既是合理猜測,也是擴大事實,絕不提她和戈左認識,只說伽薩教居心險惡。
鐘以岫并沒有說話,但羨澤已然察覺到他眉目之中已有肅殺之氣。
他将挂霜木劍如拂塵一般,擡手甩出兩下,這次再去出現幾顆飛星環繞着二人,羨澤甚至隐隐看到了一層結霜泡泡似的圓形結界籠罩在二人周圍。
這結界越來越大,漸漸能将周圍攤位商鋪籠罩在其中,而那幾只異獸碰到結界,便慘叫一聲。有些來得及往外竄逃,而那只長吻毒鱷似乎在變形前就斷了腿,動彈不得,硬生生進入結界中,登時扭動慘叫不已。
但很快它就不動了,厚皮與血液均被凍得硬脆,風掠過去就碎成了滿地冰渣!
那元山書院弟子瞪大猩紅的眼睛,朝鐘以岫怒吼:“你殺了她!師妹!你殺了師妹——”
鐘以岫輕聲道:“她早已經死了。”
但那弟子還在發瘋,甚至撐着胳膊幾次想從地上爬起來,死勾勾盯着鐘以岫。他皺眉還想安撫這弟子幾句,就瞧見羨澤款步走過去,空蕩蕩的手中忽然淩空掏出一尺多長的降魔杵,揮舞手臂用力砸在他後腦上,将元山書院弟子砸昏了過去。
鐘以岫驚訝,羨澤便甩了甩降魔杵,道:“發起瘋來耽誤事,讓他昏過去吧。師尊接下來要做什麽?”
鐘以岫道:“背後指揮之人知曉陵城附近有結界,不能有大批伽薩教教衆湧入,所以設計将散修變為怪物。他也知道月裳帷的籠罩下,鐘霄能将陵城一切看得清楚,便用黃沙遮掩視野……他們有備而來。”
他環顧四周,輕聲道:“我既是最好的靶子,就讓他們來找我。鐘霄看到我出手了,也能夠确認方位與我聯手。”
羨澤心下安定幾分,正要擡手去牽住鐘以岫的手,鐘以岫只猶豫片刻,也主動朝她擡起手來。
忽然,羨澤只瞧見鐘以岫腳下忽然顯出一片血色結界。
那血色急速擴大,邊緣是将臉頰照的滾燙的血腥色火光,像是巨口要将鐘以岫整個吞下!
鐘以岫蒼白面色映着紅光,猛地一揮袖,将她推遠幾分。他浮空而起,左手二指并起,指尖一團萦繞的冰霧,右手擡起木劍,劍尖朝下,垂眸望着腳下血泊。
他不言不語,像是紅燈神龛上的瓷偶菩薩。
而後鐘以岫忽然伸手放開了劍,那柄木劍朝下直直墜落。
木劍被血色吞噬了一半便僵住了,筆直懸着,像是卡在結界兩端。
與此同時,鐘以岫體內靈力順着劍身,如海浪般蔓延開來,大片血色像是吃痛般急劇縮小,直到變成巴掌大的一小團血泊。
羨澤餘光察覺到,在結界之外,有個伽薩教教衆的身影,從屋檐上滾倒下來,在地上不動了,顯然是以法陣暗算鐘以岫之人。
她剛要開口,忽然察覺腳底下陰風陣氣,鑽到她裙擺下,似一雙手攪着她騰空而起,羨澤眼前一花,身體淩空。
她四處找不到抓手,只感覺天地颠倒,而後被一只手臂攔腰抱住。
她以為是鐘以岫,連忙攀上手臂,卻聽身後人輕笑兩聲,而那手臂赤裸,肌肉畢現,熱度騰騰,顯然不是鐘以岫——
而她面前是一只毛茸茸的巨型老虎後腦勺,而自己正跨坐在這只巨虎兩翼之間。這翼虎往後疾飛,羨澤坐不穩,手撐在了它後腦勺上。
雖說老虎的腦袋摸不得,但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它紮手的毛發,那老虎撒嬌似的轉過臉來,龇出一嘴還帶着血痕肉渣的尖牙。
古銅色手臂橫亘在她腰間,她轉過頭去,瞧見那張曾經在郁江城讓她膽寒的臉,正笑出一口白牙望着她,碧色瞳孔死死鎖在她臉上,掃過她每一寸眉眼唇峰。
真是戈左。
羨澤無言,她只是垂下眼皮近距離,确認了一眼。
他紋身确實都紋到了乳暈上。牛逼。
就在這時,男人忽然垂下頭來,羨澤條件反射的要躲避,而他嘴唇用力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甚至發出“啵”的聲響來。
羨澤震驚的望着他。
“啪!”
羨澤條件反射的給了戈左一耳光。她扇出去的那一瞬間,自己也震驚了。
怎麽如此順手?
她甚至都感覺自己不是生氣才扇,而是想扇就扇,仿佛曾這麽做過許多回……
戈左皮糙肉厚的臉上并沒有掌印,可他卻依舊做作的偏過頭去,而後轉臉垂着眼睛,碧綠色瞳孔從睫毛下看着她,嘴角彎起,聲音卻壓低:“媽媽,好疼。”
……什麽?
羨澤呆住了。
他叫她什麽?!
“啪啪啪!”
這清脆的動靜,不是羨澤扇巴掌,而是數枚冰刺襲來,被戈左擡手用靈力擊碎,炸裂在空中。
鐘以岫懸立于半空中,眸中震怒,周身環繞的飛星已經變成了八枚,空氣中急速降溫,甚至洋洋灑灑落下冰霰來,他沉聲道:“将她放下來,饒你不死。”
翼虎騰空而起,落到一側屋瓦上,戈左笑道:“饒我不死?你便是垂雲君吧,聽聞五十年前東海屠魔一役隕落,好不容易茍活下來卻身受重傷,閉關幾十年想要自救未果。怎麽,想用金鱗來續命?”
戈左喊完話後,卻笑嘻嘻的将唇往她耳邊湊來了,故意用唇蹭着她耳廓:“媽媽是不願意跟我說說話嗎?瞧,我都成這幅鬼樣子了,媽媽不覺得心疼嗎?”
鬼樣子?他指的是幾乎将他身體從中間撕裂開的那道傷疤嗎……
不是,為什麽戈左叫她媽媽啊?她總不可能真有過這麽個好大兒吧!
照這麽看,江連星還要對戈左叫大哥嗎?
再說,如果她是他媽媽,那他為什麽要親她?
這明顯就是有一些……很變态的舊情啊!但她根本不記得。為什麽書裏劇情壓根沒提到師母有這麽多死老公活奶狗啊!
但她在摸不清這戈左跟她的關系時,絕不能暴露自己失憶。
她垂下眼睛,兩只手按在他環抱着她的手臂上,感受到後背傳來的熱度與心跳,羨澤心思轉圜半晌,話語含混,音色冷淡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又想讓我說什麽?”
戈左手臂猛地勒緊,偏着頭看她,他将下巴側臉都壓在她肩膀上,看着她鼻尖嘴唇,半晌笑了笑道:“媽媽什麽都不用說,從我們認識那天,我就想成為對你有用的人。”
羨澤心裏大松一口氣。
“從我們認識那天”!
這說明是收養的,不是親生的!否則這真的太過了啊!
戈左又道:“我知道你和宣衡鬧掰了,也知道葛朔已經死了,他們都做不到你想做的事。但我和叔父可以,我們運籌帷幄多年,九洲十八川立足也是輕而易舉……”
等等,他怎麽什麽都知道,這是歷數她幾任老公,想說他比其他人都強嗎?而且有他也就算了,怎麽還拉上他叔父一同比較?
大型修仙雲南山歌已經進化成《咱仨親戚一張床》《我和叔叔誰更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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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