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虛時，雲将稀疏的月光遮住，四下昏暗。

向繁白站在屋頂，探查周圍，大部分畫皮模仿着人的作息。這會兒，畫皮們已經歇下，不再在外游蕩，那凡人的門口僅有兩個守衛打扮的畫皮在蹲守。

看修為，它們還未褪過皮。

周身傳來兩縷清風，傳音符發出熟悉的聲響。

隐匿狀态下的溫靈兒将凡人劈暈，交給向繁白。

向繁白手裏捏着靈石，背上背着昏迷的凡人。

陣法啓動，靈光大閃。

“跑！”

向繁白不敢回頭，陣法開開關關，臉也因靈氣劇烈消耗而慘白無比，一口氣傳送到了十餘裏開外。

溫靈兒和任飛雪早就不見了蹤影，他們把宅邸內的那兩個陣法旁邊的風隐符撕了，為的就是引來那些高階畫皮。

又穿過一個陣法，還未落地，無數只扁平的手破空而來，向繁白燃起火焰，短暫地阻擋了一瞬，腳尖落地，陣法再度啓動，她甩出張窺視子符，确保它們沒有追上來。

通過最後一個陣法，向繁白停下，捏着靈石回複靈力，回望遙遠的宅邸。那裏白光乍現，數道身影在空中纏鬥，低階畫皮被吸引過去，在宅邸周圍蠢蠢欲動。

向繁白啓動在宅邸周圍設下的低階幻陣，阻擋了片刻低階畫皮。

還未松口氣，那凡人便痛醒過來，向繁白連忙捂住那人的口舌，給那人拍了張傳音符。

“不要喊，我是逍遙宗弟子，不是畫皮，出了畫後會有人治好你的，別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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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張嘴，沒出聲，嗚嗚的哭聲卻順着神識傳來。

夜裏很安靜，只有晚風，連遠處的打鬥聲也随着距離淡去。

“外頭，外頭過幾年了？”許是肉身的喉嚨沒長好，傳音符裏的聲音沒有肉身那樣嘶啞，可以辨別出是女聲。

向繁白不答，帶着她躲到歇業的面當內，這才開口：“你叫什麽？”

“孫婉兒，”孫婉兒急切地抓住向繁白的手，“小仙長，帶我出去吧！”

“得再等幾天，還有兩個凡人沒找到。”

聞言，孫婉兒有如晴天霹靂，若不是向繁白扶着，此時怕是站都站不住。

“阿青，阿青，你沒出去嗎？小仙長，阿青啊，就是一個這麽高的郎君，喜歡吃面點，他，他……”

又有血從眼眶滲出，瘆人至極。

“你想想，你最後一次見到那個阿青和另一個凡人是什麽時候？”

孫婉兒垂頭，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良久，她緩緩開口。

“城主府，小仙長，他們在城主府。”

——

一番鏖戰後，傷痕累累的任飛雪和溫靈兒強撐着，搜刮走畫皮死後的遺留物，搖晃着啓動傳送陣，去到向繁白所在的面檔裏。

死去的畫皮乃是珍稀的煉器材料，可以賣出好價錢。

輕敲開門，任飛雪本想一臉喜色地炫耀收獲，卻見屋內氛圍低沉。

“怎麽了這是？”

“任師兄，其餘兩個凡人可能在城主府中。”向繁白答道。

從蕭煥疲于應付畫皮、連通訊都抽不出時間的情況看，城主府應是這裏最為兇險的地方，凡人進到那裏，兇多吉少。

任飛雪：“我聯系下蕭煥，但別抱太大希望，城主府全是沒有維持人形的畫皮，你做好心理準備。”

孫婉兒垂下頭，她也知道仙長願意來救她們，已算是善心大發了，可心底還是止不住的失落。

這次，傳音符很快被接通了。

任飛雪：“蕭道友，你那邊怎麽樣了？”

“受了點傷，但找到了個奇怪的地方。”蕭煥回道，他站在一扇緊閉的門前，上面沒有任何陣法禁制。他試着推開，濃厚的靈力和植被的清香撲面而來。

蕭煥：“這裏頭一只畫皮都沒有，如果還有凡人在城主府中呆着，只可能呆在這裏，我要進去看看。”

任飛雪制止道：“你等等，連畫皮都不敢靠近的地方，肯定兇險萬分，我們一起進去。”

蕭煥貪婪地看着裏頭栽種的靈樹，葉片尖都在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深吸一口氣，于心中默念，天大的機緣，旁邊總會有些阻礙，他們說的也是。

任飛雪繼續勸阻：“蕭道友，我們回程是用的一個卷軸。如果你進到裏面出了什麽意外昏迷不醒，我們只能先出去，再考慮救援的事情。”

蕭煥煩躁地轉動指節上的戒指。

“從城主府側門進來，先往右，過兩扇門後再一直往左走。那條路的後面我清過了，沒什麽畫皮，我在房間門那邊等你們半個時辰，過時不候。”

傳音符用完直接化為灰燼，幾人面面相觑。

“我和她要去嗎？”向繁白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孫婉兒。

“去，”任飛雪思索後說，“我們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若是在那遇到了特殊情況或許要靠卷軸脫身。你們跟在我們後頭，大部分情況下是安全的，繁白你留神着點身邊這位。”

時間緊迫，衆人立馬起身去往城主府。

正如蕭煥所說，他已經清理過這條路，一路過來只有幾只畫皮，沒耗費多少心神就來了。

卡着點和蕭煥碰頭，蕭煥看着安然無事，甚至還有空打理他散掉的長發，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戒指。

“你突破到築基後期了？”任飛雪上下打量他。

蕭煥這才把黏在戒指上的眼睛撕下來，施舍給任飛雪一點目光：“此地靈氣異常濃郁，我有一番感悟而突破不是很正常嗎？事不宜遲，走吧。”

任飛雪掃了眼戒指，感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既然是愛慕者送的，應該是與情愛有關的道具，出去後提醒下他好了，不聽勸直接連人帶戒指丢到藥谷。

這門內看着确實像藏着什麽寶貝，幾人擡腳進到門內。

門內靈氣濃得要命，連尋常的草木都隐隐有了化為靈草的預兆。更令人驚訝的是正中心，十人環抱才能圈住的枯樹幹之上，飄浮着紫紅色的果實，狀似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磅礴的靈氣從那噴薄而出。

那是，傳聞中吃下就能增加三百年歲壽的虛靈果！

“仙長！仙長救命！”

呼救聲從枯樹幹之下傳來，湊近看，竟是兩個骨瘦如柴的凡人，其中一個略矮些，看着沒比向繁白大多少。

兩個凡人從空心的枯樹幹裏鑽出來。

“阿青！”孫婉兒看清楚人後，心中酸楚不已，只剩孔洞的臉上既傷感又欣喜，“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着！”

向繁白看了眼高點的那個男人，他現在一臉茫然，似乎沒認出眼前人是誰。

“你是？”

“我是孫婉兒啊！”

“婉，婉兒……”男人面色鐵青，似乎過了好久才把她和自己的發妻聯系起來，“不，你不是阿青，不是！”

“阿青……”

“別怪我，當年是你自己提出要留下來的！”

孫婉兒怔愣着收回手臂，剛生出的那丁點欣喜霎時煙消雲散，血紅色的手僵硬地收回，有意無意地搓着胳膊。

被喚作阿青的男人抖如篩糠，就要爬回洞中，又被溫靈兒提溜着領子拎出來。

“先出來，人齊了就回去，出去後我們再好好算賬。”

“仙長，真不是我的錯，我是受那邪修所迫！是那邪修要知道這寶貝的下落！我們當初就不應該信他那去中洲就放了咱們的鬼話。”

又是中洲。

這詭異的巧合讓向繁白毛骨悚然，那種被人安置在棋盤上的感覺又出現了。

任飛雪掏出卷軸，正要打開，手忽地被人擊中。

是蕭煥，他仗着修為高，搶走了卷軸。

任飛雪臉頓時冷下：“蕭煥，你這是何意？”

“我苦等你們，為的就是這虛靈果，而今我摸都沒摸到，你卻說要走，”他目光森然地盯着任飛雪，“任道友，這怎行呢？”

“若是尋常寶物還好，這虛靈果出現在這種地方，一看便知是逍遙宗特地栽培的，就算不是，也理應上報宗門。”

“哼，”蕭煥露出輕蔑的笑容，“在逍遙宗呆久了，你竟傻成這樣，任家要是知道了自家子弟出門在外，處處想着逍遙宗，得多心寒啊。”

“此事與我家無關，蕭煥，你這是被這戒指迷了心竅，私吞這虛靈果的後果，非你我可以承擔的！”

任飛雪向前，要把戒指摘下，蕭煥一時情緒失控，雙眼赤紅，神色癫狂，如同地府裏爬上來的惡鬼，風度全無。

他竟抽出腰間的玉面，向任飛雪狠狠砍去！

“你居然敢傷害我的阿淼，你居然！”

三道劍氣劈砍而來，距離極近，任飛雪本事想借故轉移蕭煥的注意力好搶走卷軸，未曾料到蕭煥竟如此偏激，一時躲閃不及，胸前多了三道穿透血肉的劍痕，護在前心的伥鬼符更是灰飛煙滅，。

“你！”溫靈兒震驚于蕭煥的狠毒，抽出佩劍抵擋于衆人之前。

“這虛靈果是我的了！擋我者，死——”蕭煥服下枚紫黑色的丹藥，周身靈力瞬間提升了兩個小境界，周身釋放出金丹期的威壓！

那是六階骨肉化氣丹，服用者可以短時間內極大地提升修為，但會對肉身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使用者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方可恢複，少則五年，多則數十年。

他是從哪搞來這種禁止對低階修士售賣的昂貴丹藥的？

金丹期的威壓一掃，兩個凡人直接昏倒在地，其餘幾個修士則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溫靈兒強忍着難受，揮舞長劍，攻向蕭煥。

蕭煥冷哼一聲，金丹期的劍氣釋放，有橫掃千軍之勢，輕而易舉地破開溫靈兒的攻擊。

然而，就在劍氣穿透溫靈兒之際，溫靈兒的身影如風消散，蕭煥後背一疼，血汩汩流下，潤濕了衣襟。蕭煥反手一刺，向他身後的溫靈兒刺去，溫靈兒急急避開，略有不甘地收回抓向卷軸的手。

蕭煥一面對溫靈兒使出兇極的劍招，一面将卷軸收入錦囊，腰身向右擰轉，殺氣極重地劈砍向溫靈兒，又見虛影，只砍中了溫靈兒揮劍的右臂。

溫靈兒痛呼出生。

蕭煥又補了一刀，廢了溫靈兒的雙臂。而後，蕭煥斜看向裝作虛弱、不得不半蹲在地的向繁白，只見向繁白手背于身後，一刻不停地繪制幻陣。

“原是你在搗鬼！”

蕭煥燃着雙血色的眼眸，浩然劍氣劈向向繁白。

向繁白左手貼符，右手變幻陣為防禦陣，兩腳蹬地，攻擊到她的劍氣十不足一，但也将她的雙腿砍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無人阻擋，蕭煥伸手抓向虛靈果，面上滿是欣喜，手卻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