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前塵

71、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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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的殺氣幾乎可以讓整個石洞結冰,眼中的怒火和絕望更是令人幾乎不忍直視。

到了此刻,這人的真實身份再也不必懷疑。然而嚴綠卻紋絲未動,只面無表情地直視他的雙眼,似乎,這一切,在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意義一般。

少年死死盯着她的臉,良久,卻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高亢而絕望,與其說是笑,倒更像是哭,然則卻比大哭一場聽來更覺心碎。

洞外傳來飛鳥受驚的振翅聲,混入少年絕望的大笑聲裏,在空曠的石洞中交融回響,如同厲鬼夜啼,令人膽寒心顫。

嚴綠卻仍是面不改色,由得他發瘋。然而下一瞬,她卻忽然覺得腳下一空,原來卻是何太玄将她打橫抱了起來,不着痕跡地後退了數步,同那幾乎快要瘋狂的少年拉開了距離。

不戰而退,這似乎并不是他平日裏的風格。嚴綠略覺詫異,微微擡起頭,看了看何太玄的臉,卻不由得一怔。他那一張熟悉無比的臉上,竟是不同于往日的沉穩和莊嚴,似乎不過一夕之間,他的人已經變得不同了。

感覺到了嚴綠的注視,何太玄對她報以安撫和歉意的一笑,然後便轉過頭,對着不遠處的少年沉聲道:“少谷主清晨即至,有勞挂念,太玄甚為感激,然則如此貿然擾人清夢,卻是有所不妥,還請略做回避,容我們更衣之後,再行迎迓。”

少年冷笑道:“好個擾人清夢,我就偏要擾了,怎麽樣?”

何太玄微有怒氣,略略轉身以身體擋住嚴綠低聲道:“阿綠,對不住,讓你受驚了。”

嚴綠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還未及說話,便忽覺得一股劍氣已迎面而至。何太玄抱着她旋身避開,那劍氣卻如影随形,須臾又到。

何太玄連避數次,終于按捺不住,急速後退了幾步,順勢将嚴綠放在一處石壁後面,道了聲“等我”,便上前迎擊了起來。

何太玄先時昏迷不醒,并不知道嚴綠已經承認了自己“公孫綠萼”的身份,當然也就不知道這少年算來竟是同嚴綠有血緣關系的嫡親弟弟,自然更是不知道他其實同嚴綠一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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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于男人的本能,這少年對自己掩蓋不住的敵意,他卻十分看的清楚,也對自己一向的懷疑更為篤定,知道少年這一怒為的便是嚴綠了。關于這一點,他倒是分毫都沒有看錯。

他心中對嚴綠之愛極為深切,又素來是心高氣傲之人,現下同嚴綠兩情相悅,自然是容不得旁人半分觊觎,加上這少年竟不分青紅皂白,上來便是一陣無禮挑釁,如何忍得住,當下便也撒開拳腳,同這少年戰在一處。

劍氣森然,掌風呼呼,一時間将個偌大的石洞弄得好不熱鬧。嚴綠在石屏之後輕輕嘆了口氣,終于還是默默地把衣服穿好,細心理平之後,方才緩緩地走了出去。

但見石洞中一綠一白兩個影子飛速旋轉碰撞,原來那兩人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打得難解難分,身形俱是迅捷飄忽,劍影拳蹤也纏繞不休,竟似不分上下。

嚴綠看了一會兒,不免對這少年的身手有些刮目相看,何太玄的功力她是知道的,沒想到這少年竟然能同他僵持這麽久,雖然說是占了兵器對空手的便宜,但以他的年紀來看倒也算難得了。

眼看着兩人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頗有些你死我活的狠絕,數十招過後,嚴綠終于還是嘆了一口氣,淡然開口道:“都住手罷。”

她內力素來不弱,又是他們內心所系之人,故而此時縱使并未刻意以全力高聲呼喊,激戰中的兩人竟然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聽是都聽到了,兩人的反應卻是大有不同。

她話音未落,何太玄當下便收招撤掌,後退了幾步,轉頭往她的方向看來。然而那少年卻不過只是略頓了頓,然後不退反進,手中的寶劍仍是朝着何太玄劈去。

他這一劍來勢兇猛,何太玄卻是紋絲未動,嚴綠幾乎是本能地拔劍出鞘,飛速将那一劍擋了下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給她這一劍之勢震得倒退了半步,雖然不至于給當場震開,還勉強維持着雙劍相交的姿勢,但顯然心神大動,面上表情立時便如同被深深背叛和傷害了的小獸一般絕望、痛苦而憤怒了。

看着少年這副表情,嚴綠只覺得額頭一陣抽痛,轉頭又看了看何太玄靜靜朝着自己微笑的臉,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朝着他輕聲開口道:“這裏交給我了,你進去理理衣服吧。”

何太玄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你小心。”他話一說完,竟然就真的自顧自往石洞深處走去,什麽都沒有再問。

那少年見此,怒氣愈發高漲,給嚴綠架住的寶劍忽然湧上來一股反彈之力,大有掙脫僵局,上前再戰的意思。嚴綠微微蹙眉,發力将他震開,順勢縱身飛出洞外道:“你跟我來,換個地方說話。”

已是清晨,石洞之外早已雨過天青。樹木蓊郁,鮮花盛開,似乎連空氣都是全新的味道。

嚴綠目不斜視,頭也不回,幾個起落便已經離了石洞很遠。那少年不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後,等她停下來回身看時,他也剛剛好收住了腳步,不多不少,離她只有數步之遙。

少年正是由男孩兒向青年男子過渡的年紀,比起何太玄的已經定型了的屬于男子的俊美,另有一種略偏向于中性的驚豔顏色,加上他眼中同年紀不符的滄桑神情,更是別有一種獨特而致命的吸引力。

他便這麽翩翩然地朝着嚴綠走過來,晨光映照,微風輕拂,鳥語花香,恍若谪仙臨世。然而嚴綠一眼看去,卻只覺這和煦的日光,秀美的風景,卻不過是将他絕望苦痛的臉龐映襯得更加慘白而凄涼罷了。

他終于在她面前站定,幽幽嘆息着問道:“你,早就認出我了對吧?”

嚴綠淡然道:“不算早,總歸是比你認出我要晚上那麽一點。”

他的臉上又露出那一種複雜難辨的情緒,默默盯住她的臉,瘋狂、灼熱卻又悲涼、絕望,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似乎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正當嚴綠以為他要這麽沒完沒了地站下去,考慮要不要立刻采取行動終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之時,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雙肩,顫聲問道:“既然認出了我,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嚴綠微微蹙眉,淡然道:“我想怎麽做便怎麽做,跟你沒有什麽關系吧?”

少年苦笑道:“你說的很是,你從來都是這樣,可笑我還希望……罷了,只是,為什麽是他?就算是你選了楊過,我都不會覺得這麽冤,他……他算什麽,值得你如此?”

嚴綠冷然道:“我選他,自然是因為他有他的好,至于其他人,從來都沒入過我的眼。”

少年凄然笑道:“從來都沒有入過你的眼的,又何止他一個人,我只是不明白,冷情如你,為何會委身這麽一個男人,如果……”

他在日光中顫抖得如同一片樹葉,嚴綠終究還是不忍再說什麽,轉身向着來路,緩緩道:“走罷,該回去了。能在這裏相遇,也算是緣分,前塵往事便不要再提了,以後,我便是公孫綠萼,你便是裘青蒂,咱們好好做對姐弟也好,老死不相往來也好,都随你。只是不管怎樣,這世上,再沒什麽嚴綠和肖勇了。”

少年靜默了片刻,方才冷笑道:“如果這就是你所希望的,那麽,我會做一個好弟弟的。”

至此,便是沉默。兩人似乎再無什麽話可說,只是一前一後,慢慢往回走。幾裏的路程,倒是走了小半個時辰,才重新回到了石洞前。

還沒走近,卻見洞前已經升起袅袅炊煙,一襲白衣的何太玄正在洞前忙活。見到他們回來,他粲然一笑,柔聲道:“阿綠,你們回來了,我尋了幾樣野味,正好已可吃得了。”

嚴綠點了點頭,轉身想招呼身後的少年時,卻忽然見到何太玄的臉色一變,舉步朝着她沖了過來。她還未及反應,身後的少年卻已經轟然倒地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嚴綠大驚,忙回身将他扶住,上前看時,見他唇角帶血,牙關緊咬,渾身顫抖,竟已不省人事。

嚴綠連忙伸手為他診脈,這才知道原來他也中了極深的情花劇毒,加上他似乎也是自崖上跳下,跌入了寒潭,給那極寒之水浸泡了幾日,寒氣入了經脈,更是雪上加霜。然這寒毒之傷都給他以一口真氣壓制住,強撐到尋到她的這時,哪料到竟恰好見了兩人相擁而眠的一幕。

他前世已對嚴綠情根深種,乍見此情此景,一時心神激蕩,悲怒交加,幾乎瘋狂。現下雖略略平複,但他素來也是心氣極高之人,原本也不是那麽容易想通的,故而一見了何太玄,竟忽然一下子都發了出來。劇毒入心,寒氣入骨,又以心情激蕩作為誘因,竟是個極其危險的症狀。

嚴綠不敢大意,立時輸了一段真氣給他,卻覺他內息微弱,頗有些空蕩決絕之意。她心中不由得一沉,連忙将他扶起,扣住他右手脈門,預備全力為他救治。

這一會兒的功夫,何太玄也已經趕到。他見了這副情景,卻仍是沒有多問,也立時執起少年的左手,配合着嚴綠的內息,一同在他體內運轉疏導。良久,兩人才總算合力将那一股陰寒之氣略略壓制住。

嚴綠輕輕舒了一口氣,确定了他的傷勢已經平穩下來,便同何太玄一起将他擡回石洞中。兩人将他安頓好了之後,時間卻是已近中午了。

她這時方才覺得肚中饑餓,何太玄輕輕一笑,拉着她的手往石洞之外走去。她配合地同他一道席地而坐,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只烤兔腿,咬了一口,輕聲道:“太玄,我有話,要同你說。”

何太玄笑道:“好,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我會一直聽着的。”

那個午後,她在烤兔子的香味中将她同肖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何太玄聽,當然,只限于絕情谷的那一部分,靈魂穿越這件事太過離奇,她素來也不是什麽擅長講故事的人,便直接略過不提了。

何太玄也沒有多問,他已經知道,那一來就找他拼命的少年,其實是嚴綠的弟弟,這就夠了,而他,已經是他的姐夫。

少年這一病十分兇險,竟足足拖了數月,幾次都似回天乏術。連嚴綠都想放棄的時候,何太玄竟不肯答應,堅持以內力為他疏導,又尋遍整座山谷為他找藥,弄得好像他才是同少年有血緣關系的那一個了。

嚴綠無奈,只得也同他一起堅持,總算少年命大,到底又是年輕,終究還是慢慢緩了過來。

只是,他卻一直沉睡不醒。即便到了後來,他經脈中的毒素已經去除,寒氣也幾乎除得差不多了,然而他卻仍是不願醒來,總是在夢中呼喊嚴綠的名字,甚至一定要嚴綠在身邊才能安穩沉睡。

然而不論如何,何太玄都不着惱,脾氣十分好地跑進跑出,忙裏忙外,竟将兩人都照顧得很好,很難想象他曾是昆侖山上衣食無憂、給衆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師弟。

時光荏苒,秋去冬來,第一場雪落下的夜裏,少年靜靜地消失不見了。嚴綠如同有感應一般地恢複了片刻的清醒,只看見空無一人的洞穴和洞口飛舞纏綿的雪花,似乎像是他臨去時的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她輕輕閉上眼,靜靜地躺回何太玄的懷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然入睡。看來他總算是想通了,這樣便好。

對于少年的不告而別,何太玄卻也不覺得十分詫異,嚴綠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兩人很有默契地恢複了快樂逍遙的二人世界,如同所有熱戀中的夫婦一般,在這恍若世外桃源的谷底過起了如膠似漆的新婚生活。

可惜兩人單獨相處的快樂時光并沒有持續多久。某日當她同何太玄捕獵歸來,還沒等把東西下鍋,就忽然聽得石洞深處傳來一聲異響。兩人并肩趕過去看時,卻見到洞中溪水邊多了一個人。

看清楚那人被水淋透的白衣下,包裹着的異常蒼白消瘦的熟悉的臉,嚴綠輕輕嘆了一口氣,心道,怎麽她竟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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