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晉江獨發

第29章  晉江獨發

一個陰暗逼仄的小巷, 地上躺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掙紮着睜開眼睛，渾身發軟無力。看到頭頂灰蒙蒙的天空，銀藍色的眼睛裏滿是迷茫。

“……”怎麽回事？

他不應該回到當天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嗎？現在怎麽看也不像是回去了。

“花費10000點生存值換的機會還是不能和時管局提供的保護等價, 是這個意思嗎？”清原晟凜嘆了口氣。

算了，這樣也不是大問題。也沒造成什麽無法挽回的損失。以後多多注意吧。

只是，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回不去了。

……也說不定永遠都回不去了——誰知道呢？

清原晟凜用手肘撐着粗糙冰冷的地面，用力蹭着一邊的水泥牆壁爬起來，蹭得一身全是泥, 髒兮兮的，活像個四海為家的流浪漢。

“哈、哈啊……”黑發少年有些疲憊, 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耗費了他不小的力氣。大半個身子靠在牆壁上借力。

形象？去他的形象。都累成這樣了誰還管形象。

“真是再也不想看見琴酒那個變态殺人狂了。一言不合就給你一木倉, 這誰受得了啊。”清原晟凜側着身靠着牆，緩慢地往外挪。

“嘶，好冷。”他下意識縮了縮身體。

陽光照不亮這個灰蒙蒙的、宛如世界角落般的地方，連少年原本明亮的雙眸都像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灰塵一樣，黯淡不少。

但1107號系統卻對這樣的宿主更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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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先生？”

“宿主先生，您還好嗎？”清原晟凜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好的很啊。”黑發少年不以為意地笑笑，依舊靠着牆壁借力, 短暫休息，“救濟進度成功加一, 能有什麽不好。”只是感覺有些沒力氣而已。

清原晟凜騰出一只手, 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發現東西一樣都沒少。看樣子這個花了他10000點生存值的服務, 售後還不錯。

“宿主先生, 現在您打算怎麽辦？今後呢？”

“U盤那邊大概沒我什麽事了……對了, 我的，呃, ”清原晟凜頓了一下，“屍體呢？”聲音有些不自然。

“我還活着，那屍體怎麽辦？不會‘嘭’的一下消失了吧？那太像都市靈異傳說了。”萬一被琴酒或者黑田長官見着了，豈不得懷疑人生？

“您的呃，那個，和正常人一樣，不會突然消失，該怎樣就怎樣。”1107號系統也有些轉不過話頭。

不管怎樣，當着當事人的面談論對方的屍體，總還是感覺太奇怪了。

聽到1107號說的，清原晟凜突然慶幸起自己的先見之明了。

“幸好提前和黑田長官說了不要公布死訊，不然陣平他們幾個說不定會被吓死。”他松了口氣，繼續慢慢向前挪步。

“這樣也好，他們大概只會以為我像景光還有零他們一樣，去做秘密任務了。”

“而我也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由明轉暗，空出手來混進酒廠，反向去抓那個藏在警方裏的卧底。”

之後等功成身退，他再去和黑田兵衛解釋他“死掉”和“存活”的事。

1107號系統：“那麽現在呢？您打算幹什麽？鑒于您的身體狀況，我建議您最好修養一下，再去思考其他問題。”

“不要你管。”清原晟凜這時候又有些孩子氣了，一點也不想聽它的話。他要去抓那個殺千刀的爆炸犯。

扒着牆，腿還有些發軟，只能一寸一寸地挪移。清原晟凜眼角餘光看見一地破碎的玻璃——感覺像是被哪個不良一棒子敲碎的——頓時想起一件事。

他三兩步快步跨過去，結果腳掌落地的時候沒站穩，膝蓋直接磕在碎玻璃上了。

幸好他現在身上穿的還是那身沖鋒衣配工裝褲，除了有那麽一丢丢疼以外也沒什麽。

清原晟凜在一地碎玻璃裏挑挑揀揀，頗像一個在菜市場拿着某顆大白菜翻來覆去挑剔的家庭主婦——或者家庭煮夫。

他拿了一塊最大的當做鏡子，然後借着反射光觀察自己的臉。

找好角度，他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折疊式小刀。打開，然後拿着刀在臉上比劃，好像下一刻就會對着自己來上一刀。

1107號系統被他的一頓操作吓得抓狂，在他腦子裏瘋狂報警：“宿主——！宿主！您在幹什麽！快把刀放下！又不是行為藝術！不對，行為藝術也不能這麽做！這種自.殘行為是要不得的！是要受到嚴厲批評的！”

清原晟凜被他吵得腦殼疼，放下刀，耐心解釋，“我不是要自.殘。只是想在臉上做個标志而已。”

“标志……？”

“我現在對酒廠以及公安而言不是死了嗎，暫時是肯定回不去了，但總得在外面讨生活做任務救人之類的對吧？這張臉還挺有辨識度的，萬一碰上熟人或者別的什麽，那我該怎麽躲？”

好像有道理。

清原晟凜循循善誘，“要怎樣才能讓別人忽視你的臉呢？答案很簡單，就是臉上有能蓋住你所有特點的标志性東西就可以了。标志性到讓別人一會想起你，就會想起——‘哦，是那個臉上有XXX的人’，然後遺忘或者說忽略你本來的長相。懂了？”

萬一真有人拿着尋人啓事的傳單滿大街找他，他只要劃一刀，就不會有人把他和圖片上的人聯想到一起去。

“您可以選擇激活易容僞裝技能。”1107號系統轉過彎了，但沒完全轉過。

“我現在手上雖然還有那麽一點點生存值，但那并不代表可以随便花。很多時候這種東西是可以救命的。”清原晟凜冷淡道，“更何況，難道你沒看過激活那個技能的條件嗎？”

“那可不是花費生存值就能解決的——你讓我現在去幹那個，不是讓我去送死？”

“激活易容僞裝技能的條件是，完成支線任務‘結識貝爾摩德，并獲得其認同’。你覺得，以我現在這幅樣子，能做到什麽？”清原晟凜向來對自己看得很清。

就算真要完成這個任務，也絕對不是現在。

現在他能做到的是——去抓那個可能會害死陣平的爆炸犯。他動不了手露不了面，沒關系，讓別人去抓也是可以的。他只要負責提供情報就OK了。

關鍵是這件事要盡快，以免夜長夢多。

“宿主先生，您說的對。不過，咱們沒必要在臉上劃一刀吧？”

“我不會化妝，更不會化特效妝。放心，只是遮掩一下，不會下手很重的。”明明是要對自己動刀子，清原晟凜卻表現得像是個局外人，相當冷靜地安撫1107號系統。

“等等等等！那美瞳呢？染發呢？或者把頭發留長？無痛又好看，還可以随心更換，考不考慮一下？”天才的宿主都快把系統逼得像是一個兼職推銷的客服。

“……”清原晟凜緩緩放下刀，仔細琢磨，“你說的很有道理，這确實是一個good idea。”他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是因為他的日常跟化妝這個東西離太遠了嗎？

不不不，是他當時一看到那片碎玻璃就忍不住沖動了，心裏突然就蹦出那個想法。

不過，系統先生說的方法确實可以嘗試。至少先用美瞳和染發混過去一下，等以後有機會了就去學個特效妝，帶着美瞳留着長發，再給自己臉上來一道又長又深的疤，保準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的長相——就算真記得，那特征也和他現在完全不同。能找到他那就碰鬼了。

然後想辦法去找貝爾摩德混個臉熟讓她“認同”自己，激活易容僞裝技能，換個馬甲再混進那個自稱“烏鴉軍團”的黑暗組織。

計劃很完美。

清原晟凜徹底放棄了給自己來一刀的想法。

兩個小時後，警視廳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郵件直接指出那個他們追了許久也沒有一點消息的爆炸犯藏身在哪。讓人吃驚。

——這也許是個惡作劇，但也是個不能忽視的惡作劇。負責這件事的警官立刻組織人員前去圍堵，同時抽調了一部分排爆警察做好拆彈的準備。

作為爆處組的小隊長和副隊長，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理所當然地帶兵上陣了。只是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頗有些憔悴的感覺。

但兩人強打精神，決定先把那個危害公衆利益的爆炸犯給解決再說。

“喔哦，萩原，松田，你們倆的表情怎麽這麽難看？前幾天不是還請了假跟朋友過生日去了嗎？沒休息好？”有個和他倆還算相熟的警察前輩路過他們身邊，一臉驚訝。

松田陣平臉色一沉。

別提那個生日了。某個混蛋直接給他們玩消失。要不是有諸伏和降谷兩個人的先例在，他早就不管Hagi的阻止去報案了。還想吃蛋糕？等他見到那家夥，看他不直接把蛋糕拍他臉上去！

萩原研二也是神情疲憊，這幾天他們為了找阿凜，到處都找遍了，硬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臉色能好到哪兒去？

不過，“沒事，我們還行。處理這個案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種事就交給專家來吧。我們一個回合就能搞定了。”松田陣平同樣接話道。

可不能讓Kiyo小瞧他們。他們可不是那種一點打擊就能打倒的人。區區爆炸犯，“锵锵”幾下就行了。更何況，他倆負責拆彈，伊達大哥負責抓犯人，鬼冢班的人可是聚在一起诶，沒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

“兩位還真是可靠啊。那我們就放心交給你們了。年輕有為的後輩醬。”那個警察欣慰地笑了笑。

……

清原晟凜磨磨蹭蹭，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蹭”到爆炸犯藏匿的地點附近。

黑發少年早就把自己的沖鋒衣脫了，路過一個服裝店的時候留下現金拿走了一頂帽子和一條褲子，在美妝店的時候又順走了一對日抛的黑色美瞳，然後胡亂自己折騰了一下，勉強把自己“僞裝”起來。

歪歪斜斜戴着的格子棒球帽，黑色圓領毛衣，灰色休閑褲，帽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雙略微狹長的黑色眼睛，以及眼角那一顆非常明顯的淚痣。

原諒他，淚痣這東西這麽有辨識度他卻沒辦法遮住。所以，他最後在爆炸犯藏匿的地方附近又從便利店順走了一只口罩。

戴上黑色的口罩，把鮮明到過分的五官很好地遮住了，雖然，那顆淚痣還是遮不住。但沒關系，好歹只露出那一雙眼睛和痣，只要不面對面仔細打量就沒關系。

所以說，還是直接給自己臉上劃一道疤更省事吧。

黑發少年暗自嘆了口氣。

他随便挑了一家觀察得到爆炸犯藏身點的喫茶店，店名都沒看就直接進去了，然後點了一杯檸檬紅茶，借着菜單悄咪咪地看着外面的情況。

航哥，陣平，研二都來了啊。這個爆炸犯還真榮幸，能讓“大名鼎鼎”的鬼冢班出動一半的人去抓。

清原晟凜輕輕笑了一聲。

看到來了些什麽人，清原晟凜頓時就放松多了。他覺得沒有自己在邊上盯着，這件事的結果也是板上釘釘的了。

他悠閑地喝了一口紅茶，沒走，還是選擇在喫茶店默默關注着這件事最後的走向。同時心裏忍不住想到，能讓陣平親手抓住這個爆炸犯，也算是全了柯南主線裏他的那番願望吧？

暖暖的陽光透過店裏的落地窗照進來，仿佛給黑發少年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邊，連黑色的眼瞳裏也是溫暖的笑意。好像就是看了一眼他的同期們，不斷死而複生帶來的陰影就被天上的太陽給驅散了。整個人像只惬意的貓兒，窩在軟軟的座椅裏，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清甜的紅茶。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做他們永遠的後盾。他知道不管他們臉上什麽樣，其實心裏一個個都拽得不行，而且也有拽的資本——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就是愛慘了他們那樣蓬勃向上的、頑強不屈的生命力，也愛慘了他們那樣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少年意氣。

那是他曾經擁有卻不幸失去的東西，是他兩輩子一直追尋的夢想，也是他未能達成的約定。和那群笨蛋之間短暫卻深厚到他永遠放不下的情誼，也是他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守護好的，屬于巨龍的珍寶。

他們就是他荒涼的山丘上燦爛盛放的漫山遍野的黃色鳶尾和緬栀子——讓他回想起了，自己也曾經在這片山丘上開滿鮮花。那是一段以美好開始，以悲傷結束的回憶。

随他們怎麽想怎麽拽吧，他也想來一次不管不顧的野蠻生長，做他想做的事，保護他想保護的人，成為他想要成為的樣子。

黑發少年喝着紅茶，很高興地看到那個混蛋爆炸犯被繩之以法、戴上了銀手镯。随後又注意到他們三個的臉色，心下琢磨着，打算等會偷偷給他們寄一點安神補腦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