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分開 好想帶着你

第29章 分開 好想帶着你。

霍嬌跟着出去, 見信拆開,足足五六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謝衡之坐回窗邊, 抿唇讀完,修長的手指輕扣眼前的黑漆翹頭案。

“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霍嬌站起來,小黑狗察言觀色, 乖巧地躲在一邊。

謝衡之看着他, 顯然心中壓着事情, 他抵着額角:“我要去找楊大人, 晚上不要等我了。”

霍嬌不再多問,和平安一起幫他找來常服, 又塞了只湯婆子給他:“路上涼。”

謝衡之揣在懷裏, 匆匆出門。

楊府離得不遠, 守門人同他很熟:“謝大人,怎麽這樣晚過來, 可是有急事?”

謝衡之抄着袖子倚在門邊一點頭, 那人便将他帶入府:“楊大人此刻正在書房,劉将軍傳了軍報來。”

書房空曠漆黑, 一盞孤燈。

楊寒燈瘦削的人影印在窗紙上。李婆婆捧着漆盤出來,上面擱着青瓷碗, 內有深褐色殘渣。

謝衡之問:“楊大人身體可有好轉。”

李婆婆蹙眉:“還是老樣子。”

書房內傳來咳嗽聲:“慕瓴來了,怎麽不進來?”

幾乎同時,楊寒燈也收到了劉雪淮的軍報, 軍報上只有寥寥數語:議和不了了之,邊境暫無動向,延州兵肥馬壯。

謝衡之闊步入內,捧出家書給楊寒燈看:“雪淮說延州沒有自己人, 當地兵力只有一萬多,西捶虛實不詳,無法探聽。他不放心,想要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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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寒燈翻了幾頁,便開始罵罵咧咧:“六頁紙,寫了三頁廢話。他想要誰過去?”

“我。”

楊寒燈摸着雪白的須發,将家書看完。謝衡之還是給他潤色了不少。

信上義憤填膺地寫着:娘的那邊的丘八指揮不動,想要個斥候探探路,還需得從我帶去的幾百親兵裏撥人。氣得老子一整宿沒睡着!

他嘆氣看他:“你如何考慮?”

謝衡之道:“我可以去。但不能只我一人去,于任經略那邊不好交代。”

争權意圖太過明顯。

楊寒燈沉吟片刻,将軍報折起來:“更衣,我要進宮面聖。”

兩人匆匆坐着牛車,到東華門附近遞了合符入禁中,不多時宮中出來一位中官,正是官家禦前頗為信任的入內內侍省都知呂直。

呂都知向等候在外的楊寒燈道:“軍報官家看了,請您這就進來,天寒地凍,牛車可停在垂拱殿外。”

楊寒燈也不客氣,旋身坐回車中:“看來有人捷足先登了。”

呂都知笑了笑,挽起袖子,同謝衡之一道,扶着車慢慢往前走:“府尹大人剛走,官家這會兒,應當陪皇後在哄小太子睡覺呢。”

謝衡之道:“那屬實有些久,下官傍晚從樞密院回家時,正碰上府尹大人入宮。”

呂都知一笑,不多言語。

到了垂拱殿,二人在外面候命。謝衡之道:“聽聞呂大人原是慶州人士,已然聽不出口音了。”

呂都知道:“官家若有需要我說慶州話的地方,我便說得很好。”

謝衡之含笑道:“有呂大人這句話,下官便可安心了。”

那邊晚上霍老板去勾欄看劇時,沒忘談生意。前些日子剛籌劃盤下隔壁那個半死不活的早點攤,将鋪面擴一擴。今晚又識得外城東邊一家宣紙鋪子,想入夥做個東家。

他指點霍嬌:“你往後幾日,抽空去同那個東家見一面,細微末節,你們年輕人好好理一理。”

霍嬌應是:“明天就去。”

霍老板張望:“謝衡之不在?”

霍嬌憂心忡忡:“接了份劉虞侯的信,就趕出去了。”

眼看到了三更天,霍嬌想着見合夥人得有個好精神頭,只好自己先睡下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夢到小黑狗跳上來舔她,臉上都是口水,濕漉漉的。

霍嬌惱怒地推開它,它白天才咬死一只老鼠呢,多惡心。

謝衡之滿身霜寒地回來,房內暖融融的,炭火燒得旺。霍嬌睡得熱了,一只腳放在被子外面。

他傾身替她掖被,忍不住親了一口,沒想到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兩個人都醒了,霍嬌枕在自己的滿床烏發中,神色懵懂地看着上方的人,半晌沒有吭聲。

謝衡之決意不同她計較,他理了理她鬓發,輕聲道:“霍嬌,我要去延州了。”

“什麽時候?”

“明天。”

霍嬌驀地坐起來:“這麽趕?你去做什麽。”

謝衡之撫着她的臉,靜了許久:“去打仗。”

他見霍嬌頓時緊張起來,又改口:“騙你的,去和談。”

霍嬌睡意全無,瞪他:“不想說就拉到。”

謝衡之只好将她攬在懷中哄:“官家讓我充任招讨使,去延州待一陣子。”

抱着膝蓋,霍嬌問:“還有其他人嗎?”

“後續還會有內侍都知呂直和侍衛司副指揮使王行檢等人陸續前往,不過只有我和王行檢去延州。”

“王行檢……”霍嬌喃喃:“是那個皇後的堂兄嗎?”

霍嬌已不是剛開汴梁時,暈乎乎就滿懷期待進商王府抄經的刻工師傅了。

鋪開了人脈,又有謝衡之這一層關系,她不得不很快融入了京城的局勢。

這搭配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現在延慶路合計被塞了一個立場不明的中官,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官,和楊寒燈身邊兩個鋒芒畢露的年輕文武官員。若是這時候寫小報,她一定要加一句:這豈不是将朝堂黨争,搬去邊疆戰場?

“嗯,”謝衡之握住她的手:“好想帶着你。”

霍嬌愣住:“……可以嗎?”

她記得劉雪淮出發前,劉夫人就說過,若不是有孩子要照顧,定會同他同去。

但她在他眼裏,看到掙紮。

從接到劉雪淮的家書,到一切決定塵埃落地,所有結果都是事推着人走,謝衡之說身不由己也不為過。

回來的路上,謝衡之緩過來些,他發現自己最先想到的事,是延州路遠,或許他尚未抵達延州,蘭珩就已經随商隊返回京城。

那時蘭珩若是來找霍嬌,他又能做什麽呢。一想到蘭珩可能拿着本屬于他的家財,與霍嬌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他就嫉妒的發瘋。

他想,不如帶着霍嬌一起走,即便延州危險,要死也死在一起。

可當這個人軟軟地偎依在他懷中,熱乎乎地為他溫着身子。他就發現,若他真的遭遇不測,死前知道她安然無恙,才能閉眼。

“還是算了,”他的手指纏着她的頭發:“你在家等我。”

霍嬌垂下眼,失望難掩,但她也知道,這樣才是最好的。

她鼓起勇氣:“謝衡之,我們圓房吧。”

謝衡之喉結滾動,不敢看她。

她手心出汗,仰起臉去吻他的脖子:“話本上都這樣寫的,出征前要圓房。這樣小将軍死了,新婦有了遺腹子,日子才能過下去。”

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給謝衡之氣笑了:“你就盼着我點兒好吧,嗯?”

他翻身把霍嬌壓下去,惡狠狠去咬她的唇。

第二天兩個人都差點沒起來,醒來之後又尴尬地不敢對視。

無他。鑒于謝衡之先前那些表現,霍嬌一直覺得他這方面,理應是有些心得的。

沒吃過豬肉,起碼見過豬跑,進士一甲第三名的學習能力……不應該啊。

可事實就是,昨晚兩個雛兒忙活了一整夜,愣是沒能把生米煮成熟飯,最終以霍嬌哭着喊疼,一腳蹬開謝衡之告終。

謝衡之黑着一張臉不想說話。

沒想到之前,榮二娘與劉富鬥背後蛐蛐他的話,有朝一日似乎一語成谶。

他從沒細想過這些事要怎麽做,都是霍嬌湊在近旁,一雙含情帶水的眸子可憐兮兮的望着他,他全憑着本能無師自通。

看着與平安一起忙忙碌碌,為他收拾行李的霍嬌。

他自我安慰,罷了,這樣也好。

因稍後還要見紙商,霍嬌沒法子把謝衡之送到驿站去,給他收拾好行李,就惦記着帶什麽見面禮合适。

謝衡之委屈地跟前跟後,差點絆到霍嬌,被對方嫌棄地看了一眼,他小聲道:“昨晚是誰,還說要跟我去延州的。”

霍嬌選了幾本精裝的詩集包好:“那是誰,問了又反悔的?”

謝衡之理虧,不再說話。家裏人多,二人也不好過多拉扯。

霍嬌出門前安慰他:“你要是半年回不來,我就去延州找你,行了吧?”

謝衡之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松手放她出去。

霍嬌去茶坊見到了紙坊老板,才明白阿耶為什麽把這事交給她。

這高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娘子,看模樣比謝衡之還小,一張嘴嬌聲嬌氣。

霍嬌随口尋着她熟悉的話頭與她聊:“我們做書坊的,先前用的多是川蜀的藤紙,聽我阿耶說,貴紙産自歙州?”

高娘子道:“對,要說在汴梁生意做得最好的,還是蘭家吧?”

“墨商蘭家?”

“是啊,霍娘子書坊用墨,應當認識現在蘭家的大當家蘭珩吧?”

霍嬌現在也敏感了,想到謝衡之那張嫉妒時咬牙切齒的臉,她已經變得提起蘭珩,就有種紅杏出牆的羞恥感。于是趕緊撇清關系。

“有所耳聞。不過他家賣的墨太貴了,我們家書坊多是普通市民日常用書,高攀不起。”

高娘子見神見鬼地:“那可惜了,我這裏可有不少蘭家的秘聞,打算講給你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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