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烏托邦

烏托邦

曾經分開時，付嶼闊說黎聽在他眼裏很割裂，但在黎聽看來，某些時候，他也很割裂。

在保持這種禁忌關系之前，她從未想過他會叫誰“寶寶”，和他平時沒事就冷着張煩躁臉的形象實在太不搭了。

但偏偏，他每次都叫得很自然。

于是，像是某種刻進基因裏的本能反應，每次聽到他啞聲叫她寶寶，她就開始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原本還算寬敞的沙發忽然之間變得逼仄起來。

身前欺壓上來的身體灼熱滾燙，黎聽被逼到背枕角落，纖長脖頸像是被積雪壓彎的柳條，擡高又因不負重壓而往後倒去。

那只帶領她犯錯的手擡上來，托住了她的後頸。

軟弱無力的掌心失去承托，從附着的滾燙上墜落。

下一刻，上方半懸空的身體徹底壓實下來，逃離的沸騰再次落入她的掌心。

唇上的吻貼面撤離，耳邊響起已辨不出絲毫清澈的聲音，“怎麽還沒學會啊，小同學。”

腦際咕嚕嚕冒泡，黎聽想起高三那年暑假，男同學之間惡趣味相互傳播小視頻，祝思媛好奇，就從陸震那将原片拷了過來。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件事還可以有那麽多的花樣。

面紅耳赤、半躲半遮地觀摩了全過程，她實在做不來和祝思媛她們一樣一邊觀看一邊淡定點評。

她那時候只想，原來這件事真的可以——這麽色/情。

祝思媛笑她反應可愛，說男人都一樣，看起來再正人君子的人，到了床上都一樣，誰不喜歡放得開一點的床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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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後來在和付嶼闊開啓這段關系的某一天，她想起了祝思媛的話。

在她動作生澀地作祟時，付嶼闊靠在床頭愣怔了許久，片刻後笑起來，握住她的手，問她：“從哪學的？”

她眨着眼睛，很單純地回：“思媛說男人都喜歡這樣的。”

他無奈一笑，欺身過來繼續吻她，啞聲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那天的最後，是他手把手教她該是“哪樣”的。

事後她紅着臉靠在他懷裏罵他“流氓”。

他靠過來親她耳根，說她：“誰主動誰才是流氓。”

但她這個“小流氓”六年前對師傅的教學沒認真學，如今還是沒學會。

“我拿什麽學。”像是賭氣一般辯解。

耳邊傳來低低笑聲，“沒關系，有的是時間。”

“我才——”話未完，呼吸再次被奪去。

吻勢愈演愈烈，黎聽忽然感覺自己懸了空，身體接觸柔軟床鋪的那一刻，腦袋混沌，卻還是保留了最後一絲清明。

掌心推上堅實胸膛，她小聲說不行。

付嶼闊撐在上方，俯身親了親她，伸手扯下床邊櫃上的便簽紙，抽屜靜音滾輪“呼呼”滑動。

“可以的。”

陸震還真是個——三好“管家婆”呢。

肩膀細嫩肌膚接觸空氣的一瞬，黎聽瑟縮了一下，視野裏是屋頂上漂亮的主燈。

上方的人撤離，身影背光，将手中的物件丢進一旁的被褥裏，長臂擡高，脫掉了上衣。

勻稱肌理暴露在明亮光線下。

丢進被褥的東西再次被撿起，玻璃紙一圈圈撕開。

他俯下身來親她，“冷嗎？”

黎聽搖了搖頭，随同他的話音，某種異樣的觸感出現在感官裏，內裏滾燙，外層卻濕滑微涼，她想叫停，下一秒就被吻到說不出話來。

清風細雨的撫慰，在确認她完全做好準備後，雙腿被托起。

沸騰、滾熱，随之而來的是久違的充盈。

陵州入秋後一場雨未落，積蓄了許久的水汽藏入雲層，游移的板塊撞擊，終于大雨傾盆。

雨勢“嘩啦啦”沖刷，拍打在玻璃窗，傳來清晰聲響。

淋浴間起了霧，熱水淋下的聲響蓋過屋外的雨聲，牆壁受熱，是潮暖的溫度，稍稍撤離的人又從身後貼上來，食指交纏進她的指間。

吻細細密密從耳朵移向後頸，雙腿無力的想要跌到，卻被緊緊攬住，承接她已無力承受的浪潮。

耳邊的聲音染滿欲念，“寶寶，你現在的樣子好可愛。”

真的是，要瘋了。

-

雨不知何時停了，黎聽趴在床上不想動。

深秋天氣轉涼，付嶼闊擔心她感冒，将制暖打開了，自己套好衣服又過來幫她穿衣服。

之前脫掉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他叫了管家幫忙買了新的女士睡衣送過來。

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他轉身去洗漱區取吹風機。

黎聽趴在枕頭上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往床邊挪一點，幫你吹頭發。”

床上的人毛毛蟲一般懶洋洋地挪動身體。

他笑了聲。

拿着吹風機蹲在床邊，細致認真地給她吹起了頭發。

黎聽對自己的頭發還是挺愛惜的，叮囑他，“不要用熱風。”

他輕聲回：“知道，裝了順發風嘴的。”

懶洋洋趴着的人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連話都懶得說了。

吹至半幹，他關掉吹風機，在剛剛給她買睡衣時順帶買的女士用品的一堆小盒子裏找出了護發精油。

“是不是這個？”

他記得她之前一直用的這個牌子，以防自己記憶出錯，還是遞到她眼前給她看一眼。

黎聽睜開眼睛，黑白漸變的玻璃瓶進入視線，她點頭應了一聲：“嗯。”

熟悉的香氛氣味進入鼻腔，黎聽彎唇笑了起來，“我待會兒要回家的。”

蹲在床邊給她擦護發精油的人站了起來，輕輕柔柔親了她一下，依舊回：“知道。”

-

黎聽回到花島時已是後半夜，手機裏卻是一個來自洛敏的電話都沒有。

洛女士對付嶼闊的信任度直接拉滿。

在停車場的車裏，付嶼闊又給人攔在車裏親了會兒才放行。

下車時，再次被扣上了“流氓”的帽子。

他也不惱，笑着看她跑遠。

送黎聽回了小院，付嶼闊獨自沿着花島小路返回泊車區，雨後的空氣中沾染青草芳香，夜空放晴，月華如練，他仰頭看了看天。

片刻後彎唇笑了起來。

今夜的陵州，看得見星星。

-

岷州的項目總部落成那天，黎聽跟随省臺的志願者隊伍一同前往。

偏遠山區的小鎮因此番資助搖身一變，也擁有了自己的繁榮，紅綢彩帶，氣球鮮花，将小鎮裝點得喜慶又熱鬧。

在幫着帶引來賓時，黎聽見到了林敘，随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面生的年輕男人。

林敘最先看見了她，上前來叫住她，還是一樣稱呼她為“dream小姐”。

她笑着回應：“你好，林先生。”

林敘同身邊地人說：“阿謙，你看吧，中環的地段也有人不屑呢！”

當初他們說的，項目在香港落址，他們可以幫忙安排中環的地段。

被喚作“阿謙”的男子，笑一下，“不虧，也是見到傳說中的dream小姐本人了。”

黎聽落落大方一笑，指引他們去主會場。

儀式開始前當地領導致辭結束後又邀請付嶼闊上臺。

看着站在演講臺後侃侃而談的人，文馨如那日在演播廳裏一般豎起拇指，“前夫哥果然非同一般，這回頭草我給一百分！”

黎聽站在志願者群裏笑起來。

胳膊卻忽然被人輕輕拍了兩下，她轉頭看過去。

剪着齊耳短發的小姑娘，眉眼彎彎地笑着看着她，口齒清晰地叫了她一聲：“黎聽姐姐。”

身邊帶領她前來的志願者對着黎聽笑一下，離開了。

黎聽看清來者，笑了起來，“你好呀，阿娜！”

聽見她的聲音阿娜笑得很開心，“黎聽姐姐你還是和之前一樣。”

黎聽微欠身，笑起來：“真的嗎？”

目光沒有聚焦點的小姑娘甜甜地笑着，堅定點頭，“阿普說的，善良的人聲音是永遠不會變的，你是這樣的，那個哥哥也是。”

黎聽聞言“嗯？”了一聲，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

當年的一對一，付嶼闊從沒和阿娜有過接觸。

阿娜繼續笑着，“其實，當年那個哥哥在你走後，每年都會來看我和阿普，他告訴我，我一定會走出大山的，有希望就一定有光明。”

黎聽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演講臺上的人。

他已經結束了致辭，在全場如水的掌聲中，他朝她看過來。

目光交彙，他笑了起來。

翻滾的熱霧上湧，黎聽濕了眼眶。

儀式的最後是當地群衆自發舉辦了一場篝火晚會，邀請所有來賓共同慶賀。

熊熊燃燒的篝火，圍成圈的人群手拉着手同唱一首歌。

民族歌謠，如大山般遼遠豁然，在歌聲中頭戴花環的兒童上前給與會的每一個來賓戴上花環。

由索瑪花編織成的花環，象征吉祥如意、和諧平安。

歡樂的歌聲未停，付嶼闊換掉了白天的正裝，穿着工裝沖鋒衣，拿着相機站在篝火圈外。

黎聽從圍圈中退出去，視線在人群中找了許久才看見他。

她走過去，問他：“你怎麽換衣服了？”

他舉起相機，對着她按下快門，“咔嚓”一聲響，他道：“面子工程結束了，我之前每次來都是這身行頭。”

黎聽笑起來，“那辛苦啦，小付同志。”

他也跟着笑，拿着相機的手垂到身側，偏過頭來親了一下她的側額。

火焰竄動的光芒印照在他們的臉上，火星飄揚，人群圍圈中，歌唱的曲子換成了一首由漢語與彜族語混編成的歌曲。

付嶼闊注視她良久，忽然開口：“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該在什麽樣的場合問你。”

人群的笑鬧聲混雜進來，他眉目滿含溫情地看着她。

黎聽呼吸停滞了一瞬，好似猜到了他要問什麽。

載歌載舞的小圈分散開，大大的笑容挂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将他們圍在了中央。

歌聲與歡聲笑語回蕩。

他再次親了親她的額頭，膝蓋彎折下去，觸碰這片他們共同打造的夢土，早已揣在身上許久的戒指被拿出來，他看着她：“你願不願意嫁給付嶼闊？”

人群中響起歡呼聲，火光照亮黎聽眼中的淚光，她笑了起來，輕輕點下頭，“我願意。”

帶着他的體溫的小圈，牢牢套上了她的無名指。

在高呼聲與喝彩聲中，付嶼闊托住她的後頸，吻了上來。

歌聲與鮮花包圍，曾經她以為一去不返的仲夏夢，原來從未醒來，也不必醒來。

那個織夢的人，一直都是最堅定的續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