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

沈翊買了水回來,他們的話也及時中止,羅遠洲又恢複笑臉,跟沈翊撒嬌:“怎麽只買他的?都不給我帶一瓶。”

“你也沒說你要。”沈翊不理他,坐下對正好路過的服務員說:“你好,給他倒杯水。”

服務員:“好的先生!需要加檸檬片嗎?”

羅遠洲短暫沉默,郁悶地說:“不用。”

吃完飯,羅遠洲要沈翊送他回家,理由是他打車來的,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車回去。

沈翊看向周灏,說:“我們先送他回家,然後我送你回去。”

周灏點頭。他也不想在下班高峰期打車!

羅遠洲面上很不高興:“你都跟沈翊沒關系了,幹嘛還狗皮膏藥一樣貼着他不放?”

沈翊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想打車回去就閉嘴!”

羅遠洲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是我纏着人家,跑去機場把人家接來,又拉着人家一起來吃飯,你不懂就不要亂講話!”

“憑什麽?他有什麽值得你這樣?”

“我說值得就值得,你自己想辦法回去吧!”

沈翊二話不說,拉着周灏就走。

出了餐廳,周灏問:“你這麽把他扔下,不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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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用後腦勺回答他:“成年人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上了車,沈翊沒急着點火,小心翼翼地試探:“戒指,我洗好收起來了。”

他或許是想問周灏能不能把戒指收回去,周灏只是“嗯”了一聲。

意思很清楚,就是:我知道了,你随意處置。

沈翊落寞地收回視線,目視前方,穩穩地開着車,不再多問。

他知道,只要他們中間還橫亘着一個羅遠洲,周灏就不會回來。

面對周灏的決絕,他能做的好像并不多,卻又不能不做,因為他不能放任周灏的心就這麽冷下去。

到小區樓下,周灏下車,轉頭看見沈翊跟着下來,說:“你別下來了,這裏風大。”

“沒事。”沈翊說,“我抽根煙就走,你上去吧。”

周灏頓了頓,還是說:“你最近抽煙很頻繁。”

“是嘛?”沈翊後知後覺,又苦笑着晃了晃手裏的煙,“抽完這包就戒掉。”

周灏看了他一會兒,暗自嘆了口氣:“明天開我的車,我去接你。”

沈翊側對着風向點燃打火機,然後擡頭抽出嘴裏的煙,笑着吐了個“好”。

“那你早點回去。”說完這句話,周灏轉身進了小區。

感覺多停留一秒,都會暴露自己的戀戀不舍。

次日清晨,周灏去車庫取車。

自從上次沈翊從金麒的農家小院開回來後,他就沒開過這輛車,習慣性地收拾了一下車內多餘的垃圾。

打開後備箱時,他愣了一下。

後備箱地墊上放着一個紙箱,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在車上放過這樣的東西。

疑惑驅使他拿起車鑰匙,将紙箱的膠帶劃開,打開箱子,裏面是個一個長方形容器,容器上是一個logo模樣的圖标,寫着“消毒”的字樣。

消毒箱?他從來沒買過這種東西。

忽然,他想起在小院那晚,彭雪荷曾說過的給沈翊帶的東西,悄悄放在車上……就是這玩意兒?

這個消毒箱他還是第一次見,給餐具消毒——太小;給眼鏡消毒——太大;給醫療器械消毒——不太可能。

懷揣着好奇心,周灏打開容器頂蓋,赫然一瞥,被裏面的東西吓得又迅速阖上蓋子!

他沒看錯,裏面擺放着幾個情.趣.用.品,款式不一、功能多樣。

彭雪荷自然不可能送沈翊這樣的禮物,唯一的可能是,這些是沈翊托彭雪荷從福建帶回來的東西。

他和沈翊根本沒發展到這一步,更別提用玩具了,那麽這些東西,是沈翊平日閑來無事時獎勵自己的小玩意兒?

周灏緩了一會兒,才終于接受他這個未婚夫需求強大的實事,重新把消毒箱複原。

紙箱是不可能再粘回去了,但幸好還有一層容器,看不出裏面裝着什麽。

車子停在沈翊樓下,他抱着紙箱進了門。

沈翊正好從裏面出來,手裏提了一大袋東西,看了他懷裏的箱子,問:“是什麽?”

“你的東西,上次彭雪荷放車上了,你忘了帶走。”

“哦!”沈翊乍然驚醒般,紅了耳朵,手忙腳亂地把手裏的購物袋扔地上,上來把東西搬走,“我來就好,你在這等我!”

沈翊抱着紙箱慌慌張張地進門,周灏才提起他扔下的購物袋,他就又出來了,箱子已經扔進屋。

沈翊低着頭來到他身邊,問:“箱子開過了,你看過了?”

“我以為是我的東西,打開看到是消毒箱,才想起是你的。”

“……哈哈!是,沒錯,消毒用的,我們趕緊走吧!”

沈翊先一步出了門,逃一般地上了車。

等周灏上車,沈翊仿佛已經把剛剛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拿過他手裏的購物袋,興奮打開:“我帶了好多吃的!”

沈翊開心得像個要去郊游的孩子,從購物袋裏拿了兩包吸吸果凍,擰開遞給他一包。

周灏沒接,伸手從後座拿過來一袋零食,塞進他懷裏:“那糧食都交給你負責保管了。”

沈翊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低頭打開他的那袋零食,不出意外,全是自己愛吃的。

方特在他們隔壁城市,離得不遠,他們以為錯過了節假日高峰期,游樂園的游客會比較少,沒想到一到游樂園附近就開始堵車,堵了半個小時,才順利開進停車場。

兩人沿着上行的坡道一直開,把車子停在四樓,步行進入游樂場。

沈翊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張地圖,圖上到處用紅筆畫了圈圈,應該是提前做了攻略。

但是,這麽多圈圈、這麽大範圍,一天時間估計也玩不完。

“我們離大擺錘最近,去玩大擺錘吧!”沈翊拉住他的袖子,拖着他往大擺錘的方向走。

今天晴空萬裏,又是出來玩,周灏只穿了一件高領內搭和黑色沖鋒衣,沈翊只是小心地抓着他的袖子,沒敢來牽他的手。

坐大擺錘的人似乎不多,負責場控的工作人員正在游說圍觀的游客:“要上的趕緊了趕緊了,還差兩位!”

沈翊拉着周灏就直接坐到了剩餘的兩個空座椅上。

工作人員回頭一看,笑嘻嘻上來給他們做好安全固定,邊說:“還是咱們男同胞膽子大,女生都在下面拍照。”

周灏一看,可不是嘛,女生們拿着包和衣服,舉着手機打開錄像模式,正在鼓勵她們不情不願被束縛在座椅上的男朋友。

他轉頭想問沈翊要不要也錄像做紀念,機器就啓動了。

沈翊像打了腎上腺素,激動地說:“開始了開始了!好刺激!”

周灏以為他喜歡這種刺激,直到大擺錘的幅度漸漸變大,沈翊緊緊抓着肩上的固定杆子,閉着眼睛,面色蒼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害怕嗎?”周灏問。

“我有點恐高!”沈翊剛說完,大擺錘就往下掉,直接将他的話抛出了出來,喉嚨被封閉住,喊都喊不出聲。

在這種沉默的刺激中,大擺錘終于慢下來,最終緩緩落地。

兩人推開肩上的安全裝置,剛一下地,沈翊兩腿一軟,身體一歪,被周灏扶住。

“我第一次玩這個,以前覺得自己心髒挺好,今天才懷疑自己可能有心髒病,剛才心髒差點跳出來了!”沈翊握住他的臂彎,緩着呼吸,沒一會兒就調整過來,又恢複活力,“好!下一個暴風眼!我們走吧!”

暴風眼,其實就是升級版過山車,由一條軌道扭曲成環形,在行駛過程中包含高空旋轉、驟停、加速沖刺、極速倒退等元素,相比之下,大擺錘簡直是小兒科。

在巨大的環形暴風眼下,周灏拉住躍躍欲試的沈翊,“你真的要玩?”

不是說恐高?這個環形軌道看起來有七八層樓那麽高。

沈翊眨了眨眼:“這可是方特最著名的景點!不玩不是太可惜了?”

周灏遲疑了一下,說:“你看過那種游樂園事故的視頻嗎?有人坐過山車,被甩下來,摔得稀巴爛……”

沈翊的表情由純真變得驚愕,眼睛瞪得老大,“你,你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說這個?”

“因為我剛剛坐大擺錘的時候就在想這個事情。”

“所以,你害怕?”沈翊有點難以置信。

“還好,可以克服。”

沈翊想了想,下了決心似地說:“你放心,有我在!等會兒抓緊我,要死我們一起死!”

說完英勇就義般,朝售票處走去。

周灏發笑,死都死了,還在乎跟誰一起嗎?

上了暴風眼的車子,周灏伸出手:“不是要一起死嗎?”

沈翊看着他的手,莫名覺得這一刻特別神聖,感覺周灏不是邀他一起去死,而是邀他步入結婚殿堂。

他虔誠地握住周灏的手,出乎意料的幹燥和溫暖,人緊張手心難免出汗,周灏看起來那麽淡定,并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麽害怕。

懷着複雜的心情,他們完成了暴風眼的項目,接下來的項目也大差不離,不是空中飛椅,就是極地快車,一直玩到了晚上。

聽說晚上閉園的時候有無人機表演和煙花秀,他們也就沒急着離開,到了飯點,兩人在園裏尋了個吃飯的地方,解決晚餐。

這家餐廳是愛麗絲夢游仙境主題,餐桌椅子都是五顏六色的蘑菇,自然也吸引不少小朋友,他們裹挾在一群家長之間,點了兩份鹵肉飯,兩杯果汁,找了個還算安靜的位置坐下。

畢竟是景區,飯菜好吃不到哪裏去,沈翊吃了兩口就皺着眉頭放下勺子。

“不好吃啊?”周灏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兩條牛肉幹放在他面前,“将就着吃點吧,下車時我順手拿的。”

沈翊欣喜地望住他,嘴角噙着笑,拿走牛肉幹,“真好,有你在,好像什麽事都能搞定。”

周灏低頭吃着飯,沒有接他的話。

這種增進情侶感情的地方,實在不适合他們這些處在退婚冷靜期的人,太容易因為吊橋效應昏了頭。

他随手拿過手邊的果汁喝了一口,也跟着皺眉,這東西黃橙橙的還以為是芒果汁,其實是酸溜溜的橙汁。

沈翊看了一眼,說:“你的是什麽味道?我能嘗嘗嗎?”

周灏将果汁順着桌面推到他面前:“有點酸……”

話才說一半,擡頭就見沈翊湊過來,他餘光瞥見鄰桌的小孩在盯着他們看,下意識地縮回腦袋,沈翊本來要親他的嘴,最後沒親上。

“有小孩。”周灏說。

沈翊受傷地挪開視線,低下頭咬了咬攥成拳頭的手背,低低地“嗯”了一聲。

其實有小孩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周灏怕自己動搖,所以躲開了。

好一會兒,沈翊像是要打破尴尬一樣,說:“我明天晚上有個酒局,給我醫院提供醫療器材的供應商過來,我要請他們吃飯。”

“嗯。”周灏心想他這個話題轉換得有點生硬。

“我把酒局安排在金麒的酒店,就是我們訂婚的那裏。”

“……嗯。”周灏心想他怎麽還要繼續這個沒頭沒尾的話題。

“酒局八點開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他們都很能喝,我感覺我喝不過他們。”

“那就不喝,帶頭孢在身上,往桌上一放……”

“不能不喝,這招我以前用過,不靈了。”沈翊看着他,繼續說:“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問如果我喝醉了,你會來接我嗎?”

周灏愣了愣,面對他期待的目光,還是說不出違心的話:“會,但是你別喝太多,我會擔心。”

“我可以聽做是你會心疼我,是嗎?”

“……是個有良心的人都會心疼,就算是你的朋友,看到你喝多了難受,也會心疼。”

周灏答得模棱兩可,沈翊咬了咬嘴唇,低頭咬着牛肉幹,堅硬、幹巴,牛肉幹向來都是這樣的口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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