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化緣 他的夢
第32章 化緣 他的夢。
開春之後, 延州依然幹冷風大。夜黑風高,城門緩緩打開,一隊粗布短衫, 村民打扮的武官出城,各個腰佩手刀,虎口帶繭。謝衡之跟在最後面, 寒夜漆黑看不清他的神色, 為首的武官為他披上大麾:“謝大人, 一會兒坐船, 莫要着涼。”
在延州的一衆官員中,唯有他是從未在行伍中摸爬滾打過的。即便是于運使這樣工部出身的, 也因很長一段時間與壯城兵同吃同住, 逐漸被武官們同化。
而謝衡之, 天生一張冷清文官臉,膚白貌美, 不茍言笑, 似乎看誰都帶着點瞧不起的意味。
就像如今,大家都輕裝簡行, 武官們卻總覺得謝大人會怕冷。
謝衡之看着護城河對面幽深的夜色,沒有多言拒絕:“有多遠?”
武官道:“過了河, 大約還有十幾裏路就到湯家寨,劉将軍應當還在寨子附近。”
這些人乘舟護送謝衡之過了護城河,又換上了快馬, 不等天亮,便安全達到湯家寨。
湯家寨外黑壓壓地駐守了一萬多官兵,武官亮了合符和謝衡之的手信:“我們要見劉将軍。”
接應的官兵核對過人數,便帶着幾人往內走。
劉雪淮正在帳內, 對着輿圖苦思冥想,一擡眼見來人是謝衡之,頓時眉開眼笑:“你來做什麽,多危險。”
謝衡之揮手屏退衆人:“還不是你讓斥候送來的軍報,我看了不放心。”
二人交流軍情後,謝衡之問:“按任經略給我的軍報,西捶可用之兵,大約有四五萬,不可能全部分到我們小小的延州,你也不必太心焦。”
劉雪淮臉色不好看:“不止,我覺得甚至能有近十萬。”
謝衡之望了他一眼。劉雪淮湊近了道:“只是猜測,所以不曾上報。我的親兵一直跟随走私的商隊,在西州城郊記錄了幾次調兵軌跡,肯定不止四五萬。”
劉雪淮麾下只有一萬多人,這其中還包括運送行李、辎重的苦力,轉運衙門托關系塞進來的各路軍需商和夥計,以及毫無戰鬥力的後勤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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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衡之坐下來,指節敲了敲輿圖:“我去和其他州府打招呼,近來給這些商隊松松口,你安插暗樁進去,要選靠得住的人。”
劉雪淮抱拳。謝衡之又道:“兵力我會再想辦法。”
劉雪淮道:“好,這附近四五個寨子的番族,我先安心給收拾老實了,作為駐軍之地。”
謝衡之拍他肩膀:“缺錢?”
劉雪淮一笑。這附近的幾個寨子,都是番族血親自成一體。因地形複雜,與外界閉塞。他們既不覺得自己是西捶人,也不覺得自己是漢人。因此對有意讨好的劉雪淮,或是兇神惡煞的西捶人一視同仁的抗拒。
若有這幾個番族寨子相助,用于儲備、補給,劉雪淮即便兵力懸殊,只要小心行事,起碼守住延州是不在話下。但他知道謝衡之也變不出銀子來,故而打算慢慢與他們鬥智鬥勇。
謝衡之道:“缺錢就說。”
劉雪淮撓頭:“難道你有錢啊?”
“我沒有,但于運使有。”謝衡之語氣輕松:“我去借點兒來。”
返回延州城已經是下午了,謝衡之一整夜沒睡,又趕着去見于運使,靠在馬車裏迅速塞了兩個熱火燒進肚,接着小憩片刻。
只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竟然睡着了,并且做了夢。
夢裏霍嬌坐在他懷中,胳膊軟軟搭在他肩膀上。
他也隐約知曉自己在做夢。因此一看見霍嬌出現,他就憤懑無比,掐着她纖弱的脖子質問她:“我給你寫的信,你一封不回,是去哪裏找野男人了?”
霍嬌委屈極了,她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蘭珩,我不能再同你私通了。”
她一眨眼,大顆的眼淚落在腮邊:“我得去找謝衡之,因為他才是我的未婚夫呀。”
“籲——”
馬車忽然停下,車夫打起簾子:“謝大人,到了。”
謝衡之捏着鬓角爬出來。随行的親衛小林,也是劉雪淮撥來保護他的親兵,他過來扶住他:“謝大人,慶州和汴京都有消息。”
謝衡之兩手收在袖子裏,閉上眼,示意他繼續說。
小林道:“慶州來口信,任經略拒絕了您增調兵力的請求。”
意料之中,謝衡之面無表情:“汴京呢。”
小林道:“汴京那邊沒什麽特別的,官家和楊大人身體都安健。霍娘子剛從外地回來,聽說您寫的家書剛送到她手上。”
謝衡之面色稍緩:“去哪兒的?”
“我聽書鋪子裏的掌櫃說,好像是去江南的紙坊看貨了。對了,娘子近來在打探來延州的商隊。”
小林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謝衡之難得臉上顯出點不好意思:“行了知道了。”
延、汴二地不用快馬飛報,傳遞消息需要小一月,按理說霍嬌若是要回信,也就這幾日便要送來了。若是她遵守半年之約,再過兩個月就該來延州了。
小林發現謝大人步子輕快了不少,匆匆跟随他進了轉運司在延州的臨時行在。
這裏前院做官署,後院當住所。地方不大,找人也方便,謝衡之在前院溜達了一圈,一無所獲,便直接繞進後院。
天寒蕭瑟,于運使家的後院卻別有洞天,謝衡之貼着雕花門聽見裏面絲竹聲響,門縫裏的脂粉味熏得他困意襲來。
不一會兒當值的侍衛進來通傳:“謝大人,請進,不過于大人正在接見幾位官商。”
謝衡之一聽,這不是巧了嗎,正愁着沒地方敲竹杠呢。
他對随行的小林道:“你去找劉雪淮,讓他盡快籠絡好番族。銀錢有眉目了。”
小林詫異:“真的啊?”
謝衡之瞟了眼裏頭的人,比了手勢:“按這個數報給他。”
小林歡快地跳了一下,出去了。其餘兩個親兵守在外面,謝衡之換上一副春風拂面的神态,施施然獨自進去了。
三四個人,圍坐在二樓紗簾後面吃酒談話,室內四壁都挂着厚厚的磚紅色寶相花紋駝絨毯,暖如暮春。謝衡之立刻熱得出了一身薄汗,他邊走邊将玄色外衫脫下,單在臂間,踏着木梯上樓。
見他來了,餘運使招呼道:“來來來,謝大人,過來坐。”
原本坐在他身邊的一位官商站起來,為謝衡之拉開矮幾,身着輕紗的妖嬈女伶湊上去,為他捧了一盞新的銀杯,斟滿瓊漿玉液。
謝衡之仰頭痛快喝了,同于運使一頓推杯換盞後,袖筒子裏不小心掉出一封信。
他趕忙将信收回去,一位官商調侃道:“如此藏藏掖掖,莫不是哪位佳人寫來的。”
謝衡之連連擺手:“誤會了,這是我的學生剛送來的信,名叫春娘。她給我寫信,是小小年紀家國天下,想來延州從軍。”
“哦?”于運使驚訝:“這麽小小年紀,是誰家的孩子?”
謝衡之道:“于大人多年一直戍邊,對京城人家可能不太熟悉吧,但是老商王殿下,您當年在工部時,他還在世,應當是知曉的。”
于運使微微變了臉色:“那這春娘是……”
謝衡之一臉無知者無畏:“春娘是當年的老商王世子,如今商王的小女兒。”
他面不改色地瞎扯:“我剛中進士時,在商王府住過一陣子,同他們還算熟悉。尤其是春娘,她很敬重我。”
他說完之後,便不再與于運使多言。又轉而同幾位官商聊起來,那幾人摸不清謝衡之的身份,頗有些小心翼翼。
于運使被謝衡之一番話說得神游天外,豐腴的舞姬來勸酒,他木木然低頭喝了滿斟。
謝衡之知道有戲了。
對于運使而言,任将軍即便有些道德瑕疵,也是戍邊多年的老上司,感情和利益上不容切割。楊樞使和謝衡之待他不錯,是他在皇城中的貴人。他夾在其中左右為難,只好等量齊觀,還得顧忌前線戰況,日子過得也是如坐針氈。
但他在京城有位惦記的故人。
十幾年前,他年未弱冠,拜師一位清廉文官,這人便是商王妃的父親。
彭從不知從哪裏聽來,說當年于運使稱王妃為“師姐”,那眼神,心思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謝衡之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道,好膽大包天的色胚。
果然不一會兒,于運使結巴着開口道:“殿下和,和王妃身子可都還好?”
謝衡之道:“殿下健朗,不過王妃憂心這頑皮的女兒闖禍,春娘如今與王皇後的公主感情甚是親密,越發嚣張。我在考慮,要不要讓春娘來延州歷練歷練。”
于運使摟着一旁的女伶,摸着下巴道:“這孩子不知世事兇險啊,若真是想來,我給她安排安全的去處,吃吃苦,也就回去了。”
謝衡之道:“如此甚好。對了,還有件事。”
他張口就來:“劉雪淮那裏,已經同番族有了稱兄道弟的交情。不敢說能收編,起碼接納我方駐軍是可以的。”
于運使也喜道:“劉将軍果然好手段。”
謝衡之略顯為難:“不過,兩方交好,總要有些誠意,銀錢只怕後繼無力。我曉得咱們延州的官商,也不好周轉,倒是同麟州知州寫信知會過……”
于運使看着坐在一旁的幾人,嘆氣:“是啊,我們延州下面這幾個州縣的産業,都是為朝廷做事,你們做官商的,也只是賺個辛苦錢。不過麟州只會比我們更難,若他們不做回應,那還算好,若他們把這錢出了,延州的臉面往哪裏放呢。”
謝衡之道:“臉面都是小事,現在這銀錢箭在弦上,不得不出。整個延慶路民心都不大穩當,任經略和呂安撫使自然不敢再打賦稅的主意。本地巨賈就不一定了。”
衆人一起沉默下來,幾年前北邊邊境滋擾不斷,軍饷被半路貪墨,一時沒補上。駐地經略使随便想了個罪名,将幾個巨賈抄家湊齊了軍饷。
最後仗打贏了,官家将此事重重拿起,又輕輕放下,抄家繳獲的銀錢也不可能再還回去。
何況在邊境行商,有幾個人敢拍着胸脯,說自己一點瑕疵都無?
有人察言觀色,主動投誠:“煩請招讨使大人和于運使指條明路,該有咱們能出力的地方,自然不會推辭。”
于運使見氛圍差不多了,就出來做好人道:“謝大人話糙理不糙啊。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先主動捐些出來,多少是個心意。煩請謝大人向樞密院禀明轉運司的難處,我也往戶部遞折子,一定不讓各位老弟吃虧,你們覺得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哪還有選擇的餘地,幾個官商只得咽下苦水,忍着肉痛向兩人致謝。
——
幾乎就在同時,從延州出發的驿使,在一山之隔的富平鎮歇腳。
他們這班人,負責為延州駐地軍官們往來傳遞些信物和家書。這次小林托付他,向汴京本地的親衛詢問謝大人妻子霍氏的動向,再主動問問霍娘子,有無只言片語需要帶回。
他懷揣着幾位官員遞送回京的家書,打算吃碗熱湯面便繼續趕路。
一隊汴梁來的商隊,向他打聽延州的消息。
“城外靠西捶那邊那邊不太算太平,最好不要去。”多的他也不便透露:“若你們真的要去,晌午過後到日落之前那一會兒開城門,須得帶着文牒,按人頭進。”
霍嬌坐在驿館的角落,平安為她解下披風:“娘子,屋裏暖,先脫下來吧,省得出門受涼了。”
從歙州回到汴梁,剛養好病,便有消息,說去延州的商隊提前出發。
這次同行的不少是霍嬌熟識的東家,且有其他女眷,行動起來方便。她就咬咬牙同行了。
商隊帶頭的東家道:“要不我們現在富平縣落腳,過幾日帶幾個郎君,先去城裏探探路,勞煩各位镖師和東家留在原地,看護貨物。”
霍嬌站起來道:“好,胡老板放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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