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早已知曉

早已知曉

“你想給李言姐過生日？”

趙茉秋接起鐘晴的電話時，就猜到對方想問什麽。

“是啊，五月九號不就是她生日嗎？可是我記得她說過不願意過生日，就想問問你以前都是怎麽幫她過的……”

鐘晴坐在學校的長椅上，望着天上的藍天陷入沉思。

“她不願意過，我也就沒有幫她過啊。”趙茉秋說：“以前她過生日都是單獨和她媽媽一起過，後面她單獨出來工作後，我想給她過她直接拒絕。”

“這樣啊。”鐘晴語氣有幾分古怪，“原來你沒給她過過生日啊。”

趙茉秋有些無語，“你連這種醋都吃嗎？”

“沒有沒有……”鐘晴趕忙問：“那你覺得我是給她過生日好，還是不過生日好啊？”

“你直接問她不就好了，你們交往有一段時間了吧。”

“你也知道她那性格，就算想過也會說成不想過。”鐘晴微嘆一聲，“我就是不清楚她到底想不想過，所以來問你了。”

“她……”趙茉秋思忖片刻，還是那句話，“你還是直接問她吧。”

“可是……”鐘晴說：“問她的話就沒有驚喜了！”

趙茉秋毫不意外，“你可別把驚喜弄成驚吓了。”

“所以才來問你啊！”

“你啊……”趙茉秋長嘆一口氣，“不是所有人的生日都需要驚喜，特別是對于李言姐這樣的人，你好好問她想要什麽才是最妥當的做法。”

“我……”

“別糾結了，我就直說吧。”趙茉秋揉揉眉心，“就李言姐那家庭情況，還有她現在和媽媽的關系來看，她說不定十分讨厭生日。”

鐘晴一愣，她想起去年偶然得知花李言的生日時，那天剛好是花李言見林沐森的日子。當時她用順手買的巧克力慕斯充當生日蛋糕，她記得花李言也話說過不想過生日。

當時她還以為花李言是在說客套話，現在聽趙茉秋的說辭，再回想花李言的過往，她也确信花李言是真的不想過生日。

真的有人會不想過生日嗎？

鐘晴無法理解，她覺得生日這天如果有人能和她說生日快樂，她就會開心一整天。

她不清楚花李言的想法。

可現在問趙茉秋都沒有辦法，那就只能……

“花李言的生日？”

鐘愛歪歪頭，她看着懊惱的鐘晴，笑道：“你不清楚她到底想不想過生日？”

“嗯……”鐘晴趴在桌上，擡起眼眼巴巴地望着鐘愛，“感覺媽媽你和言言有共同話題，所以比較了解她。”

鐘愛連忙搖頭，“我和她不一樣。”

“什麽意思？”

“那孩子比我心軟，就算你主動問或者是主動提，或者是主動給她過，她心裏再別扭也會答應吧。”鐘愛笑道：“其實以前剛認識你媽咪的時候，我也不喜歡過生日。”

“真的嗎？”鐘晴完全想不到鐘愛還有這種時候，在她印象裏，她們家總是過各種節日，比如說什麽結婚周年紀念日，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中獎紀念日。

“我以前可讨厭過生日了，對于生日完全沒有任何好的回憶。”鐘愛說這句話的時候，方心正輕輕按她的肩膀，她抓着方心的手蹭了蹭，“後面我發現我只是不喜歡給我過生日的人，而不是讨厭生日本身。”

鐘晴問：“你的意思是，不論她願不願意，我都得給她過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方心說着取出一個禮盒，“比如說這個！”

“這是什麽？”

“給你的新手機！”方心把禮盒遞給鐘晴，“你不是說手機老是自動關機，有時候還收不到消息嗎？估計是那手機信號不好，這一款據說信號特別好也耐摔。”

“給我的嗎？”鐘晴笑呵呵地接過手機，“謝謝媽咪！”

“開心吧？”

“開心！”

方心拍手說道：“當年我也是這麽給你媽媽過生日的，就這樣不經意地表現驚喜——”

“等等啊，寶貝。”鐘愛面色發愁，“你還是弄得自然一點，別太刻意了。”

鐘晴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去旅游嗎？”

花李言狐疑地看了眼日期，問：“五一假期剛結束，又要去玩嗎？”

五一假期時，鐘晴和花李言到去年度假的別墅游玩，只有她們兩人在別墅裏度過了懶散的三天假期，該做的都做了，兩人也沒有像之前那般恥于一些親昵接觸。

“不玩不玩。”鐘晴搖搖頭，說道：“就是去附近的民宿逛一逛，然後順便吃吃喝喝，我想着試着拍Vlog看看。”

花李言挑挑眉，這段時間鐘晴的視頻不溫不火，若是堅持下去賬號也能做起來，換個題材也确實不錯，只不過……

她對上鐘晴飄忽的眼神，又看了眼日歷，嘆道：“你要給我過生日嗎？”

“這麽明顯嗎？”鐘晴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想過生日嗎？”

“不用這麽麻煩。”花李言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馬上就要畢業答辯了，不是給我過生日的時候。”

“可是……”

花李言正要找一個借口，沐浴在鐘晴淚眼汪汪的目光下時，那些想好的腹稿都咽了回去，她久違地湧出些許焦躁。

“鐘晴。”花李言合上電腦，她認真地注視鐘晴，淡淡一笑，“我不喜歡過生日。”

“為什麽？”鐘晴問：“我很想給你過啊。”

“我……”花李言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忽然改口道：“你要給我過也可以。”

鐘晴不明所以，沒想到花李言這麽快就轉變主意。

“正好你不是要拍Vlog嗎？”花李言莞爾一笑，“就拍給我過生日吧，然後發出去。”

“诶？發出去？”鐘晴原本只想把視頻私藏。

“是啊，發出去。”花李言說：“之前你們舍友聚餐你不是剪了一小個片段發出去了嗎？意外地反響不錯。”

鐘晴回過味來，“你吃醋了？”

“怎麽可能？”

“你就是吃醋了。”

“呵。”被戳中心事的花李言有幾分不悅，“我就是吃醋了行吧，所以這次的視頻你給我好好剪，正好生活區視頻特點我也分析總結過。”

“嗯？”鐘晴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話題又轉到視頻上面，按理來說，這氛圍不應該是拌拌嘴再到床上醬醬釀釀嗎？

“拍攝的時候我們換個設備，還有拍一些特寫鏡頭也需要另外的相機……”花李言說着，發給鐘晴幾個視頻，“你參考一下你想要拍哪種風格的，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計劃一下。”

“等等……”鐘晴這才意識到被花李言牽着鼻子走，“不需要這麽正經吧，我就是單純地想給你過生日！Vlog也可以另外拍啊。”

“鐘晴。”花李言湊上前，在鐘晴嘴邊落下一個吻，“我希望你這次的Vlog播放量比之前高，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這……”鐘晴頓時無話可說，明明知道花李言是借着生日的由頭讓她拍視頻，但又挑不出刺，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你不想就算了……”花李言嘟囔一聲。

“沒有不想！沒有！”

鐘晴無可奈何。

後面幾天和花李言一起準備生日時，鐘晴完全沒有為戀人慶生緊張期待的心情。

等到花李言生日這天，原本預想的驚喜生日計劃，也變成了死板的視頻拍攝流程。

“這個角度似乎不合适放在視頻裏。”花李言回看視頻畫面，“剛剛那個特寫不太行，我們重新拍一下吧。”

“那個……”鐘晴看了眼手中的食物，“我已經吃了。”

“那就重新買一份吧。”

“等等。”鐘晴拉住要離開的花李言，“一定要拍嗎？”

“當然。”花李言說得理所當然，似乎是看穿鐘晴心思，她壓低聲音，“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鐘晴盯着花李言的面容看了幾秒，無奈說道：“好吧，我去排隊買，你休息一會兒吧。”

說着，把相機和包包塞給花李言，獨自去排隊。

花李言望着鐘晴的背影，不自覺地咬着指尖，也不知道鐘晴能夠忍受到什麽時候，今天看起來已經到了極限。

她不動聲色地彎起嘴角。

傍晚時她們去看煙花，橋邊的游人很多，在煙花綻放時鐘晴想要牽起花李言的手，花李言卻只想着拍到最好看的煙花。

鐘晴一時間無法适應花李言今天的反常，像是被趙茉秋附身了一樣，只想到處拍拍拍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明明這是花李言的生日。

等煙花拍攝結束後，花李言心滿意足地放下相機，笑道：“這些素材一定能夠剪出好看的視頻。”

游人剛剛散去，橋邊的風輕輕吹着，鐘晴走在花李言身側，“可是這完全不像給你慶生的視頻。”

“剛剛吃飯的時候不是已經吃了一個小蛋糕嗎？”花李言望着前方，“蠟燭也點了，願望我也象征性地許了。”

“什麽願望啊，你說的那句‘祝大家健康平安’太敷衍了。”

“我記得某個人的生日願望也差不多啊。”花李言揶揄道：“怎麽到我就不行了？”

“不一樣，你根本沒有感情！”鐘晴忍無可忍，“你這一整天跟上班一樣！到底是我在過生日還是你在過生日啊！”

花李言卻笑了，“當然是我在過生日啊，可是我很開心啊，這不就足夠了嗎？生日不就是讓壽星開心嗎？”

“可是……”鐘晴聲音弱了下來，“我也不覺得你開心啊。”

花李言彎着嘴角，重複道：“我很開心啊。”

“沒有！”鐘晴停下腳步，側過身捏住花李言的臉，又揉了揉，“只要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開心！”

花李言突然安靜下來，橋邊的風拂起她的長發，有幾縷發絲落在了鐘晴臉上，鐘晴輕輕搖頭，卻怎麽樣都躲不過那粘過來的發絲。

花李言噗嗤一笑。

鐘晴懊惱地嗷嗷叫，“嚴肅點，我是在認真說話！”

“你太看重生日了，我覺得生日沒什麽好過的。”

花李言收斂笑聲，她拿起皮筋把頭發紮起，眺望面前的江，對岸堤壩上倒映着各色的燈帶，混着零零碎碎的路燈，像是劣質的特效。

鐘晴升起的情緒在一瞬間消散，她問：“果然你不喜歡過生日嗎？”

花李言側頭看向鐘晴，“你連這都不生氣呢。”

鐘晴立刻皺起眉頭，“沒有！我很生氣！”

花李言搖搖頭，“鐘晴，你這樣可不行。”

“什麽意思？”鐘晴大腦飛速運轉，她隐隐約約發現她和花李言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這樣以後會被人騙的。”花李言湊上前，把鐘晴落在耳側的頭發往後挽了挽，又說：“以後別給我過生日了。”

“可是——”

“我知道你想給我過。”花李言打斷鐘晴的話語，她面上的笑容微變，最後只剩下疲倦，“可是我沒辦法過。”

鐘晴拉住花李言的手，“果然……是因為我一直想過，所以讓你覺得勉強嗎？”

花李言微睜雙眼，她不想看見鐘晴這個表情，頓時拔高聲音，“其實也不是很勉強，你最近視頻剪輯學得不錯，我的生日願望就是讓你三天內把這個視頻給我剪好發出去。”

“可以啊！還想要什麽呢？”鐘晴想也沒想就答應。

鐘晴的反應令花李言語塞，還以為鐘晴會抱怨一番，可面前的人只是彎着眉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眼眶微熱，只能努力擡頭眨眼讓淚水不要流下來。

為什麽鐘晴還沒有發現呢？

花李言有些恍惚，正常的戀人不該是像她們這樣的吧。

她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控制鐘晴的生活，不論是鐘晴的論文還是視頻內容還是未來選擇方向，她一直都靠着軟控制把鐘晴框住。

就連遇到問題時，她也總是用親昵接觸打馬虎眼。

正常人早就發現了吧。

她幾次動了鐘晴的手機，讓對方沒法去那些同學聚會或者社團聚餐。

鐘晴和她在一起這段時間，唯一的聚餐就是新年那段時間，還有那次舍友聚會，五一時方心和鐘愛提議一起去玩，她靠各種辦法讓鐘晴只能和她待在一起。

這不正常。

鐘晴為什麽沒有發現呢？

“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啊！”鐘晴見花李言在走神，上前把對方的外套拉鏈拉上，說道：“這裏風大，別吹感冒了，我們的小壽星今天可不能感冒。”

花李言微張雙口，她苦笑道：“你是笨蛋嗎？”

“啊？”

“你果然是笨蛋吧。”

“诶？”鐘晴問：“我又怎麽了嗎？”

“你真的是笨蛋啊……”

花李言微微發顫，她笑着出了眼淚。

“怎麽了怎麽了？”

“鐘晴。”

花李言撫上鐘晴的面容，聲音有幾分嘶啞，目光幽幽地注視對方。

“其實我一直都讓你不和那些人見面，那幾個來電顯示和一些聚餐消息都被我删掉了。”花李言的笑容逐漸扭曲，“我早就知道你的手機密碼。”

風吹散了天上的薄雲，銀輝的月光落了下來，把鐘晴平靜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嗯。”鐘晴眯眼笑道：“我都知道啊。”

花李言耳邊嗡嗡作響。

她剛剛聽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