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紅梨

第53章 第 53 章 紅梨

午間擺飯, 又是滿滿一桌,終于理解大戶人家為何得有布菜的丫鬟,自己下手, 手伸不夠長。

黃時雨心道怨不得簡允璋比同齡人高,天天這麽吃,換她那不得也是個大高個。

黃小姐的飯量比認知中的小姐都來得大一些,有過上回經驗, 此番布菜的丫鬟專門為她添了滿滿一大碗飯。

同樣簡單的食物, 簡允璋家的就比公廚好吃數倍。

淺拿最簡單的白米飯、山藥糕舉例, 簡允璋家的入口清香綿甜回味不絕, 其實做法與公廚一模一樣, 并未有何特別秘籍,唯一不同的地方僅有米。

公廚用最普通的白米, 簡允璋家的卻是玉田碧粳米。

只有在玉田縣持有永業田的勳貴之家才以碧粳米為主食。

時下官員離世, 名下所有的職分田就得原樣奉還朝廷。正四品的職分田約莫十五頃, 對于根基淺的官宦人家而言損失無疑慘重, 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離京回鄉讨生活。而宣道坊簡府的世家優勢就在此時凸顯出來。

職分田從來都不是世家賴以謀生的産業, 最多相當于錦上添花的那一朵花罷了, 世家靠的是永業田, 世世代代承襲。

黃時雨并不清楚簡允璋家有多少永業田,只知這麽好的碧粳米便是他家在玉田的永業田所産。

簡珣曾模糊地提了一句, 每年産量可觀, 約莫八九百石, 足夠簡府吃用。這個數乍一看不算多, 但作為碧粳米的産量已經相當恐怖。

粗略估算他家在玉田至少有十二頃。

黃時雨盯着碗中的米飯,瑩白如玉又泛着淡淡碧色,香甜撲鼻, 垂眸扒了一口。

想到傍晚就可以逛西市,心情沒來由鮮亮起來,慕名西市畫閣已久,據聞那裏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偏好,親民且接地氣。從同案聊天的只言片語中,黃時雨拼湊了一條光明的生財路子。

普通畫閣不大講究名氣,只要有點子水平能臨摹即可。當然,臨摹水平越高,自身筆力越強的畫師所得報酬也更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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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的構成還是以普通人為主,這樣的客流群體單個花費不多,卻勝在量大,因此出現了一批靠臨摹糊口的小畫師。

黃時雨也想吃這碗飯,既能賺銀子又能鍛煉能力積攢口碑,也不是沒有小畫師因此受到貴人追捧跻身大畫師的特例。

只要有機會,不論渺不渺茫,都該試一試,反正試試又不會少塊肉,關鍵順道賺銀錢。

能賺到錢的正經營生放在澤禾打着燈籠都難尋。

西市繁盛,人流如織,本朝還另加了一條恩律:每逢單日,西市免宵禁。

光這點就為東市望塵莫及,但也因此催生出不少灰色地帶,譬如鬼市。

總之東西兩市各有優缺點,客人群體決定經營方式。

為了安全簡珣這回沒有騎馬而是乘車,護院随行。

“這次能帶上琥珀嗎?”黃時雨雙眸盈着光亮。

簡珣點頭說:“可以。”

她的眼睛就更亮了。

時值黃昏已絕,鐘鼓樓的大鐘巍然鳴蕩,西市華燈初上,行人既有普通百姓,亦不乏前呼後擁的大戶人家。

本地的少女多半在臉上蒙條輕紗羅帕,蕃客胡姬則大相徑庭,若非天冷,她們甚至敢露出胳膊當垆賣酒,現在沒法露胳膊卻毫不遮掩灼人的熱情。

琥珀告訴黃時雨:“蕃客的酒很有名,但西市蕃客鋪面良莠不齊,不乏摻水的奸商。”

黃時雨不解道:“摻了水就不怕客人發現嗎?”

鋪面不同于貨郎擔子,騙幾個人挪一下窩。

琥珀笑道:“不怕的,畢竟去胡姬酒肆飲酒的郎君也不是真的為了酒。”

黃時雨暗暗咋舌。

簡珣以怕黃時雨迷路被拍花子拐走為由,去到哪裏都牽着她。

黃時雨專心致志留意畫閣,發現一家進一家,分外留心價格以及在售丹青的水準。

逛到第三家,她又忙忙朝裏進,簡珣不想拘束她便松了手。

畫閣老板是一位梳着結環髻的年輕婦人,雙目有神,将将結束了一筆大生意,兀自敲着算盤念念有詞,餘光一閃,又有客人上門。

只見一名輕紗遮面的少女率先走了進來,頭挽同心髻,不用看臉也知嬌俏明媚,是個美人兒,緊跟其後的公子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真是漂亮的一雙人兒。

老板心情甚好。

黃時雨默默逛了一圈,對價格大致有所了解,老板上前問她是否需要伺候,她便指着《嵩山晴雨圖》道:“這幅,給我包起來吧。”

簡珣不解地看向黃時雨,她不是有一副正品麽?

這副贗品着實粗糙,尚且連畫道之外的他都不如。

素秋笑着接過老板包好的贗品并付了賬。

付賬之時還出了一點小插曲,因為贗品過于廉價,只收銅板,而素秋荷包僅剩銀子,門口的福生瞧見立刻走了進來,從斜挎包掏出好幾捧銅錢。

小厮随行的最大好處就是裝錢,那麽沉的銅錢,挂在身上健步如飛。

黃時雨持續逛了五家畫閣,精神抖擻,忽然眼前一亮,望見對面高臺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簡珣連忙牽着她跑上去,“是西域幻法。”

黃時雨久仰大名卻一直未曾得見,聞言立時跟上簡珣的腳步。

縱有護院随行,也僅保證主家免于人擠車碰,斷沒有插隊的道理。

晚到的他們落于後排,惟有伸長脖子欣賞。

簡珣倒無所謂,身高優勢擺在那裏,苦的卻是黃時雨,伸長脖頸墊腳尖也是無濟于事,急得她團團轉。

“哇,這也太厲害,你瞧,活人吞劍!”簡珣笑看梅娘。

瞧個鬼啊。

黃時雨四下張望,垂頭喪氣道:“我只能瞧見一片後腦勺。”

“哦。”簡珣仿佛才發現她的困境,“那,需不需要幫忙?”

“需要。怎麽幫?”黃時雨急忙道,身子一輕,就被簡珣彎身豎抱而起,她的臀坐在他手臂上,一覽衆山小。

黃時雨慌忙扶住他肩膀,“你,你,放我下來……”

後面的話就咽了下去,她目瞪口呆盯着臺上的胡人,一把利劍被他生生吞進口中,又完好無損扯出,整個過程十分緩慢,看客心驚肉跳。

黃時雨櫻唇顫顫半啓。

腦中轟然,視覺沖擊已非言語所能描述。

緊接着胡人将利劍丢給同伴,在臺上不停鞠躬,圍觀群衆紛紛抛銅錢打賞,素秋扔了一角銀子。

沒想到後面還有更為獵奇甚至恐怖的表演。

只見一名妙齡女子跳着胡旋邁入場中,舞姿輕盈令人沉醉,冷不丁絲竹鼓樂戛然而止,胡人一把抱起女子,将她放進身後的大木箱,只露出顆腦袋,黃時雨緊張地抓緊簡珣。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簡珣立刻道:“既然你不願,那我放你下來。”

黃時雨裝傻,充耳不聞。

簡珣暗笑。

胡人從同伴手中取回利刃,吹了口氣念念有詞,然後當衆将箱子砍分成三塊,衆人尖叫不止,更有見義勇為的當場就要上臺阻止,皆被幻法班子的護院攔住。

“他,他把女子砍成了三段!”黃時雨委實無法接受。

“幻法而已,都是假的。”簡珣篤定。

當圍觀百姓的情緒被調到巅峰,胡人含笑将被分成三份的箱子重新合攏,再次吹仙氣作法,妙齡女子驟然睜開雙眸,哈哈大笑,掀開箱蓋從中跳出,身體完整無缺。

觀者歡呼聲此起彼伏,無數銅錢抛向戲臺,熱情如雨。

為了感謝衆人的慷慨,胡人與妙齡女子跳起了西域傳統舞蹈,兩個人四只手明明什麽都沒有,卻時不時變出一朵花兒,抛向人群。

黃時雨最高,幸運地接到一朵。

她将芙蓉遞給簡珣,“你看,憑空出現的真花!”

“才不是憑空,方才我已發現訣竅,我也可以。”簡珣神色飛揚。

不過一點障眼法,考驗反應和手速罷了。

是夜,兩人上了床,簡珣就用絲帕為黃時雨重現如魔似仙的西域幻法。

黃時雨的眼睛越睜越大,只見簡珣攤開手掌,空無一物,又攥成拳請她吹口“仙氣”,她依言鼓起小嘴巴吹了下,簡珣心頭突突地跳,手背全是她吹拂的暖柔,久久萦繞。

他平了平心緒,從容攤開掌心,赫然出現一方帕子。

簡允璋還是不是人?

黃時雨被震撼成碎片。

但簡珣不告訴她究竟用的什麽“仙法”。

臨睡前,她又問了一遍,他還是不說。

黃時雨掃興,翻身睡覺,明日還要早起回舍館。

身後忽然傳來簡珣幽幽的聲音,“親我一下,就告訴你。像上次我教你的那樣親。”

黃時雨裹緊絲衾,莫說親了,連抱也不給抱。

簡珣想要,湊上去循循善誘道:“很舒服的,我專門查閱書籍,掌握了新的技巧,保證給你比上回更好的感覺。”

他顫抖着手,輕輕捧起她的小臉,品嘗着她的唇,克制着體內兇狠的躁動,益發溫柔挑/逗着她。

她好乖,這次沒有反抗。

簡珣以為得到了梅娘允許的信號,激動不已,就去解她的寝衣,可是他嘗到了鹹澀的味道。

梅娘是甜的,眼淚卻是鹹的。

簡珣一慌,連忙縮回手,于黑暗中輕撫那張沾滿淚水的香腮。

“梅娘,不想的話直接說出聲,我不會強迫你的。”他輕聲道。

“我不想……”

“嗯。”

簡珣依言放開了她。

少頃,簡珣柔聲揭秘了西域幻法,那般驚世駭俗的仙法被他說的再無一絲神秘。

黃時雨意興闌珊,閉上眼。

次日梅娘回舍館,簡珣并未相送。

因他清楚她的憂慮,便不再強求。

梅娘長大了,長出了畫師的傲骨。

做他的女人,是她不能言說的恥辱。

黃時雨和琥珀提着大包小包邁進舍館大院角門,包裏多為南北各式糖果點心,還有那副拙劣的《嵩山晴雨圖》贗品。

簡允璋是個極為敏銳之人,察覺她的不喜,已然不再送她珠寶首飾,只送吃食,且讓曹媽媽親自遞與她。

她不敢不收。

琥珀服侍黃時雨換上考生統一衣裙,就聽見叩門聲,只見沈璃俏生生立在門口,對黃時雨甜甜而笑,“請你嘗嘗我家的小紅梨。”

說罷也不等黃時雨道謝就提裙跑了。

黃時雨捧着一籃小紅梨,心底有點甜。

來而不往非禮也,她讓琥珀回了一盒虎眼窩絲糖。

這是肅王殿下送的,主仆二人并不知出自宮廷甜品局。

沈璃也沒吃過禦用的點心,只覺得黃時雨家的窩絲糖綿白如雲入口即化,仔細看那拉絲,每一根皆比東市甜品閣的還要再纖細五分,中間夾心用的玫瑰糖和櫻桃果脯,一口下去都給她整懵了,當即決定請黃時雨幫她捎帶兩匣子,錢不是問題。

問題是黃時雨也不知該去哪裏買,只能繼續扯謊:“這是旁人送我堂兄的,多半是外地方物,請恕我愛莫能助。”

她告了個罪。

其實屋裏還有一盒,大可以送給沈璃。

可是琥珀姐姐喜歡吃,黃時雨就不舍得送了。

沈璃失望而歸,卻對黃時雨日漸親近。

黃時雨心底高興,被同齡女孩兒喜愛是件很幸福的事。

這種喜愛不同于姐姐和琥珀的。

姐姐喜歡她因為姐姐生來就愛妹妹,琥珀喜歡她因為忠誠和榮辱與共。

那沈璃喜歡定是因為志趣相投吧。

女孩們才休了一天不得不繼續面對接下來十天的殘酷做工。

黃時雨倒覺得老匠人一直在手下留情,日子比初來之時好過太多,至少有了午休,偶爾還不用幹重活,打個下手即可。

終于可以騰出精力作畫。

她比照簡珣贈的《晴雨圖》也臨摹了一副,又覺得不甚滿意,太過死板,便燒了重新臨摹,如此反複,終于畫出了滿意的效果。

黃時雨将心血以繭綢裹好交給琥珀,仔細叮囑諸多細節,琥珀謹慎記下,況且三日前才同二小姐逛過畫閣,心底早已有數,“二小姐放心,此事我一定為你辦利索,再說弄不明白的地方我也會貨比三家的。”

姑爺慷慨歸慷慨,但二小姐想要多掙一些也沒問題,身為小女子多條路走多分底氣。琥珀很高興為二小姐跑腿。

畫署只規定考生不得在試煉期間離席,卻未完全限制考生的家仆外出,不過得先呈請,而呈請的過程需要一點耐心罷了。

琥珀提前三日向袁大人呈請,回明外出的原因以及何時歸來,在不違反畫署規定的範圍內,一般都會準允,運氣好的話,甚至用不上三日,次日便可獲準,端看袁大人公務繁不繁忙。

黃時雨很快收到畫署回複,準允琥珀廿四外出,主仆二人雙手握在一處好不開心。

“琥珀姐姐也不必給自己壓力,西市畫閣繁多,一家不行就換另一家,成了咱們好好慶祝一番,不成下回繼續。”黃時雨樂觀得很。

琥珀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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