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年少 他的字
第31章 年少 他的字。
霍嬌繼續拱火:“這聽起來, 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啊。蘭大娘子想必是要強之人,後來又管教好了?”
蘭五夫人嘆了口氣:“常言道,人教事, 教不會,事教人,一教會。自從他爹在永寧過, 這犟種一夜之間性情大變, 表面上浪子回頭, 立志重整家業, 內裏簡直歹毒如蛇蠍。”
說完,蘭五夫人邊和身後的姨娘對了一眼, 想到自家生意如何被自家人擠兌, 又不便在外人面前細說。
只有霍嬌還在細想方才她說的話:“你們剛才說, 他在何處過身?”
“永寧啊!”蘭五夫人道:“哦,娘子是京商, 可能沒聽過那小地方。蘭歆後來招了個贅婿, 這贅婿是永寧人。”
董姨娘也頻頻搖頭:“這謝贅婿可不是好人,竟然東食西宿。當着蘭家的贅婿, 在老家永寧,還養了一房外室, 聽說還生了個兒子。他帶着蘭珩去永寧做生意,偷偷私會外室時,遇上一幫歹徒。謝贅婿當場被土匪大卸八塊, 慘的哦。”
她又描述了幾句道聽途說的屍體慘狀,高娘子吓得閉上眼。
蘭五夫人嗤道:“蘭珩那豎子倒是撿回來一條命,不過也受了傷,聽說回到京城, 滿脖子滿臉都是血。”
幾個人都啧啧贊嘆着,繼續出牌。高娘子皺着臉去看霍嬌,有點後悔讓她聽這些血腥的醜事。可霍嬌愣在原地,甚至慢慢放下手中的葉子牌。
歹徒,受傷……她猛然有了一種猜測,難道那個時候,謝衡之也在場?
高娘子拍她:“霍娘子,該你啦。”
霍嬌這才回過神,她重新拿起葉子牌,卻發現指尖有些發抖。
蘭五夫人很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時忍不住說了這些腌臜事,吓到霍老板了,唉你看我這個人。”
霍嬌努力定了定神,安慰一笑:“沒事的。”
她慢悠悠打出一張牌,扯了個謊,繼續套話:“我只是想起來,好像聽說過這件事。但不知道受傷的人叫什麽,這下子倒是對上號了。對了,這事情發生在隆佑三年嗎?”
Advertisement
蘭五夫人思忖道:“……大約是那個時候。”
董姨娘也道:“我記得是,看來這事情京城裏也鬧得不小,霍娘子都知道了。”
霍嬌只是笑,不多接話。她在想,為什麽那個時候謝衡之會同他們在一起,又碰巧遇上歹徒?
晚上歇下,高娘子抱歉道:“白日裏,讓你看我們歙州的笑話了。”
兩人在凳子邊上做下,霍嬌讓平安拿出從汴梁帶來的果子:“咱們不是姐妹一心好好賺錢麽,說這話就見外了。”
高娘子笑着點頭,将翠綠的糕點放進嘴裏。
霍嬌道:“這是我們家廚子做的,他手藝可好了。我還包了一些,給你回頭送給董姨娘和蘭五夫人。”
高娘子還有些拘着,甜甜答應。霍嬌小聲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也是永寧人。所以你看,這不僅是歙州的醜聞,更是永寧的,哪裏還沒些奇奇怪怪的人?”
高娘子眼睛一亮:“真的呀,難怪你說聽過這件事。”
霍嬌笑道:“是啊,隆佑三年,我人還在家鄉呢。只怪方才确實吓着了,沒把這秘聞聽個仔細。”
高娘子道:“這有什麽呀,蘭家的夫人姨娘們常常來玩的,過不了幾日,便是年關了。我們也可以去蘭家玩兒的。”
她把最後一點果子咽下去:“其實現在蘭家二伯、五伯的生意,幾乎算是單獨分出來了。和盛京蘭家很不一樣,賣的墨,尋常人家裏也用得起,你們書坊不是印書要用墨嗎,說不定剛好合适呢。”
“說得有道理,”霍嬌心裏有了自己的算計:“那還真的是,要多聯絡着。”
眼看年關将近,霍嬌給阿耶寫了家書,說來不及回去了,打算在歙州過年,翻年便回汴梁。
這段時日,除了細細了解高家紙坊的情況,還在高娘子陪伴下認識了其他墨商和硯商,收獲了一小堆制作精美的樣品。
高娘子家的紙坊,是本地家庭小作坊發家,和霍家十分相似。因此她與霍嬌在經營想法上,很易達成共識。
後來高娘子帶她去蘭家,又給她介紹蘭家的舊事。原來高家父母從本地大戶家裏當學徒出來自立門戶,因祖上有交情,得到蘭家三叔五叔的照顧,才慢慢打開銷路。
恰巧蘭家三叔五叔都出門了,家裏只剩下幾個小輩,與高娘子都是從小認識的,便聚在一處聊天。
三叔家的小郎君與蘭小妹差不多大,見她來了,将練得好看的字給她瞧:“高姐姐你看,這是用你給我的灑金小箋寫的。”
高娘子誇獎:“寫得真好,将來要考狀元的。”
小郎君扁着嘴道:“可我娘說,寫得比珩哥哥,還差得遠了。”
一旁他的三姊姊瞪他:“娘也是的,怎麽總愛和他比。我覺得你寫得更好。”
小郎君是個較真的孩子:“我要高姐姐說,我和珩哥哥,誰寫得更好看?”
高娘子摸摸他的發頂:“我又沒見過蘭珩的字。你的字已經寫得很好了,況且考進士不止要字好看,還得博古通今,才思敏捷,并且能寫出一手好文章來。霍娘子,我說得對吧?”
一群孩子齊刷刷盯着霍嬌看,她害羞起來:“應當是吧。”
小郎君不依不饒:“珩哥哥的房間裏面,還有好多他從前練的字,看的書呢。高姐姐,你且等等我,我去拿過來給你看。”
三姊姊萬般無奈地看着高娘子,小聲對她道:“又要丢人現眼。”
臘月寒冬,風霜刺骨。
霍嬌恐怕是穿多了,後背出了薄汗,她眼神飄忽,也不明白自己在緊張什麽:“陪他一起去吧。”
蘭珩曾經住過的屋子,在三進後院一處偏房。房裏落了一層灰,已經久無人住,只下人偶爾進來打掃。內僅一張梨花木小榻,一對矮矮的案幾,榻旁立着個棗木書架。
案上、書架上摞着厚厚一疊書和寫滿字的紙。
這屋子很小,小郎君和高娘子擠進去,再進人便有些抹不開身子。
但霍嬌還是跟着進來了,她的目光落在蒙布防塵的榻上,整間屋子裏熟悉的氣息立刻攫住她。
小郎君粗魯翻找桌上的書和紙,幾本已經發黃變色的書被打翻,砸在霍嬌腳上。她撿起來,封面上書“木經”二字,半阖的書頁裏,可見天頭地腳和板框處,密密地寫滿了小字。
霍嬌将書抱在懷中,沒有立即放回案上。
“找到了!”小郎君歡呼,他找到一個卷軸,抖開裏面有題字:“高姐姐你看。”
這卷軸裏的字,是給卷軸中山水畫題的,故而只占了左側小小一行,但也看得出清隽秀麗。
霍嬌站得遠,她的方向看不清,只能看到漆黑的一小團。高娘子與小郎君湊在一處,對這兩行字評頭論足。她将那兩本書抱在胸前,舊書帶着灰塵和淺淺的黴味,似乎裹挾着曾經的舊事,争先恐後地麻痹着她的嗅覺。
兩人品評結束,端水大師高娘子總結道:“你的字端正圓潤,看得出,将來是個郎朗君子。蘭珩的字銳利鋒芒,人品嘛,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各有千秋,高姐姐更喜歡你的字。”
小郎君總算滿意了,随手就将那副畫甩在一邊,拉着高娘子要出去。
霍嬌還堵在門口,遲疑開口道:“這個版本的木經,我找了很久,不知道可否借我回去看看?”
小郎君正是心情好的時候,慷慨道:“這樣的舊破爛,還要談什麽借,沒人要的東西。霍姐姐看得上,就送給霍姐姐了。”
高娘子道:“霍姐姐到底是書坊東家,我早聽說書商們都有收藏珍本的愛好,等回了京城,可要帶我看看藏品。”
霍嬌自然沒這麽高雅的愛好,有珍本,都是找到合适的買家便盡快脫手。她也說不清,為什麽要留下蘭珩的書。或許是沒能開口問謝衡之的話太多,又或許是蘭珩身上有一種割裂的熟悉感。她想要從這個人年少的痕跡中尋找到答案。
晚上回去,天已經黑透了,霍嬌翻出書,讓平安掌燈。
閃爍的火光落在已經變色斑駁的紙上,撲面而來的書蠹味令她喉嚨發癢的咳嗽起來。
平安為她扇風:“這書都黴了,等明日出太陽,得拿出來曬曬。”
霍嬌卻沒應她。她許是困了,兩手軟軟搭在案上,檀口微張,案上的《木經》翻開,眼睛看着書頁右側板框空白處批注的小字。
“娘子?”
霍嬌眸子動了動,油燈的光照在她撲朔的睫毛上。她開口:“我腳有些冷,平安,能不能去給我打點熱水。”
平安一出門,霍嬌靜了靜,才從貼身衣襟裏翻出一個布口袋。
裏面放了些金瓜子,一小包金瘡藥,還有封折成小塊,邊緣揉爛的家書。
這家書是謝衡之寫的,她沒細看,那日走時放在口袋裏,便再沒拿出來過。
她将展開的家書,擺在《木經》批注的小字旁。
謝衡之的字,她還是小時候見過,孩童下筆,難免稚嫩。成年後他游學在外,兩人成親後,他有事多是在官署做完,在家很少有機會當着霍嬌的面去寫字。
将家書展開,霍嬌看着紙上的字跡,還覺出一些陌生。
——但這字跡,與《木經》上批注的字跡十分相似。
批注字跡帶有模仿痕跡,還未純熟。家書則洋洋灑灑,随意的多。但只要細看,就能發現,許多字的寫法與習慣,都如出一轍。
霍嬌徹底懵了,她實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若這批注是謝衡之寫的,那他怎麽會在十幾歲的時候,住進歙州的蘭家?他那時候明明在永寧,每年過年,他們兩家都要禮節性地互送年貨節禮,從未聽說過謝衡之外出。
如果不是。即便是兩兄弟,這世上真的有人,會連筆跡都相似嗎?
面前好像放着一堵牆,有什麽阻礙她知道真相。
——
等車馬勞頓回到汴京,已經是第二年開春。
汴京比歙州更冷,霍嬌衣服沒穿夠,回家的路上被随行的車夫傳染了風寒。勉強撐到家裏,就起了熱,迷迷糊糊睡了好幾日。
平安守着她,等她清楚了一點,便扶她起來喝粥。
米粥清甜,她有了些精神。
平安拿來一個木匣子:“這都是謝大人寫來的家書,小孫都好好攢着的。”
霍嬌接過來,裏面整整齊齊碼着未開封的書信,厚厚的一疊。
她不由自主勾唇一笑:“放這兒吧。”
午後她裹着厚毯子,在院中曬太陽。平安和小孫支了個爐子,給霍嬌烤柑橘吃。
她打開木匣子,一封封看裏面的信。
起初,謝衡之與第一封信一般,只是寫些酸詩。後來大概是得不到回應,會主動問霍嬌是否想他,再後面一封,告訴她莫要為了省郵驿錢,不給他回信。
到了最近的幾封,應當是已經得知霍嬌外出做生意了,幾乎是氣急敗壞,質問她為何從不知道向延州報平安。
看着他最後一封家書裏,顯然是帶了很重的情緒,字跡龍飛鳳舞,也不寫什麽詩了,全是大白話。霍嬌吃吃笑起來。
她走前與劉夫人和素素都打過招呼,知道軍官在延京兩地換防時,一定會将消息帶過去。她也是第一次做人妻子,不曉得小夫妻短暫分開,還可以這樣膩歪的。
“近來有消息,說商隊何時去延州周邊嗎?”霍嬌問平安。
“下個月有,”平安笑道:“娘子,我聽人說,這半年謝大人在那邊加強布防,修築工事。抵禦了好幾次西捶的騷擾,還打了場勝仗,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霍嬌也笑:“你不要聲張,給商隊打點好關系,用高娘子的名義過去。”
霍嬌摸着壓在匣子下面的《木經》。
她想去看看他,也想親口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