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燈下 他在看她
第46章 燈下 他在看她。
霍嬌伏在那張小案上, 已經睡着了。案上雜亂,堆滿了書和小報。
胸腔中像是闖進只暖融融的小貓,溫柔柔軟, 帶着一絲癢意。
似乎是過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苦海無涯,孤獨難捱。這間偏房,像一葉無主扁舟, 歷盡磨難, 幽幽靠岸。
同不同他和好, 又有什麽關系。
黑夜濃重, 一燈如豆,他竟在兒時交雜了苦悶與希冀的地方看到她。
已然命運厚贈。
謝衡之小心上前, 穿過敞開的雕花門, 霍嬌睡得香甜, 渾然不覺。
他倚着門框看了很久,最後只敢克制地給她披上薄毯。
這樣的距離, 他才突然發現她已散亂的發髻間, 有個熟悉的東西。
數月來貼身帶着,他常在燈下看它。
是那只白玉簪。
她應當已經知道了, 卻沒有惱羞成怒的丢掉它。
謝衡之心頭酸軟,忍不住淺笑。
深夜的歙州臨南巷, 是當地富戶和外地商旅置業的風水寶地。巷中不少人家都豢養女樂藝伶,亥時已至,依舊燈火通明, 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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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狗悄無聲息的翻過院牆,竄進高牆,消失在夜色中。
蘭珩與幾位鬓發帶白的文官悠然聽着小曲兒,家奴忽然進來通報:“蘭大官人, 刑大人……外面有個郎君,帶着一群人要闖進來。”
蘭珩望了客人們一眼:“什麽人?”
家奴一頭霧水:“不認得,說是家裏狗丢了。”
不消說,也能猜到是誰。
蘭珩無暇糾結謝衡之是如何在他衆多宅院中,尋到這一間。但顯然他是有備而來。
他起身囑咐身邊的心腹:“後罩房右側門邊有四副女使圖,你立刻帶着,去城北的典當行避一避。”
行至門外,小林沖他一笑:“啊,竟然是蘭大官人,您看這緣分。”
蘭珩眼珠子轉動,皮笑肉不笑:“你們這麽多人,來我這小商販的私宅裏遛狗?”
小林道:“您也知道,這是我們知州夫人的愛犬。狗丢了,小的如何交得了差?還請大官人行個方便。”
蘭珩臉色沉下來,擡手讓護院上前,怒斥道:“不長眼的狗腿子,什麽人都敢咬。”
蘭珩待在身邊的打手,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小林身邊所帶,也是久經沙場的親兵,動起手來難說誰更吃虧。
正當對峙之時,身後刑通判被兩個女伶摻着,微醺走過來:“什麽人,這樣吵嚷?”
他看到小林,眯着眼厲聲道:“謝知州的人,大半夜硬闖民宅,你小小年紀,做事可有一點分寸?來日我将那謝衡之參了,你信不信,最後這責任他會全推于你一人?”
小林不好同刑通判硬碰硬,只得為難狀拖延時間。
謝衡之從人後走來:“聽說有人要參我啊?”
刑通判醉眼朦胧,眼皮開阖許久,才看清眼前人,他不冷不熱地同他客氣道:“謝大人,誤會了。這不是替你管教下屬?”
謝衡之先禮後兵,拱手笑道:“刑大人,實在不是謝某惡意擾民。蘭大官人也是知道的,謝某一向懼內,夫人養的狗,便是我的主子,主子丢了,我寝食難安。有人看見這狗竄進門牆內,還請刑大人行個方便。”
刑通判聽得哈哈大笑:“想不到你還是個耙耳朵,蘭大人,我看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如這樣,你家護院領着謝大人進來找找,小林,你就在外侯着。”
蘭珩猜測那副畫應當已經被帶走,也松了口:“那就辛苦謝大人,跟我走一趟。”
謝衡之掀起衣擺,跨過門檻,跟随蘭珩入內。
這宅子不過兩進帶一個後罩房,結構簡單得很。
一圈下來,連根狗毛都未見。
“看也看過了,就不要夜裏過來擾人清夢了,回知州府去陪陪夫人不好嗎,老知州不是把宅子給你挪出來了?”蘭珩挑眉:“還是說謝大人一口一個夫人、懼內的。實際上夫人早就跟人跑了?”
謝衡之想着霍嬌熟睡的模樣,懶得同他計較:“謝某老實人,有一說一。”
兩人往回走,一群人還在門口圍着。
見他們來了,小林歡快招手:“大人!狗找到了。”
蘭珩正要嘲諷幾句,卻發現刑通判臉色不好看。
他沉吟着快步上前,發現小林手中牽着的狗,嘴裏叼着一物。
蘭珩咬住後槽牙。
黑狗嘴裏叼着一副畫。
謝衡之慢悠悠走過去,扯來狗嘴裏的畫:“好潦草的女使圖。”
他抖了抖畫卷:“裝裱厚的過了。”
蘭珩捏緊拳頭,不作聲。
謝衡之細細捏過畫卷,将绫布剪開,裏面掉出一本杜工部集。
他将書遞給小林:“在哪兒找到狗的?”
刑通判發黃的眼珠子動了動,看着蘭珩。
“就在門外,想必是這狗又自己跳出來了,叨擾各位貴人了,”小林将書來回翻動查驗,忽然“咦”道:“謝大人,您看這是什麽?”
謝衡之将書接來。這本書是經折裝,尾頁明顯厚出一些,他打開尾頁,發現一張大紙,整整齊齊折疊在最後。
翻開那張紙,細膩的山川河流映入眼簾。
謝衡之脫口而出:“九域守令圖。”
小林道:“這,怎麽會有這個?”
蘭珩鎮定道:“是啊,這黑狗倒是有靈性,從外面何處,翻出這古怪的畫?”
“原來不是蘭官人家的?”謝衡之冷笑,看向蘭珩與刑通判:“那便是謝某撿到的,我帶回知州府了。”
蘭珩氣得咬斷銀牙,等謝衡之走遠,心腹家奴才湊上來道:“小的過去時,畫已經被狗叼走了。”
蘭珩平息片刻:“他跟着他們,看他們是不是要去書坊?”
家奴小聲道:“還沒來得及說,方才守在書坊外的人說,謝大人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将書坊東家、掌櫃,坊內的雕版,甚至已經回家睡覺的刻工師傅,都帶去知州府了。”
一行人帶着九域守令圖,踏着星夜帶回知州府。天氣悶熱,車幔是挂起的。小林喂了狗,一擡頭在謝衡之臉上,看見了輕松的神色。
“謝大人,已經讓人帶蘭羨去知州府了,”小林崇拜地看着他:“今晚說不定就能審完?”
“想什麽呢,肯定審不完,”謝衡之放下車幔:“而且人都沒到齊。”
霍嬌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躺到榻上去的,醒來天光已經大亮。
平安推開院門透氣,發現外面蘭家已經亂作一團。
霍嬌簡單梳洗,走到前院天井,發現蘭五和五夫人并幾個姨娘焦躁地聚在一處說話。
“怎麽了?”霍嬌趕忙過去問。
“昨天夜裏,二伯被官府的人抓走了!”蘭五夫人哭着道:“我嫂嫂也是個不中用的,當即便被那場面吓昏過去。不曉他犯了什麽事,會不會牽連到我們啊!”
霍嬌沒想到,謝衡之動作這麽快。
她此刻只能安撫道:“別那麽悲觀,萬一只是遇上什麽事,去問清楚呢?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你們先不要自己亂了,也去同琨郎君理一理,二伯手上有沒有什麽可能扯上官司的案子。”
平安跟着霍嬌出了門,以為她是要去找謝大人。沒想到她帶着他們去街市上溜達了一圈,買了些吃食,又去找高家的姨娘們閑聊起來。
“不去知州府嗎?”得了空,平安鼓起勇氣問:“昨晚謝大人來時,您睡着了,他倚着門,看了您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呢。”
霍嬌抿唇,臉慢慢紅了。
剛聽說蘭羨被抓了,她出于好奇是想去找他的,但是……
還是算了吧。
若是想知道事情的進展,也可以讓平安問小林。
她已經做了能做的。
“不了吧,”霍嬌咬着蟹殼黃,含糊地:“他應該有他的事要做。”
雖是白日,知州府地牢中卻昏暗無光。狹窄的空間裏僅靠風燈和火把照明。好在不久前大赦天下,牢中輕犯都被赦免,只剩下幾個被減刑的死囚。
蘭羨坐在地牢肮髒的稻草上,混雜着屎尿味的空氣不斷侵入他的鼻腔。
他衣裳還算整潔,沒受多少皮肉之苦,只是精神折磨,讓他宛如驚弓之鳥。
謝衡之端坐在地牢外的方桌前,桌上擱着茶碗,他沒有碰。
小林走上來道:“大人,真不用重刑嗎?證據都砸在他連上了,還嘴硬着呢。”
謝衡之聽了,很久沒吭聲,他閉上眼深深蹙眉,終于開口:“我去看看。”
昏暗的光線中,蘭羨看見一個身着官袍的年輕男子緩緩走來。
他手腳不自覺抖起來,渾身止不住的打擺子。男子眉目昳麗似修羅,身形挺拔如松如鶴,仿若是閻王派來向他索命。
隔着鐵窗,謝衡之揮退獄卒,蹲在他面前:“蘭羨,由不得你不承認。”
他一雙吊梢眼盯着他:“你死了,我會保五舅和舅母們平安。”
到底是相處了十幾年的孩子,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蘭羨心頭一跳,詫異看他:“……你!”
謝衡之道:“你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冒牌嗎?我才是蘭珩,舅舅。”
蘭羨嗫喏許久,依然無法接受:“你是蘭珩?”
他嘴唇發白。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突如其來的手段,這些都不是無緣無故。
是了,這外甥雖與他無深情厚誼,但何至于将人趕盡殺絕。
謝衡之循循善誘:“你不該碰九域守令圖的,碰了就是一個死。你沒能在順風順水時全身而退,就只能如你假外甥而言,成為一個棄子。”
他壓低聲音:“你覺得自己只管收錢辦事,其實他們一開始就是算計好的。假做放水,讓你順利将輿圖送至西州,助長兩地邊境摩擦,好讓任經略在朝中更受官家重視。出了岔子,下地獄的卻是你。”
“我……”蘭羨腦子一空,一陣水聲,他竟是尿了。
謝衡之也有些不忍,他神色複雜地站起來:“來人,給他換身衣裳。”
快要走出地牢,身後的獄卒追上來:“大人,他說要見你。”
“你想要我怎麽做?”蘭羨狼狽道:“你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不要告訴我,你我舅舅甥情深。”
“要你一人認罪認罰,我就此結案,不牽連你家人,”謝衡之聲音很輕:“但我有證據,可以做到随時翻案。這樣既賣了王皇後和小太子面子,又留下他們的把柄。”
他看着他,推心置腹:“我只求一個自保,無他。”
蘭羨吐出一口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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