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發酵

發酵

“鐘鐘，你昨天手機關機了怎麽不充電啊？”

溫文舉着群聊內容擺給鐘晴看，上面是昨天她們艾特鐘晴的聊天記錄。

“我手機關機了嗎？”鐘晴疑惑不解。

早上起來時，手機是正常的開機狀态，她急着去菜市場買新鮮的食材也就沒有看群聊。

“我們昨天想着一起去吃飯。”溫文自然不相信鐘晴的說辭，“打你電話你也沒接。”

“昨天什麽時候？”鐘晴撓撓臉，不好意思地說：“昨天……我在我女朋友家……”

“啊——”溫文挑了挑眉，把聲音拖得長長的，“昨天你們在親熱是吧？”

“倒也沒有親熱什麽的……”

鐘晴移開視線，紅着的臉說明了一切。

昨晚沒有發生什麽，她和花李言只是互相抱着在一張床上睡覺，早上她為了趕早市提前起來，沒想到花李言也跟着醒了。

鐘晴做了早餐，出門時花李言似乎是還未睡醒，比平時還要黏人，抱着她主動親了她好一會兒才放她走。

溫文把鐘晴的表情盡收眼底，無奈嘆道：“好啦，這次就饒過你。”

鐘晴也開始大展身手，今天這一頓不僅僅是給溫文過生日，也是她們第一次來鐘晴家，也可能是宿舍四個人最後一次聚餐。

宿舍四人就鐘晴是本地人，剩下三人來自天南海北，以後聚在一起的機會微乎其微。

鐘晴格外珍惜這一次機會，還讓溫文幫忙拍視頻記錄，打算留到畢業之後再看。

這一聚就聚了一整天，下午大家準備燒烤食材時，花李言托跑腿送來的甜品也到了。是一家很火的甜品店，正好是溫文喜歡吃的那一款。

“鐘鐘！幫我謝謝花老師！”

溫文喜笑顏開，舍長和舍友也格外驚訝。

“花老師人真好。”舍長嘆道：“這甜品很貴的，這給我們就是讓我們好好照顧鐘晴。”

“沒想到她還挺懂這些人情世故的。”舍友在一旁小聲附和，“跟年紀大的人談戀愛就是這一點好。”

鐘晴把她們的對話聽在耳中，她莞爾一笑，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

晚上吃完後鐘晴送她們回了學校，而後又帶着提早打包好的食物去找花李言。

“叮咚——”

門很快被打開，鐘晴給花李言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嗅到了沐浴露的氣味。

花李言似乎是剛洗完澡，身上濕漉漉的，頭發也濕淋淋的。

“天啊！快去吹頭發，別着涼了。”

花李言看了眼鐘晴，又捂住鼻子，“你身上都是燒烤味。”

“哈哈哈，我太着急忘記換衣服了。”鐘晴進到屋內把外套扔進髒衣簍，打開衣櫃取出自己的睡衣，又拿出一旁的電吹風，“我幫你吹頭發吧。”

花李言視線落在鐘晴打包的食物上，問：“今天吃什麽了？”

“中午的時候我做菌子大餐，特地給你留了一份炒菌子和菌菇湯。”鐘晴看了眼時間，“你現在餓不餓？不餓的話明早再喝。”

“不餓。”花李言指了指一旁的禮品袋，“這是什麽？”

“這是我們宿舍互相送的禮物，不過都是一些巧克力和牛肉幹，還有一些醬板鴨……”鐘晴語氣一頓，花李言突然坐到身旁，沐浴露的香味侵入她的鼻腔，她稍稍擡眼，花李言臉上貼着幾縷發絲，上面還有薄薄的水汽落下。

花李言淡淡一笑，微紅的嘴唇勾起時帶出了暧昧旖旎的氛圍，她把手覆蓋在鐘晴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着，“明天你有什麽安排嗎？”

“明天……”鐘晴緊張地說：“不是說好明天拍你準備的那些選材嗎？”

花李言湊上前，“你今天也有拍視頻吧。”

“你怎麽知道？”鐘晴倏地一笑，開心地說：“你真了解我。”

花李言沉默一瞬。

鐘晴繼續說：“今天的視頻很有趣，如果剪輯的話一定很有紀念意義，我跟你說啊，文文她——”

鐘晴倒吸一口冷氣，她的話語被臉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堵了回去。

花李言直接靠在她身上，微微濕潤的頭發浸濕了她的衣裳，冰涼的發絲貼着她的脖頸，像是被蛇纏繞上一般，鐘晴心跳不由得加快，她下意識屏住呼吸。不知為何，比起喜悅激起的興奮，這份感覺更像是遇到蜘蛛時帶來的顫栗。

“你還沒洗澡吧。”花李言冰涼的手挽起鐘晴的衣袖，她扣住鐘晴的手，壓低聲音說道：“今天我們一起洗吧。”

“……嗯？”

鐘晴花了幾秒反應話語的意思，随即她拉開距離，警惕地盯着花李言。

花李言面色微變，醞釀的氣氛全部消散，她問：“怎麽了？”

“你剛剛說什麽？”鐘晴睜大雙眼，認真地盯着花李言的臉，似乎要把對方的臉盯出一個洞來。

花李言直接推開鐘晴，她站起身，“我剛剛什麽都沒說。”

“等等。”鐘晴跟在花李言身後，拉住對方的手，“真的可以一起洗澡嗎？”

“有什麽不可以的？”花李言眼中帶着幾分笑意，“難道你害羞嗎？”

鐘晴低頭小聲說道：“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什麽意思？”

“就是……”鐘晴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做……的意思。”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

鐘晴稍稍瞥了一眼，花李言已經面色發紅，惹得她也覺得渾身燥熱。

“啊哈哈哈我我我……”鐘晴趕緊解圍道：“我亂說的。”

花李言抿抿嘴，她輕咬嘴唇，微蹙眉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诶？”

花李言面紅耳赤，生氣地揪住鐘晴的衣領，“我們一起去洗澡。”

“诶？真的要嗎？”鐘晴扒拉住牆壁，“今天嗎？”

“不然呢？”花李言沉下臉，“反正氣氛都到這裏了。”

“不不不，就是……”鐘晴嘀咕道：“我想在五月二十號的時候做。”

“啊？”花李言不可置信。

“因為五二零嘛……想說在這個日子做很有意義。”

花李言：“……”

好土。

她冷笑一聲，雖然今天沒有做的打算，但聽見鐘晴這句話她心底湧出一股煩躁，她直接把鐘晴往廁所裏拖。

“今天就做！”

“不要！”鐘晴整個人貼在牆邊，“我不想在舍友生日這天做啊！”

花李言睨了鐘晴一眼，她放手撩開睡衣的長袖，雙手抱臂，慢慢放輕聲音說：“鐘晴，我不清楚你是否能夠接受我的身體。”

鐘晴微愣，愧疚頓時把她淹沒，瞥見花李言那身上的疤痕時她湊上前，“對不起……”

“沒事。”花李言苦笑道：“我不勉強你。”

鐘晴攬住要離開的花李言，“我們一起洗吧，我一直以為你很介意這個傷疤，所以我……”

花李言彎起嘴角，她撫上鐘晴的面容，深棕的雙眸直直地注視鐘晴，她慢悠悠地說：“我不介意的，畢竟我們還在交往吧……”

“是……”

“我會把我的全部都給你的。”花李言抵住鐘晴的額頭，鼻尖蹭了蹭對方的面頰。

所以相對的……

你也要把全部都給我才對。

花李言睜着雙眼，浴室裏的水汽模糊了鏡子，她只能依稀看見兩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

她壓抑着口中的喘息，撫上鐘晴濕潤的頭發，天花板上的浴霸亮着刺眼的燈，她微眯眼眸，那身體交融帶來的歡愉很快消散，随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噴頭流出溫熱的水，打在身上時她猛的一顫，後背貼在了冰涼的牆壁上，她冷得受不了，抱住鐘晴把臉貼在了對方的肩上。

背後被鐘晴的雙手包裹，溫暖的手拂過微微凸起的傷疤，花李言眼前發酸，淚水慢慢落了下來。

花李言閉上眼，她慢慢往下探去，貼着鐘晴的身軀，感受着對方的體溫，聽着對方壓抑的喘息，嘩嘩的水聲和霧氣模糊了視線，滾燙的淚水融入水中，無人知曉。

鐘晴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察覺到不對勁呢？

花李言睜開眼，纖長的睫毛掃過鐘晴的肌膚，惹得對方的身體顫了顫。

鐘晴能夠忍受她的所作所為嗎？

花李言擡起頭，對上鐘晴的面容，而後一愣。

幾滴淚水打在了她的臉上，鐘晴在哭。

“怎麽了？”她啞着嗓音問。

鐘晴搖搖頭，只是慢慢蹲下來抱住了花李言，背後那觸目驚心的傷疤從脊椎蔓延，像是蜘蛛網一般框住了花李言。

“很痛吧……”鐘晴哽咽道：“那時候你一定很痛吧……”

花李言微微張口，想說沒那麽痛，想說都過去了，想說一切都沒事了。可不知為何，她聽見了自己的哭聲。

她捂住嘴，哭聲還是溢了出來。

太窩囊了。

“哭吧。”鐘晴卻說：“在我面前，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花李言有一瞬的恍惚。

怎麽樣都可以……

真傻啊鐘晴。

怎麽能任由她擺布啊。

真可憐啊鐘晴。

怎麽總是遇見無法好好珍惜自己的人呢？

這些話語被吞入腹中，侵蝕着五髒六腑，最後化作疼痛襲遍全身。

躺在床上時花李言一直被鐘晴抱着，喜歡撒嬌的人似乎更加喜歡親熱接觸，鐘晴把臉埋在花李言的長發上。

“剛吹完的頭發好香。”鐘晴嗅了嗅，又攏緊被子，“被子的氣味也好好聞。”

“你是狗嗎？”花李言嘴上這麽說着，面色微紅，“睡覺吧。”

“好好聞……”鐘晴抱住花李言，“好像小時候剛入冬的時候。”

“什麽意思？”

“像是辛苦一天洗了熱乎乎的熱水澡，又躺進溫暖的被窩裏，暖烘烘的。”鐘晴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好幸福啊。”

花李言愣住，聽着鐘晴逐漸均勻的呼吸聲，她靜靜地注視天花板。

昏暗的床頭燈描摹着鐘晴的輪廓，花李言咬了咬嘴唇，旁邊的手機又一次亮起，鐘晴的手機屏幕上又一次蹦出了消息。

方心在三人群裏艾特鐘晴，問鐘晴明天是否回來吃飯過夜。

花李言幽幽地注視着上面的內容，手落在關機鍵上，身側的人忽然動了。

“……誰？”鐘晴迷迷糊糊睜開眼，“有人發消息了嗎？”

花李言拿起手機遞給鐘晴，“是你的媽咪，你要不回一下她？”

“嗯……”鐘晴解開手機，在鍵盤上打着“我明天回去過夜”，被窩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打字的手僵住。

花李言貼着鐘晴的臉龐，問：“明晚你要回家嗎？”

“你也可以到我家……”

“不方便吧。”花李言的手滑到了鐘晴的腹部，隔着衣服布料摩挲着對方的皮膚，又一次問：“你明天想回去睡覺嗎？”

鐘晴渾身發熱，她删去了上面的字，又笑道：“你希望我留下吧？”

花李言沒有回答。

“言言不說我就不留下來了。”

手機的屏幕光照着鐘晴有些得意的面容，花李言“切”了一聲直接背過身，“愛留不留。”

“诶——”鐘晴趕緊抱住花李言，焦急地說：“我開玩笑的！明天我還要在這裏睡！”

“已經晚了。”

“不不不，我明天要在這裏睡……”

花李言不動聲色地露出一抹笑意，“好啊，是你求我我才答應你的。”

“嗯……嗯？不對啊？明明是你先求我的！”

“你到底要不要留下來？”

“留留留。”鐘晴哭笑不得，花李言在這方面總是格外幼稚，也不知道為了争什麽。

花李言看着鐘晴回複完方心的消息，才安心下來。

她也關上了床頭燈，屋內漆黑一片，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受到身側的人傳來源源不斷的溫暖。

她凝視着黑暗，緩緩閉上了眼。

這樣的日子又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