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做飯 我想重新認識你

第59章 做飯 我想重新認識你。

早上她同謝衡之一同吃了早茶, 便打扮的如同尋常商婦,帶着平安輕便出行。

去商王府的路上,平安小聲道:“娘子, 是蘭官人……”

霍嬌步子停下,假裝挑選路邊鋪子裏的甜瓜,避開些。

蘭珩正帶着一隊人馬, 押着幾個人路過。他側目看着霍嬌, 見她對身後的響動充耳不聞, 知道她不願再同自己相認, 便自嘲一笑,也抿着唇走過。

他走遠了, 霍嬌舒了口氣。平安嘀咕道:“好大威風。”

霍嬌道:“小聲。”

蘭家這些年, 從大娘子開始, 一直對任經略有求必應,雖說也曾對廢太子示好過, 那畢竟是過去的事。

太後新朝, 尤其需要一個忠心又卑賤的人,處理她手中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腌臜事。

蘭珩求勝心切, 又的确狠辣能幹,自然很快入了太後的眼, 成為皇城司一名酷吏。

霍嬌這些日子,将兄弟兩作為不同的兩個人去回憶,尤其是與她從出生便認識的蘭珩。

如今蘭家已是囊中之物, 她明白他考過科舉,無論只是為了更上一層樓,還是出于同弟弟較勁,定然都想在朝堂中有一番作為。

霍嬌忌憚如今蘭珩的身份, 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同春娘過從甚密,于是便改了行程,買了些甜瓜,去了趟楊府。

楊寒燈從先帝過世後,一直纏綿床榻,告病家中。霍嬌常與劉夫人去陪伴楊夫人,也和他們說說外面的事,寬慰楊大人。

可惜今日楊夫人亦不在,霍嬌只好将随身帶的東西交給李婆婆:“阿耶去滇池做生意,帶回的藥材金絲絨草,是止咳良藥,我讓人做成藥丸,楊大人若是覺得喉嚨難受,可含在口中,舒喉利嗓。還有這甜瓜,我看多汁飽滿,買了一筐,婆婆可以分給府中下人。”

李婆婆将匣子接來,遞給一旁的女使,為霍嬌捋了捋鬓角的碎發,難得兩人單獨說說話:“霍娘子近來都瘦了,定是操勞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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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嬌摸摸臉,其實是胖了些的。但被人覺得瘦了,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憐愛。她分外珍惜:“婆婆近來身體可還安康?”

“我一個老婆子,怎麽樣都好的,”李婆婆臉上帶了笑:“還記得霍娘子剛來的時候,與謝大人都還是年輕人血性,那時候多好啊。如今謝大人擔了大任,心思重,娘子也顧慮良多……”

她心疼年輕人:“昨日楊夫人還在說,他們孩子不在了,多希望你們在他羽翼下過安穩日子。”

霍嬌聽得動容,楊夫人是個含蓄的大家閨秀,不會當面說這些。

“楊大人安心休息,”霍嬌道:“我們可以的。不過還有件事,一直想請教李婆婆。”

也是此刻,垂拱殿內,王太後坐于绛色水晶珠簾後,剛剛一歲出頭的小官家,則被她抱在懷中,原本還勉強支棱的脖子,慢慢垂下去,發出鼾聲。

殿內正在唇槍舌戰的幾名言官,都愣住了。

謝衡之慣來是見過大場面的,遇此情形,也毫不尴尬,左右小官家就是個擺設,一切不過是做給太後看的。

他繼續道:“的确如陳書人彈劾所言,吳寺卿席間與舞姬雜坐,至于其他,臣不曾留意。”

吳寺卿怒不可遏,攀咬道:“謝中丞與我同日同席,我與舞姬雜坐,你如何脫罪?”

謝衡之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霍嬌拉出來:“吳寺卿可不要血口噴人,朝中何人不知臣向來懼內?上回臣将內子氣跑,去城外翻了幾十個女屍,這事開封府都傳遍了。你們沒少笑話臣吧?”

他提起朱紅官袍,躲到柱子後面,看持玉笏指着他的吳寺卿:“再拿這種事構陷臣,就是逼着臣去死!”

一旁的祝尚書忍不住笑出聲,其他人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太後皺眉道:“行了行了,都是一朝重臣,為這種事鬧得失了體面……”

謝衡之瞥了額頭淌汗的吳寺卿一眼,連忙膝行歸位:“請太後責罰。”

太後道:“吳寺卿言行落人指摘,念在不是本心,罰半月俸銀,其他人退下吧。”

出了垂拱殿,迎面遇上素素帶着黃門和女使們來迎太後和小官家。

謝衡之行禮道:“崔尚宮。”

素素一點頭,語氣疏離:“謝中丞。”

兩人再無交流,各自走開。近宮門,彭從正帶着人往禁中行走,謝衡之與他對視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捏住發抖的手慢慢走出左掖門。

今日回家時候尚早,小厮來接他時便說了夫人在家等他回來吃,謝衡之下馬便加快步子往裏走。

見霍嬌等在抄手游廊內,謝衡之跑過去道:“阿姐早上說要去見春娘,見到了嗎。”

霍嬌踟蹰半晌,還是将遇到蘭珩後改道的事告訴他了:“不過也不算空手而歸,我去了趟楊府,你進來。”

霍嬌帶他走到用膳的偏房,門打開,桌上放着香氣四溢的好菜。

謝衡之一愣,正中是一條肥嘟嘟的紅燒黃河鯉,一旁則擺着蓮花鴨簽,金絲肚羹,水晶脍。兩張椅子前,還各放着一碗砂糖冰雪冷丸子。

這都是他喜歡吃的。

霍嬌眉眼彎彎,像在等他誇獎。

謝衡之向來嘴皮子利索,此刻卻突然張不開嘴了。他不知該作何表情,拉開椅子坐下,低下頭抓起筷子。

自他進來,霍嬌便看出他心裏壓着事。不過謝衡之心思重,他不主動說,霍嬌便不問,兩人歷來心照不宣。

但這情況,是遇上大事兒了?

“你沒事吧?”

她吃了一口冰雪丸子,去看他的臉,發現他眼眶已經紅了。

“很久之前請你在永寧小腳店裏吃家鄉菜,”霍嬌解釋道:“我以為你喜歡吃活珠子,還記得你痛苦的表情……”

謝衡之掩飾地眨眼,聲音奇怪:“你怎麽知道……哦,李婆婆……”

霍嬌這才明白他是哭了,又不好意思,放下瓷勺,兩手去捧他的臉:“是不喜歡嗎?”

目光的對視躲無可躲,也不是真的對此有疑問,他只是想問出來:“為什麽?”

“慕瓴,我想重新認識你,”霍嬌看他:“想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做什麽,從小如何長大,遇見過什麽事。而不是謝衡之。”

他聽得懂,她在試圖重新接納他。

謝衡之握住她的手,鄭重看她,卻用氣聲說了句煞風景的話:“阿姐,官家若是快要死了,你害怕嗎?”

霍嬌吓得抽回手,捂住自己的嘴。

謝衡之等片刻後她平複下來,才看着她:“我本來打算找個借口,先送你出城,再做打算。”

霍嬌急得搖頭:“求求你,不要。”

謝衡之手在她臉側蹭過:“好,我不送你走。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直覺不是什麽好事,霍嬌怔愣看他。

他神色溫柔:“我一定努力活下去。但世事難料,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活,好嗎?”

霍嬌忍着淚,用力點頭:“有什麽我能做的?”

謝衡之想了想:“榮二娘的婢女,得了赦令之後你一直留在紙坊做女工,好好安排個安全的地方,看緊些。”

“好。”

霍嬌猶豫再三,還是問了:“若你說的是真的,那春娘的哥哥是不是要……”

謝衡之冷笑:“未必。小官家只是重病,太後便找好了一個替身,等着冒充。我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那日過後,霍嬌還是尋了個機會,先讓平安聯絡了商王府的何九。

何九帶話回來,說從延州回來,春娘就被公主留在身邊,從沒回過商王府,還說王府近來人人自危,請中丞娘子明哲保身。

霍嬌想到謝衡之的話,也難免憂心。原本若小官家病故,廢太子起複,太後無功無過,不過是回到後宮做她的太後,安度晚年。

如今竟然想用替身瞞天過海,這便是要魚死網破了。難說不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來。

有一天霍嬌在書坊裏安排小報,平安去皇城司打雜了,夥計過來道:“東家,有個小姑娘找,帶着帷帽。”

霍嬌心有感應:“直接帶她進來!”

小姑娘脫下帷帽,活潑潑道:“師娘!”

霍嬌抱住她:“春娘,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出來了。”

春娘撇嘴:“公主總覺得太後嬢嬢想要弄死我,不讓我回商王府,我聽何九說你找我。正巧出來買點心,順帶看看你。”

霍嬌心裏不安:“她說的或許是為你好,公主重情重義,你不要讓她傷心,盡快回去吧。”

春娘似乎懂事了許多:“好,霍姐姐,你也多保重。”

霍嬌低下頭,發現她腰上系着一枚玉禁步,她頭暈目眩了一瞬:“這只小兔子好可愛。”

春娘笑道:“我家裏祖傳的,好像是有好幾塊的,傳女不傳男。”

她見霍嬌不說話,又解釋給她聽:“大家都說質地像石頭,我也一直不喜歡,覺得醜,但是不戴祖母又不高興。”

霍嬌定了定神:“沒有醜,很好看。”

春娘走後,她回到家中,翻出藏在鬥櫃後面的布袋子,裏面摔得粉碎的玉,早就看不出什麽形狀質地。

霍嬌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細究,将東西藏好,決定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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