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吃能夠緩解尴尬，可前提是還能吃的情況。

花李言一點都吃不下那所謂的夜宵，頭痛之後她的胃口變小，也沒有多少食欲。

鐘晴吃得津津有味，還打開電視配合着美食頻道看。花李言拿着手上的炸土豆，感覺再吃一口就要吐出來。

“好吃嗎？”鐘晴瞥了眼花李言，見對方半小時就吃了一點點東西，想起趙茉秋的話，內心又有幾分期待，花李言果然是為了她才故意吃得這麽慢。

花李言幹巴巴笑了兩聲，現在要她去睡，她也完全睡不着。

想到明天又要和趙茉秋拍照，她問：“你到底要不要和茉秋告白？你說的改天是什麽時候？不如明天趁早告白算了。”

鐘晴移開目光，“這個還是得看看吧……”

花李言揉揉眉心，問鐘晴這種問題她總有一種自作自受的感覺，可能是胃部的不适令她煩躁，也可能是和鐘晴共處一室後的緊張，她無法冷靜下來。

其實還有最快的解決辦法。

那就是她離開。

只是她埋在深處的期待不允許她這麽做，內心裏總是有一道聲音，想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

多麽可笑。

花李言盯着面前的屏幕，理智告知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感性卻一直牽絆着她，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她站起身，開口道：“既然你不打算告白，那我回家了。”

“啊？”

鐘晴下意識拉住花李言的手，對上對方那有些冷漠的目光時，她慌了神，“等、等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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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李言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東西……”鐘晴指着面前一桌子食物，“吃的還沒吃完呢，吃完再走吧！”

花李言沉默幾秒。

鐘晴以為這個理由有用，又說：“我還了點了半只烤雞在路上呢！”

花李言咂嘴，合着這人腦子裏只想着吃的，“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她拍開鐘晴的手，點着鐘晴的額頭，忍無可忍地說：“你到底想不想追茉秋！”

“沒辦法啊！”

鐘晴大腦亂作一團，突然知道曾經的悸動對象是花李言，又正眼巴巴地看着花李言喜歡趙茉秋，還要被趙茉秋和花李言勸着給對方告白，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花李言只覺得鐘晴在任性妄為，胃部在翻騰，她覺得吃下去的東西堵在嗓子眼，正想要去廁所，鐘晴卻誤會她要走更加用力地拉住她。

“你放開我！”她面色發青，她馬上就要吐出來了。

鐘晴見花李言這麽厭惡自己，她破罐破摔，哀嚎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啊！我喜歡上你了啊！”

花李言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管了！”鐘晴站起身按住花李言的肩膀，借着這股沖動的勁頭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花李言大為震撼，她疑惑道：“我是你的情敵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情敵是情敵……”鐘晴想起最近的一個梗，企圖化解這個有些尴尬的局面，說：“情敵難道不可以變成妻子嗎？”

“你在說什麽啊。”花李言莫名其妙，混沌的大腦開始運轉，意識到剛才鐘晴對自己告白了，由衷而來的喜悅染上了眉梢，她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緊張地說：“這……不可以吧？”

鐘晴微愣，還以為花李言會直接摔門走人，她乘勝追擊，湊近說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花李言那胃部的燒灼感湧了上來，她捂住嘴幹嘔，“我想吐！”

說着，她推開鐘晴跑進廁所裏吐了出來。

鐘晴：“……”

她碎了。

和喜歡的人告白，結果對方惡心得吐了。

還有比這更紮心的事嗎？

花李言吐得難受，思緒也漸漸冷靜下來。

鐘晴剛才對她告白了。

喜悅和驚訝過後她又覺得理所當然，早就察覺到鐘晴對她的體貼。只不過這種時候談戀愛什麽的，對她來說有些可笑。

一個未畢業的大學生懂什麽戀愛，雖然她也不懂就是了。

吐得差不多後她也完全清醒，簡單洗漱一下後就發現鐘晴蹲在廁所門口。

“對不起……”鐘晴無聲地哭着，“沒想到我的告白讓你這麽惡心。”

花李言挑挑眉，代入一下鐘晴的視角那确實是挺傷心的，她不由得心軟，剛要落在對方頭上的手在下一秒又收了回來。

這時候不可以給鐘晴任何希望。

“你不是喜歡茉秋嗎？”花李言掠過她去整理包包。

“那是錯覺……”鐘晴說：“我早就發現我對茉秋的喜歡是錯覺，我也知道當時我發燒時是你在照顧我，所以我——”

“砰。”

花李言撿起掉在地上的那瓶老虎油，“所以你就因為那個可笑的契機喜歡我？你這是喜歡照顧你的人吧，這次的感情也是你弄錯了。”

“不是！”鐘晴解釋道：“沒弄錯！”

“然後呢？沒弄錯又怎麽樣？”花李言提醒道：“我喜歡的是茉秋。”

鐘晴撓撓頭，“其實……”

她簡要地說了一下傍晚發生的事，只不過隐去了趙茉秋說花李言喜歡她的事，花李言已經聽見她告白到吐的地步，聽到趙茉秋的想法可不得再吐一遍。

“所以你說的告白就是緬懷你當初的悸動。”她覺得鐘晴這人還挺麻煩的，總有種這人交往後是那種會過交往一個月、一百天紀念日的人。

鐘晴實話實說，“其實這次說是要給茉秋告白，更多的還是找機會拉着你出來，增加相處機會。”

花李言面色微變，沒想到鐘晴這麽直白，她背上背包，“懶得理你，你自己調理吧，我回去了。”

“等、等一下！”鐘晴擋在門前，“你讨厭我嗎？”

“讨厭倒不至于讨厭，可我喜歡的是茉秋。”花李言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故作鎮定，“你明知道我的心意還要對我告白，除了徒增尴尬外對彼此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鐘晴咬咬牙，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她說：“你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麽總是配合我的吃飯節奏？”

“啊？”

“茉秋她說你喜歡我！”

“啊？”花李言汗流浃背，不愧是趙茉秋竟然看穿她的心思，可這鐘晴看起來要瘋了，怎麽什麽都說！

“她說你明明吃飯很快，卻只在和我吃飯時慢慢吃！”

花李言都沒發現自己染上了這個習慣，她思忖片刻，說：“配合吃得慢的人不是禮貌嗎？我要是一下子吃完，就幹瞪眼看着你吃嗎？”

“這……”

“再說了，茉秋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她說和徐雪源假裝戀愛難道就真的是假的嗎？”

“也是……”

“我喜歡的是茉秋。”花李言加重語氣，“我沒法回應你的告白。”

鐘晴抿抿嘴，她放開按住門把手的手。

花李言第一次見鐘晴這般失落，只覺得一股氣堵在心口，她也有些難受。那壓下去的情緒要抑制不住，瞥見鐘晴微紅的眼眶，她咬咬唇。

“你哭什麽啊。”她用指尖接住那落下的眼淚，溫柔的語氣帶着幾分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鐘晴躲開花李言的觸碰，她把臉對着牆角，胡亂地抹去眼淚，她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狼狽。

花李言倒是覺得現在的鐘晴可愛多了。

只不過這份心思不适合在這種時候表露，她說：“馬上就要期末周了，你專心複習吧。”

“這和考試有什麽關系……”

“難得這學期用功學習，別讓這種小事影響了成績。”

“小事？”鐘晴微微側頭，“這算是小事嗎？”

“是小事。”花李言阖上眼眸，“等你出社會了，很多事都不是事。”

鐘晴被氣笑了，“花李言，你不喜歡我也沒必要說這麽過分的話。”

花李言呼吸一滞，沒想到被鐘晴念了全名是在這種時候，那壓抑的思緒在一瞬間被挑起，“我這話過分？我真要是過分的話還犯得着和你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鐘晴轉向花李言，“說得好像是我的錯是我逼你來這裏一樣！你真要是讨厭就別來！”

“我來還不是因為你要幫忙！你別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再說你自己不也是動機不純？”花李言微蹙眉頭，比起憤怒更多的是無力，她看着鐘晴，說：“你自己看看你的樣子，都快大四了不知道幹什麽，學習也要人幫忙，整天就想着吃和戀愛……”

“這和我們剛才的話題沒什麽關系吧！”

“當然有。”花李言沉下臉，“你要是認真思考你的未來就不會一直把那些無意義的戀愛放在心上。”

“我……”

“你想說戀愛不是無意義的嗎？你以為這是小說嗎？”花李言扯出一抹冷笑，“說到底，就是日子過得太滋潤才總是把戀愛看得很重要，無憂無慮慣了是這樣的。”

“你說誰無憂無慮！”鐘晴睜大雙眼，花李言的語氣像極了當初的夏梨，那股無力的憤怒總是令她無比煩躁。

“鐘晴，你一直都無憂無慮呢，真羨慕你。”

帶着電話雜音的聲音是夏梨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當時什麽都反駁不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這幾年一直都被夏梨的事折磨。

可不論是莫莉也好，還是花李言也好，為什麽大家都自以為是地認為她過得幸福。

“你們都是這樣！什麽都不了解就下定義！”鐘晴吼出了聲，她哽咽道：“你明明知道我那一年有隐情，你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花李言平靜地看着哭泣的鐘晴。

這樣就好。

鐘晴因此讨厭她的話再好不過。

撕碎對她的幻想才是對鐘晴好，即便傷害鐘晴也沒關系。

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好人。

她這是在及時止損。

“鐘晴，我直說了。”

花李言掐着自己的指腹，她忍着眼淚，好久沒有這種難以忍受的痛感了。像是把溢出的悲傷都咽下，那無法承受的身體在叫嚣着疼痛，最後只能跟着抽痛的心髒無聲吶喊，上一次這樣還是和母親決裂的時候。

“你……”

說吧，只要說出口後鐘晴就會放棄了。

“你真是……”

花李言對上淚流滿面的鐘晴，對方的眼中沒有任何氣憤和不甘，只有簡簡單單的難過。

啊，她在幹什麽呢？

明明不用和鐘晴吵架也可以解決的事，為何她總是在傷害身邊的人。

真正任性妄為的人是她啊。

這樣的她，又如何去喜歡一個人呢？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她不忍去看鐘晴，推開離開。

七月末的夜晚不冷不熱，晚風吹來時帶着一絲涼意，花李言不緊不慢地走在古鎮的小道上，不由得顫了顫身子。

她擡頭，漆黑的夜幕空無一物，就像她這可笑的人生一樣。

回到家後她給趙茉秋發了一條消息，那之後她一如既往地工作，偶爾會有同事和她聊天，說最近沒怎麽見鐘晴來，她也只是随口敷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這個學期就結束，她上完最後一天班，離開學校時也沒見到鐘晴的身影。

那幾個月的漫長時光像是脆弱的泡泡，在半空綻開消散，最後被孜孜不倦的蟬鳴淹沒。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熱，卻又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