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信約

72、信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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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此人正是數月不見了的小龍女。看到她那張慘白的幾乎如同死人一般的臉，嚴綠心中真是五味陳雜。

大約是原著中此處情節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早在同何太玄一道跌下來，發現自己竟在這麽個地方醒來的時候，嚴綠心中不知道怎地便多少有些先入為主地以為他們這一跳就算是頂替了小龍女跳崖的劇情了。

等到陰錯陽差跟何太玄成了夫妻，又見這個所在端得是十分安靜漂亮之後，她更是不由得暗暗興起了同何太玄一起隐居于此其實也挺不錯的念頭。

沒成想第二天，裘青蒂就跟着跳了下來。先是沒頭沒腦的一頓打鬥，然後就一病不起，死賴着不走。等到這會兒他好不容易自己走了，這位神仙姐姐竟然還是照舊跳下來了。

所以說，主角就是主角，劇情還是那麽強大無比，總是喜歡在你以為脫離它掌控了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給你來這麽一下。

話是這麽說，嚴綠還是走上前去，仔細查看了下小龍女的身體情況。果不其然，這姑娘的确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這還不算，竟還中了冰魄銀針的劇毒。毒素已經侵入了她的五髒六腑，正是神仙難救的症候，同嚴綠隐約記得的原著中的描述沒有什麽差別。也無怪乎她忍心離開心愛的楊過，自己跳下來了。

嚴綠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這個事情有點犯難。這小龍女還真是說跳就這麽跳下來了，且不說把上面的楊過弄得肝腸寸斷，其他人等也少不了跟着着急上火。單說她現下這麽着半死不活地躺在這兒，到底是該全力救治她好呢，還是放着她不管好呢？

要說全力救治，以她和何太玄這種非專業的醫療能力，要救治小龍女現在這麽一個神仙都難救的傷勢，确實是有些勉強了，萬一有什麽差池，把人家弄死或是弄殘了……恐怕不太好。

但是要是放任不管，結果就會真的可以如原著劇情裏一般，她就一定能夠自救成功麽？

想到這些，嚴綠心中思緒翻飛，一時之間，倒是拿不出主意來了。想來是握着小龍女的脈門過久，原本站在稍遠處的何太玄也不免有些擔憂，慢慢靠了過來，輕聲問道：“阿綠，這位姑娘傷得很重麽？”

原來他竟還沒看出此人便是小龍女。大約是因着遠遠看出了此人身形似是女子，何太玄便有意無意地站得略遠了些，等嚴綠上前去查看，自己卻并不十分靠近。嚴綠初時不覺得，現在看來，他倒竟是有些避嫌的意思了。

嚴綠心中微動，卻也不說什麽，唇角卻忍不住微微有些上揚，淡然道：“這位姑娘你也是識得的，原來你到了此處崖底，倒記着要‘非禮勿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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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雖然淡然，如若仔細分辨，卻仍是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戲谑和親昵。何太玄面色微紅，想來是知道嚴綠在拿他們當年在湘西崖底初見時的事情說笑。然而也卻一點兒都不着惱，輕笑着應道：“阿綠自然是同她們不同的。”

這話不過輕飄飄的一句，嚴綠卻頓時覺得心中十分妥帖，甚至還隐隐夾雜着一絲甜蜜、一絲歡喜，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反倒弄得自己的臉頰也有些發燙了起來。偏偏何太玄就在旁邊靜靜盯着她看，黑亮的眸子含着笑意，似乎能看進她心底深處一般，一切盡在不言中。

嚴綠更覺尴尬，忙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我是說正經的，這是龍姑娘。”

何太玄這才轉過身去，略看了一看道：“噫，真是龍姑娘，她怎地會在這兒？”

嚴綠搖了搖頭道：“想是谷中又有什麽變故，只是，她這傷，怕是也撐不到多久的了。”

何太玄大驚，但他光是看着小龍女的臉色，也知道嚴綠沒有信口開河。何況，在這麽近的距離，以他們兩人現下的內力修為，竟然都幾乎聽不見小龍女的呼吸聲，可見，她确實已是氣息奄奄了。

他一時間也有些無措，又感念小龍女舊日曾對他們有恩，不免十分傷感，靜默良久，方才幽幽道：“這，可如何是好？就沒有什麽法子了麽？”

嚴綠沉吟了片刻，想到若是按照原著劇情，這小龍女既然出現在了這裏，自然是應該已經在崖上布置好了“十六年之約”的局了。而這崖底的千年玄冰和寒潭白魚都在，再想法子給她弄幾只玉蜂來，應該說她的解毒還是很有保障的。只是似乎還要加上獨自一人在此呆上十六年。

如若果真是要如此的話，那這地方卻是不能久呆了。還有何太玄，也總得想個法子讓他不加幹涉……畢竟萬一人多嘈雜，不小心影響了什麽，小龍女，可能真的會死掉。

雖然實話說她的死活同嚴綠幹系不大，但是兩人總歸也算是相識一場，雖然沒有什麽大的交情，但也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想到這裏，嚴綠便覺得額頭有些抽痛，然而卻還是淡然開口道：“太玄，崖上必有變故，龍姑娘傷勢甚重，不宜搬動，幸而此處僻靜，洞外也無猛獸，倒也算是個安全所在，不如我們先上去略作探看，再做打算。”

她這麽說，便是要把重傷的小龍女一個人留在這裏了。何太玄雖然似乎覺得這麽做不妥，但沉思良久，确實也想不出甚麽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應道：“也罷，不過咱們如何上去？”

嚴綠笑着指了指石洞深處道：“既然裘少主能上去，咱們自然也是可以的。”

何太玄略略一愣，便立刻反應了過來，也笑着點頭道：“這倒說的是。”

兩人這些天來在石洞外已經探看清楚，崖壁極高極陡，若是徒手攀登的話，定然是十分兇險。嚴綠這麽一指，何太玄也忽然想起墜崖時的情景來。似乎石洞那一側的山壁，多樹石草木，似乎要容易攀爬一些。于是當下便同嚴綠相視一笑，兩人攜手躍入溪流中，閉氣潛泳。不到兩盞茶的時候，已經到了寒潭之中。

潭底乃是千年寒冰，冰冷刺骨，兩人不由得運起內力護體，一鼓作氣，飛速浮到水面之上，入目卻是一片天光。潭邊生着幾株大樹，仔細看時，竟見稀疏的枝桠之後有一條繩索，随風擺動。

兩人精神一震，立即上岸，略做休整，便籌劃中沿着繩索攀緣而上。

嚴綠本待先上去看看情況，然而何太玄卻一把将她拉住，說是怕上面萬一有什麽危險，一定要堅持他自己先上。嚴綠争了兩句，終究還是拗不過他，只得由得他先行，約定以晃動繩索為號，被留在了崖底。

望着他往上疾速攀爬的背影，嚴綠略微有些擔心，想着萬一他在上面遇到了楊過，一來二去倒有些解釋不清。繼而卻又釋然，真遇到了的話，就讓他們夫妻團聚也不錯，這樣無論生死，總歸是在一起。

她素來幹脆利落，理智得近乎冷漠，然因着現下同何太玄熱戀，竟忽而生出這麽一種敏感多思來。倒似因為有了愛，很多地方便與之前全然不同，竟對這一對號稱全書中最杯催的情侶産生了同情和憐憫一般。

這想法本身便讓她吓了一跳，幸而不過片刻之後，她便恢複了正常。至此，她便不再想這個問題，專心以內功烘烤濕透了的衣服。約莫過了頓飯功夫，繩索輕晃，卻是何太玄在招呼她上去了。她心中一喜，便也沿着繩索上到了崖上。

果然，何太玄正站在繩子旁邊，伸出手來将她拉了上去。她還沒有站穩，便已經見到正對面的崖壁上，明晃晃的，用劍尖刻出來的一大一小兩行字。

那行大的寫道：“十六年後，在此重會，夫妻情深，勿失信約。”旁邊一行較小的字寫道：“小龍女囑夫君楊郎，珍重萬千，務求相聚。”

正是傳說中的“十六年之約”。

原來還真的有啊，嚴綠默默地站直了身體，一擡頭，就見何太玄也正看着那兩行字，沉吟了片刻，方才對着她道：“阿綠，你看，這是龍姑娘的手筆麽？”

嚴綠淡定地搖了搖頭道：“這個，不甚清楚，我也未曾見過她的筆跡。”

何太玄點了點頭道：“看來這幾個月中，谷中确實有了什麽變故，原來龍姑娘同楊兄弟是成了親的麽？那，咱們得快點去尋了他來了。”

他一面說一面極自然地握住了嚴綠的手，靜靜看着她，眸中略略透出一絲哀傷。嚴綠微微一愣，已經知道他的意思，想來是怕小龍女傷重不治，等不及見楊過最後一面了。

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猶豫和糾結頗有些犯傻。這原本是人家兩夫婦的事情，他們自然是想怎麽着便怎麽着。現下她同何太玄既然無意中攪合了進來，那麽也就順其自然好了。所謂生死有命，他們此時能夠團聚，縱使不久便會雙雙死去，又有誰能夠剝奪他們重逢那一刻的快樂呢？

當下，她徹底不再迷茫，由得何太玄拉着她的手往山下疾奔。然而接下來的大半日裏，他們幾乎踏遍了絕情谷的每一寸土地，卻只發現，山谷中到處空茫一片，寂靜無聲，一個人都沒有。

嚴綠深覺詫異，想着別人倒也罷了，只是現在這小龍女才跳了崖，怎地楊過便不見了？

他們轉了一圈兒都沒見到半個人影，便轉過山坳，徑自去了水仙山莊。遠遠的便看見大火缭繞的餘燼。過去看時，偌大的山莊已經燒得面目全非，只剩殘垣斷壁，不遠處的深谷，那曾經堆的滿谷的情花也燒得只剩一堆草灰。谷內衆弟子們自是都已經散盡，裘青蒂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絕情谷，就這麽倒掉了。

想到這裏，嚴綠忽然心中一動，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拉着何太玄往最高峰旁奔去，一路慢慢查看，竟忽然發現，山石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極其隐秘的狹長縫隙。站在縫隙旁細看，下面漆黑不見底，似乎是連通了深澗一般。

最出奇的是，深澗旁也有一條長繩子垂着，嚴綠心中一沉，不顧何太玄的勸止，滑下去一看，卻見那極其陡峭嶙峋的洞底，已經多了一座石頭壘制的新墳。

墳前什麽都沒有，只簡單地用兩塊條石擺了個十字。然而這便足夠，嚴綠已經知道裏面葬的是誰，她覺得心中湧起一陣劇痛，竟便這麽着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