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畢業

畢業

六月中旬，氣溫逐漸回升，夏天悄然到來。

鐘晴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又看着手機上的消息，不由得莞爾一笑。

“什麽事那麽開心啊？”

聽見熟悉的聲音鐘晴微睜雙目，她轉向身後，來人穿着防曬服戴着帽子，又戴着黑漆漆的口罩，對上那雙碧綠的眼眸時，她有些無語，“茉秋？你怎麽打扮成這樣？”

“噓——”趙茉秋頓時放輕聲音，把鐘晴拉到一旁的櫻花林，“我這是僞裝，不想參加畢業典禮，也不想當主持人也不想致辭，所以就說飛機延誤了，要是現在被人抓到我會被大家拉着去拍照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鐘晴不明所以，如果是為了見熟人的話，完全可以明天再聚。

“因為我明天就走了。”趙茉秋說得風輕雲淡。

“啊？這麽快嗎？”鐘晴趕忙說：“那我們今晚趕緊聚一聚……”

“我說的走就是搬出宿舍而已，國外的東西太難吃了，我打算在研究生申請通過這段時間去旅游。”趙茉秋瞥了眼鐘晴的手機屏幕，不由得咂咂嘴，“你還給李言姐備注言言……真肉麻。”

鐘晴收起手機，語氣古怪地說：“肉麻就肉麻，只能我喊言言，嘿嘿。”

趙茉秋抖抖身子，又笑道：“看見你們戀愛順利我也放心了。”

“之前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段時間鐘晴也漸漸從戀愛的喜悅中剝離出來，偶爾回想和花李言的相處，才意識到以前很多次都把趙茉秋夾在了中間。

“你們還有這種自覺啊。”趙茉秋望向面前的櫻花林，櫻花的花期早已結束，風吹來時，只有零星幾片綠葉落下，她忽然想起去年徐雪源站在這條小徑上向她告白的場面。

鐘晴順着趙茉秋的視線看去，問：“你和徐雪源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啊？”趙茉秋嘆道：“就是普通學妹學姐的關系，我可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

鐘晴眨眨眼，她總覺得趙茉秋和花李言對于戀愛的看法都十分消極。

“難怪你會和李言是朋友。”鐘晴感嘆道。

“怎麽還改稱呼了？”趙茉秋揶揄道：“不繼續喊言言了嗎？”

“她到現在對言言這個稱呼還有些介意。”鐘晴讪讪笑着，大部分時候只在床上喊，也算是作為情趣的一環。

趙茉秋把鐘晴幸福笑容盡收眼底，她感慨萬分，“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這麽久，也挺好的。”

“你也覺得我們會早早分手嗎？”

趙茉秋搖搖頭，“只是沒想到你們會這麽穩定，還以為你們會分分合合。”

“我們已經熬過去了。”鐘晴看着來電顯示，她戴上學士帽，“她們來了，要一起拍照嗎？”

“晚點再聚吧。”趙茉秋站在櫻花樹下，她笑道：“畢業快樂！”

“你也是，畢業快樂。”鐘晴朝趙茉秋揮揮手，跑向廣場。

趙茉秋坐在樹下，聽着小徑旁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幽幽地嘆一口氣。

“學姐！”

……

花李言坐方心的車來學校，鐘愛今天有工作又沒法請假，等畢業典禮結束後才姍姍來遲。

三人在校園裏逛了一圈，在一旁等着鐘晴和舍友們照完相。

鐘愛拿着相機，“我們在這棵樹下拍照吧！”

花李言正想提議她幫忙拍照，鐘愛就把相機塞給過路的同學，拉着她和鐘晴靠在一起。

鐘愛說：“既然是寶貝難得的畢業典禮，那就全家人一起拍一張才行啊！”

花李言微張雙口，面對這直白的話語她心裏有些扭捏，但鐘晴握住她的手時，熟悉的安心感令她冷靜下來，面對鏡頭時，她也沒有以前那般慌亂和抵觸，現在也可以自然地微笑。

上一次在學校拍這種照片還是她大學畢業時，那天只有花燕羽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她并不開心但還是勉強笑着，最後只匆匆拍了一張就結束。照片被花燕羽放在相框裏帶走了，朋友圈裏倒是留着電子檔。

這段時間花李言偶爾會想聯系花燕羽，可她又找不到合适的時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她已經确信自己會與鐘晴在一起。

“所以你繼續當美食UP主嗎？”

隔天趙茉秋約她們吃飯時，聊起未來的工作方向，得知鐘晴竟然真的打算經營美食賬號時頗有些驚訝。

“其實也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鐘晴說起這件事有些懊惱，“是我們的花老師她都花時間做了調研，我不做的話就辜負了她的期待。”

“什麽期待不期待的。”花李言眯眼笑道：“不想做就不做，別說得好像我逼你一樣。”

“就是開個玩笑，你總結的那些視頻熱點還有每次的題材都很有意思！”鐘晴說完，又補充一句，“就是最近有一點點太嚴格了……”

“嚴格什麽？”花李言挑挑眉，“是你說想用自己賺的錢買房的，我七月就要去工作了，這之後可沒法像現在這樣給你提建議了。”

趙茉秋好奇道：“李言姐你打算做什麽工作？”

“文學出版社的編輯。”花李言說：“面試已經通過了。”

趙茉秋有些意外，“老家那套房不繼續租了嗎？”

“不租了，到時候去你家把書再搬回來。”

趙茉秋忽然意識到什麽，問：“你們打算住哪裏嗎？”

“在我們攢夠買房錢時，暫時住那裏。”鐘晴看出趙茉秋的疑惑，解釋道：“媽媽和媽咪雖然想要出錢，也說了會給我們付首付，但我們說好了如果三十歲還沒存夠錢再接受她們給的房子……”

趙茉秋算是聽明白了，這鐘晴是定個目标好和花李言過日子。花李言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如果鐘晴一味地接受媽媽給的全部，那花李言肯定會焦慮兩人之間的金錢付出是否平等，住在她們給的房子裏也會不習慣。

她本以為這兩人勢必會為這種事吵架，現在看來早就說開了。

花李言和鐘晴又因為一些瑣事開始拌嘴，趙茉秋捕捉到花李言面上帶着的笑意，悄悄彎起嘴角。

真好啊，花李言從過往的傷痛裏慢慢走出來了。

她抿了一口茶水，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杯身。

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趙茉秋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蹦出的聊天框，徐雪源依舊不死心。她點開手機，直接把徐雪源從好友列表裏移除，下一秒就收到對方的好友申請，她直接無視。

放下手機後，她若無其事地提議。

“難得的機會，要不要一起去旅游？”

這一次旅游目的地是去年的那片海。

六月份的沿海城市沒有去年酷暑那般炎熱，她們也漸漸适應了黏膩潮濕的空氣。

“之前你們都沒有好好地看過這片海……”

趙茉秋赤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感受着冰涼的海浪沒過腳踝。

花李言和鐘晴踩着趙茉秋的腳印走在後面，她們望着趙茉秋的背影，兩人對視一下又點點頭。

“茉秋。”鐘晴開口道：“這次不帶相機了嗎？”

“不帶了。”趙茉秋調侃道：“我可不想拍你們小情侶。”

“在國外生活怎麽樣？”花李言走到趙茉秋身旁，望着與天相融的大海，“之後還會回國嗎？”

“當然啊。”趙茉秋挽起一側的碎發，“我不能放着伊娜不管，兩個姨媽這一年都努力照顧伊娜，可她們也有自己的生活。”

“那你呢？”花李言直白地問：“你自己的生活呢？”

趙茉秋停下腳步，任由海浪打在小腿上，“你們不用擔心，我都考慮好了。”

“那萬一之後遇見喜歡的人……”鐘晴的聲音弱了下去。

趙茉秋倏地一笑，無奈地說：“我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沒辦法喜歡上一個人，和徐雪源交往是想看看自己的接受程度，結果還是沒辦法有那種喜歡的感覺。”

花李言敏銳地捕捉到一些問題，“你和徐雪源做到哪一步了？”

“接吻。”趙茉秋思忖片刻，“互相抱着睡覺也算吧。”

“什麽？”鐘晴不可置信，“你們明明是假裝戀愛竟然做了那麽多？”

“是啊，那孩子詭計多端我就順着她，可那又怎麽樣呢，我還是沒有産生喜歡的感覺。”趙茉秋聳聳肩，語氣完全沒有愧疚之意，“我甚至都不會吃醋。”

“你……”鐘晴的心情難以言喻，“你真無情。”

“不愧是你。”花李言慢悠悠地拍起了手，又戲谑一笑，“難怪徐雪源不會放棄你，那人根本不在意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趙茉秋笑出了聲，“所以‘抛棄’她後良心也完全不會痛。”

“茉秋……”鐘晴面露難色，“你這樣……”

花李言替鐘晴說完後半句，“你這樣會被徐雪源強I制愛的。”

趙茉秋笑得發顫，“你們太誇張了，不用擔心我啦。”

花李言和鐘晴不再聊這個話題，她們只是想讓趙茉秋小心一些。

自從趙茉秋删除徐雪源後，鐘晴這段時間天天收到徐雪源的消息。花李言也是被煩得不行才加徐雪源為好友，見徐雪源問趙茉秋的事，她才開始在意這兩人之間的關系。

現在看來，這似乎不是她們能插手的問題。

“茉秋這樣放置徐雪源真的不會出事嗎？”

賓館內，鐘晴躺在床上，翻身看向正在看手機的花李言。

“沒事。”花李言不在意地說：“茉秋這人比我們聰明多了。”

“你在看什麽？”鐘晴隐隐察覺到花李言在刻意把手機背對着自己，她湊上前想去看內容，花李言立刻摁滅屏幕，她眯了眯眼，“有什麽我不能看的東西嗎？”

“沒有……”花李言彎起眉眼，在鐘晴的嘴唇輕輕點了一下，手撫上鐘晴的腹部，她壓低嗓音說：“我記得你帶了指套吧。”

昏暗的燈描摹着花李言的面容，鐘晴面上一熱，又很快冷靜下來，問：“你剛剛在看什麽？”

“啧。”花李言背過身。

“我要鬧了！”鐘晴心下一緊，花李言第一次這麽心虛，“我剛剛瞥見了！你在看別的女人的照片！”

“噗。”花李言被逗笑，“別的女人……”

鐘晴看見花李言這個反應更加生氣，她把人掰了過來，緊緊盯着問：“所以你剛剛在看什麽？”

花李言長嘆一口氣，“是這個啦……”

她打開手機屏幕，上面是一張雙人照。

一位紮着低丸子頭穿着黑色長裙的中年女人站在綠樹下，女人的臉上帶着标準的笑容，笑得得體大方，看上去像是一名老師。旁邊比她稍微高一些的女生穿着學士服，笑得有點牽強。

“這是……”鐘晴仔細看着照片裏兩人的五官，“這是你和你媽媽嗎？”

“嗯。”花李言稍稍點頭，“前天照相時想起來以前還有這張照片。”

“你們好像啊。”鐘晴還從未見過花燕羽的樣子，“你以前和現在根本沒什麽差別。”

“是嗎？”

“非要說有什麽差別……那就是現在更漂亮了。”

“呵呵，好土的情話。”

“不是啊！我是認真誇你的！”鐘晴翻出手機，她點開前天的照片，“你看！你笑得多開心！”

花李言還沒見到前天照片的成品，她仔細端詳照片，在看見鐘愛和方心的笑容時她微愣片刻，她又看了眼照片裏的花燕羽，和她們對比起來，花燕羽的笑也帶着幾分拘謹。

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把照片發給我吧。”她說：“我發個朋友圈。”

鐘晴來了興致，“你要發朋友圈嗎？我們兩個人的照片可以發嗎？發今天的自拍怎麽樣？”

“可以可以，都可以。”

花李言沒想到鐘晴會這麽開心，她平時也不玩朋友圈，對這些還真沒在意過。她的朋友寥寥無幾，只有大學時加的幾個同學，還有圖書館工作時加的同事和幾個同學，親戚只剩下李招月還有聯系，不過這些發出去也算是一種出櫃吧。

挑選照片時，她選了和花燕羽的畢業照，還有前天四人一起照的畢業照，又選了兩張今天和鐘晴在海邊抱在一起的照片，這照片還是趙茉秋閑來無事用手機抓拍的。

她坐起身把枕頭扔在鐘晴臉上，迅速編輯文字點了發送。

“你幹嘛？”鐘晴拿起枕頭時花李言已經縮在床邊準備睡覺，手機發出特殊的提示音，系統提示花李言發了一條朋友圈。

鐘晴立刻點開，看清上面的內容時，立刻挪過去抱住花李言。

“別粘着我。”

“剛剛不是還想做嗎？”鐘晴撫上對方發紅的耳朵，又蹭了蹭脖頸，“我好喜歡你。”

“……肉麻。”

嘴上這麽說，花李言還是轉過身吻上鐘晴的唇。

兩人對于這些事早已輕車熟路，酣暢淋漓後便睡了過去。

隔天一大早，花李言和鐘晴就被門外的動靜吵醒。

“砰砰砰！”

“學姐！我知道你在裏面！”

“砰砰砰！”

她們聽見徐雪源的聲音後瞬間清醒，着急忙慌地沖出去開門，只見徐雪源扒拉在門上，見到她們後立刻展露笑顏，“果然你們在這裏！”

“你怎麽來的？”鐘晴往後退了一步，這徐雪源太恐怖了。

趙茉秋無奈開門，“能怎麽來的？是根據李言姐那條朋友圈自拍背景推測出景點跑來的。”

“這麽恐怖的嗎？”鐘晴怯生生地問：“要報警嗎？”

“不用，我早就習慣了。”趙茉秋幹巴巴地笑了一聲，“怪我，沒想到你們戀愛後會立刻發朋友圈，早知道提醒你們一聲了。”

無視擠進房間的徐雪源，趙茉秋上下掃視衣衫不整的兩人，“呵呵，這下我真成你們Play的一環了……”

“不不不，我倒是覺得我們才是你們Play的一環……”鐘晴無力吐槽，她看向花李言，“你說對吧……嗯？”

見花李言盯着手機屏幕發呆，她也湊過去看。

四張圖片上的配文為：我的家人和我的愛人。

底下多了一條備注為“媽媽”的人發的評論。

媽媽：滿分。

“無語，誰要你的滿分。”

花李言哭笑不得，如果是以前的她看見這條評論會越發地恨，現在倒是完全無所謂了，甚至還覺得好笑，她又不禁紅了眼眶，也不知道為誰而哭。

鐘晴攬住花李言的肩膀，問：“要不要請她和我們一起吃個飯？”

“以後再說吧。”

花李言盯着上面的留言，也不知道她得花多久時間才能平靜面對花燕羽。

等她能夠面對花燕羽時，她一定已經什麽都不害怕了。

“你們能不能進房間秀恩愛啊。”趙茉秋無情地打破兩人之間旖旎的氛圍，“我這邊可是水深火熱啊。”

“學姐——”徐雪源幽幽地趴在門框上，“我們也可以打得火熱啊……”

趙茉秋沖兩人一笑，又瞬間變臉跑進樓道，徐雪源沖出房間緊追不舍。

鐘晴和花李言愣在原地，那兩人帶起的風掀起了她們的長發，她們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後進到屋內關上房間，沉痛地說：“茉秋，你要平安無事啊。”

正在逃跑的趙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