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追殺
第31章 第 31 章 追殺
葉雲岫怎麽也沒想到, 她就這麽親眼目擊了一場追殺。
急促的馬蹄聲中,遠處的山道上一匹白馬狂奔過來,馬背上隐約看出是一個白衣男子, 片刻之間策馬疾馳而至, 趁着此處山道彎曲,白衣男子忽然滾下馬來,左手持劍支撐着身體,右手一揚,一道銀光疾射到馬屁股上,白馬吃痛嘶鳴着繼續向前狂奔而去, 男子強撐着跑進了林中。
葉雲岫眼看着那男子白衣染血, 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一閃身就躲在了她藏身的這棵樹後。
也就這短短工夫, 後方十幾匹馬追了過來, 馬背上的人黑衣蒙面,并未停留, 循着白馬逃走的方向飛奔而過。
白衣男子喘息着探頭看了看, 便跌跌撞撞跑進她身後的林子裏去了。
葉雲岫觀望片刻,不明所以,便從樹上下來, 整理了一下自己弄皺的衣裙。她望着追兵的方向看了看, 也不知道那白衣男子逃到哪裏去了,這些人身份不明, 也不知好人壞人, 她并不想随便插手,還是決定先去找她的馬,回山寨去。
她慢悠悠往栓馬的地方走, 誰知一陣馬蹄聲過來,剛才的追兵大約發現上當,竟然又回來了。回來的似乎不是全部,這片山林很大,追兵大概也拿不準白衣男子是在哪裏逃掉的,這麽一來便分散了。黑衣人下了馬,便兩兩一起,分頭進了兩旁樹林搜尋。
“在這裏!”
兩個黑衣人拿着刀,飛快地奔着葉雲岫所在之處來了。
葉雲岫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衫裙,身影走動,大約山林中打眼一看,被當成那個白衣男子了吧。她停住腳,不動聲色地看着兩名黑衣人逼近,安靜地沒有任何反應。
“怎麽是個女的?”
兩個黑衣蒙面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道:“怎麽辦?”
“你是什麽人?”另一人拿刀指着她喝問。
葉雲岫沒作聲,只默然看着他們。這些人但凡不是眼瞎,也該看清她是個女的,并不是他們追殺的人。那就各走各的路吧,誰也別惹誰。
“我問你,你可看見一個白衣的男子,從這裏跑過去了?”一人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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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沒吱聲,小姑娘面色漠然地保持沉默。
“吓傻了,難不成是個啞巴?”一個黑衣人道,“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另一人低聲斥道,“管她是誰,趕緊善後。”
“可惜了,這麽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先讓我玩一把?”
“你還有這心思,誤了事怕是你想死。還不快點兒!”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幾句,其中一人便拎着刀,直奔葉雲岫來了,口中說道:“小丫頭,你也莫怨,誰叫今日該你倒黴。”
他拿着刀過來,伸手就要去抓葉雲岫的發髻,忽然人影一閃,眼睛一花,緊接着一道銀光閃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人頭便已經落了地。
那人頭落在林間的雜草叢中,也不知道死得能不能瞑目。
剩下那個黑衣人愣了愣,怪叫一聲,揚起手中的刀便劈了過來,眼前月白色的纖瘦身影一閃一擋,順勢一刀,轉眼間另一個黑衣人也送了命。
從小到大砍喪屍的習慣使然,動作已經幾乎成了條件反射,葉雲岫出刀就必然直奔脖子。所以小姑娘看着草叢裏兩顆人頭不禁有些懊惱,這些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她明明沒想動手的。
葉雲岫拿着手中的刀看了看,這些黑衣人用的刀很不常見,是一種窄而細長的彎刀,刀身也就兩三指寬,比一般的刀都要長,刀鋒雪亮,刀刃鋒利,拿在手裏十分趁手。不過……
比起以前養父給她的那把刀還是差遠了。
于是葉雲岫放棄了留着用的想法,随手扔在地上。
她略一思忖,便沿着剛才白衣男子逃走的方向找了過去。好歹這是他們玉峰嶺山腳下的地盤,兩方人馬在這裏生事,還先跟她動手,那她總得去看個究竟。
葉雲岫一路搜尋過去,白衣男子受了傷應當逃不遠,果然也就半盞茶工夫,便發現白衣男子的身影,那人靠着一棵樹坐在地上,閉着眼睛,似乎暈了過去。
走近些再看,這是一個跟謝讓年紀相仿的青年人,長着一張十分俊美的臉,是那種亦男亦女的陰柔長相,此刻臉色幾乎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樣白。
葉雲岫走到近處十幾步遠,那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男子看見葉雲岫似乎有些意外,他擡起右手,明明已經有氣無力了,口中卻氣勢不改地喝問:“什麽人?”
葉雲岫停住腳,看了看他的右手,那個動作看起來似乎只是随意地擡手叫她,但是葉雲岫分明記得,這人射馬的暗器就是從他右手發出的。
于是葉雲岫停了下來,漠然望着他。
陌生人是未知的。凡是未知的、陌生的、不能為她所掌控的東西,都意味着可能帶來的危險。末世中她長期形成的自我保護意識,這種不安全、不信任的感覺總是讓人抵觸,陌生人如此,陌生的活物也是如此。
所以她不喜歡活物,不喜歡陌生人,但并不代表她怕。葉雲岫心中衡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人,看剛才的表現身手應當不錯,不知道是否能算會武功的高手,有機會她想跟他打一架試試。不過起碼現在他受傷不輕,他打不過她。
“你……咳咳……”那人發出一陣壓抑難忍的咳嗽,喘息着問道,“你是住在附近的鄉民麽?”
這麽說似乎也沒錯,葉雲岫點了一下頭。
“還有沒有別人跟你一起來的?”
葉雲岫搖頭。
“你一個小女子,怎會出現在這裏?”男子緊緊盯着她,大約是葉雲岫柔弱稚嫩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男子頓了頓問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你可曾看見,附近有一群拿刀的黑衣人?”
葉雲岫搖頭,沒有了,有兩個已經被她殺了。
“你……不會說話麽?”
“……”葉雲岫沉默,不想理他。
“原來竟是個啞巴姑娘……”
那人喃喃自語,銳利幽深的目光盯着她半晌,才稍稍放下右手,看着她說道:“姑娘,我是路過的客商,不幸遭遇劫匪,受傷了,你能不能幫幫我,我家裏頗有些錢財,你要什麽都行,救命之恩我一定重謝。”
葉雲岫歪歪腦袋,她能幫他什麽?
她心中判斷了一下,這個人,如果沒有失血而死的話,應當沒有致命傷,不過看起來他的血也快要流光了。
于是她走過去,蹲下來查看他的傷勢。
随着葉雲岫靠近,男子本能地又擡起右手,見葉雲岫低頭只管查看他的傷,便又緩緩放下了。葉雲岫扯着男子的長袍下擺撕了一下,沒撕開,便十分自然地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長劍,用劍刃割開衣料邊緣,雙手用力撕成兩寸多寬的布條。
男子穿的也不知什麽衣料,薄而緊密,細致柔軟,葉雲岫動作不快但撕得很幹脆,轉眼間男子身前的白袍下擺就被她撕掉半截。
葉雲岫迅速把他左肩的刀傷包紮起來,層層捆紮止血,又示意了一下他腰部的傷。
那人艱難地動了動身體,卻無力配合。葉雲岫有些無奈,索性動手拽着他坐起來,把幾根布條接長到一起,飛快地給他纏繞包紮起來。
接下來她可就沒有辦法了,她身邊一無傷藥,二無郎中,也扛不動他。
所以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回山寨吧,然後可以好心叫人來救他。不過她這一路騎馬跑來,離山寨也得一會兒工夫了,他還能不能撐到她派人來救,生死有命,那就是他自己的命了。
于是葉雲岫包紮完,利落地打了個結,起身便打算走人了。
“哎,姑娘……”白衣男子連忙叫住她,問道,“姑娘,你去哪裏?”
葉雲岫回首挑眉看他,不走她難道留在這兒?
“嗐,我怎麽忘了,你不會說話。”
遠處傳來幾聲奇怪的鳥叫,男子眸光微閃,靠坐在樹上虛弱地笑道:“姑娘,你是要走了嗎?你先別走,說不定我這回真要死了,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
“……”葉雲岫沉默,她留在這裏,他就能不死了嗎?
留在這裏他才死得快呢。葉雲岫索性不再管他,轉身自顧自地徑直離開。
“姑娘,姑娘……姑娘你等等,你叫什麽名字,是住在這附近嗎?”
白衣男子叫了兩聲,卻見她頭也不回,只能無奈地看着她走掉。
葉雲岫離開後,白衣男子屈指吹了幾聲口哨,很快便有十幾名騎馬的漢子趕來,紛紛下馬跪了一地。
“屬下來遲,護衛不力,請主子降罪。”帶頭的人說道,“殺手都已伏誅,應當是馴養的死士,沒能留下活口。”
“罷了,”男子陰郁地瞥了他一眼道,“趁我還沒死,趕緊先離開此處再說。”
帶頭的漢子面色惶恐灰敗,其餘人也死死低着頭。有人拿出傷藥,幾人跪在地上迅速地重新給白衣男子處理傷口。
停了停男子問道:“你們來時,路上可曾遇見一個月白衣裳、容貌很美的少女?”
衆人說不曾見過。帶頭的漢子惴惴問道:“是那女子給主子包紮的傷口?是否派人善後,以免洩露了主子的行蹤。”
“無妨。”白衣男子冷冷道,“她并不知曉我的身份,而且口不能言,是個啞巴。我們先離開此地,你留兩個人手下來,尋找一個十四五歲、十分貌美的啞女,她估計就是附近村鎮的人,這特征應當不難找。為免出錯,我回頭給你畫一幅畫像。”
帶頭的漢子低頭噤聲,靜靜等着下文。
白衣男子沉吟道:“找到以後,便悄悄把她帶離此地,切記不要驚動任何人,先把她帶回南城的宅子安置。”
…………
葉雲岫找到自己的馬,出了林子,便沿着來時的路飛馳而去。
她策馬回到山寨,半道上便遇到了謝讓,他身後還跟着張順和宋二子兩人。
“你要下山嗎?我也要去。”葉雲岫勒馬說道。
“我下什麽山,我還不是見你這麽久沒回來,要下山找你!”謝讓手指隔空點點她,無奈地說道,“你跑哪兒去了,又不聽話,怎麽一個人獨自下山?”
“我就騎一會兒馬。”葉雲岫一臉無辜道,“你別數落我,我有正事跟你說。”
她把剛才的事情簡略一說,謝讓臉色便有些不好了,立刻召了徐三泰來,叫他帶着先鋒營二隊這就下山,去把葉雲岫所說的區域仔細搜索一遍,處理善後。
“雙方身份不明,你們務必小心些,切記不要洩露自己的身份。遇到可疑的黑衣人只管先拿下,對方應該人手不多,我們既然出手,便絕不能放走一個。”
謝讓頓了頓,交代道,“若是找到寨主所說的白衣男子,能救則救,把他送去附近鎮上的醫館,也不枉寨主救他一回,但是不要跟他洩露寨主的任何事情。若是他已經有人接應,你們就不要輕易露面了,不論如何,都不必再管他,不要插手,迅速撤退回來。”
“是。”徐三泰一抱拳,領着二隊的人迅速下山去了。
葉雲岫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是覺得白衣服的會有同夥來救他?我沒看到啊,只看到黑衣服的,追過去的有十幾個人,折回來的好像有六個,被我殺了兩個了。”
“那你想沒想過,那些人既然發現上當,為什麽沒有全部折返回來?按你所說的情形,白衣男子只怕非富即貴,身份絕非尋常,這樣的人不大可能單人獨行,并且你臨走他還問你叫什麽、家住哪裏,可見他也沒打算等死。”
謝讓搖頭嘆道,“這些權貴行事,視人命如蝼蟻,說草菅人命都是輕的,黑衣人能殺人滅口,白衣人未必就不能,你知道他是好人壞人?”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他們沒人打得過我。”葉雲岫賣乖地笑道。
“打不過你,有的是法子害你。”
謝讓睨了她一眼,懶得說她。實在是她這樣小小的年紀,涉世未深,心思單純,遠沒有那麽多陰謀計謀,哪裏見過人心險惡的。
謝讓指了指寨門值守的楊行:“傳我的話,以後沒有我允許,誰也不許放寨主獨自下山。”
扭頭又指了指張順和宋二子,“你們兩個,以後也別老跟着我了,随行護衛寨主,她下山騎馬你們務必跟着。”
葉雲岫:“……”
小姑娘漆黑烏亮的眼睛對上謝讓,眸中寫滿抗議,哼!
玉峰寨究竟誰當家,她這個寨主還算不算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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