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如斷心魔,唯有一法
第29章 如斷心魔,唯有一法
這是她經歷的第二次死亡。
記憶停留在夜墜萬仞崖下, 定格于電光疾馳撕開結界,暴雨劈頭蓋臉如白刃錘進層疊衣裙內,幾乎将身體撕成碎片。
她麻木地半阖眼, 本能使她試圖擡起手想抓住什麽, 空無一物,也罷, 什麽都留不住。
言道感情重如山, 而她付出的一切, 乃至于自身, 莫過于最不值當的沉底沙礫。
想象中, 她該摔成一攤肉泥,好巧不巧, 陷進了被雷劈開的結界,結界抵消絕大多數緩沖,盡管如此,還是不可避免狠摔在地。
五髒六腑仿佛攪成一團漿糊。
最疼不過如此,已經達到極限, 時間在某個時刻拉長, 放大, 別人死前是走馬燈的回憶, 她卻看到慢幀回放。
有多枯燥單調, 以至于她活過兩世, 幀幀閃過的卻都是蘇純的臉。
整日度蜜月般黏在一起,那些脈脈溫情,眼底如孩童天真, 又作勢狡黠地誘惑勾引,都如冰屑雨水在瞳孔內破碎。
後背被粗粝石塊上尖銳的角嵌入, 她又吐出一大口血,黑暗侵襲而來。
生命軌跡在初見時心跳漏拍,被抛棄時,她發現那一瞬心跳被蘇純悄然偷走。
她怎麽就忘記問那句:你喜歡過我嗎?
深淵的中心,一座殘破的神殿半塌于黑岩中,斷壁殘留着燒焦的天紋,細看之下乃上古神器戰痕。
萬年前,神魔大戰,天穹裂開,日月無光,無數強者在此浩劫隕落,血霧終年環繞。
血霧滋生魔物,自無數裂縫爬出,龇牙咧嘴地伸出麟抓,意欲吞噬地上失去呼吸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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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觸及段绫煙體內流出的暗紅液體,它們就被道道金光彈射飛至半空,砰砰砰陡然爆烈,血肉模糊蕩于霧中。
其餘魔物張大獠牙互相對望,它們無聲地爬出,猜出這具屍體不是它們能染指的,只好悉索手腳并用爬回縫中。
暖意滑過經脈,沉重眼皮在意識喚醒時翻開,入目一片白霧缭繞,她撥開霧氣,旁邊霧氣便填充過來,不論她如何努力,始終看不清更遠。
段绫煙像無頭蒼蠅般摸索前行,小腿不慎撞上了突兀的障礙物,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縮回腳步。
四周的氣息讓她不安,她小心謹慎,生怕摔個趔趄,思緒依舊空白。
半盞茶功夫,一抹人影立于霧中,隐約可見身形挺拔如修竹,月華雪衣無風自飄,長發如墨傾瀉于腰間,清雅沉靜,無法言喻的親切感滾滾而來。
段绫煙自覺停下腳步,有股力量牽引着她繼續往前,距離縮短,她屏住呼吸。
忽而,那人開口,聲音低沉,似在輕嘆。
【你不在此間,可結局未曾改變。】
沒頭沒尾的話,段绫煙一頭霧水,她很快應聲:“我在原本的世界死去,又來到這裏,前輩口中的結局是否是我又死去一回?”
那人微微側首,頸間線條柔和優雅。
【此番,你只有一條路可選,忘情,可讓你魂歸原位。】
她越發莫名,這是在打什麽謎語麽,她是死了,但忘情就能複活,又不是游戲,天上哪有掉下來的餡餅。
很想看一看這人的真面目,可當手指觸碰白衣時,眼前的景象便如夢似幻般化為水流,從指縫悄滑落,擡眸間,她更有強烈的既視感。
“前輩這話想必只說了一半,我不懂,能否把話說個明白。”
她非常不安,不來自這謎語人,而是她忘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端詳神識,什麽都沒少,那空蕩蕩的失落感從何而來?
段绫煙兀自蹙眉,同她對話的人緩緩轉身,彎月柳眉,桃花眼波似寒星流轉,不存丁點溫度,抿起的嘴唇如凝霜花瓣,拒人于千裏之外。
她心頭轟然巨響,整個人瞬間宕機,愣在原地。
此人白衣間的舉手投足,帶着一股冷傲與孤絕。
“你...為何和我長得一樣?”段绫煙喃喃出聲,想是必定在夢裏,才會有這虛幻景象。
死後的世界還能看到自己和自己對話,簡直荒誕,要不就是她精神分裂。
“又或者,你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她素手虛握,展開時,多出一柄劍,段绫煙認識這把劍,是她的本命劍,她眉梢深折。
劍怎麽跑到這人身上,劍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按照以往,她的劍肯定對她有所響應,可夕顏此時對她愛答不理。
她變成第三者了?
那麽這人到底是妖還是魔?
她也是穿越來的,奪了原主的舍,用別人的身體,她本就心存芥蒂,這下倒好,又有妖魔來搶這破爛身體,也不是香饽饽,怎麽就屢屢遭人觊觎。
她準備逃離,腳下卻生根那般,哪都去不了。
【劍在人在,劍亡人亦無憾。】
把她當透明嗎?又在這談似是而非。
段绫煙煩躁地要奪劍,那人輕巧避開,挽了個劍花,直指向段绫煙,言語肅然。
【心若無波,身似無垢,萬象皆虛,卻見真如,你命燈雖熄,放下成繭執念。】
說的什麽鬼話,妖魔迷惑人心,居然還拎着她的劍,她怒火中燒,“鬼話連篇!”
就算沒有靈力,總歸揮拳的力氣還在。
可下一秒,那人不由分說,把劍一寸一寸地插進她的眉心,段绫煙睜大雙眼,心髒倏然停滞,在之後,那人身形縮成青煙,不容抗拒進入她體內。
空間轉換,場景上空鬥轉星移。
龐大的記憶排山倒海在識海翻湧,激起千層浪,将她拍倒在地。
除開她的記憶回籠,那本小說的全部內容,原主死後,蟄伏在暗處的魔族卷土重來,三界生靈塗炭,就算是女主也無力回天。
蘇純...
這名字本該讓她心痛無比,就算沒有撕心裂肺的悲恸,也該恨,恨蘇純的欺騙,恨蘇純對她所作所為,恨她的自私。
最恨的,是她不愛她。
她的手背潮濕,朦胧一眼,發現自己又狼狽地哭泣。
【無情則無欲,心無旁骛,方能一心修道,欲若未除,必生幻象;心魔者,心中所執,一念之差,便是萬劫不複之根源。】
識海內傳來清心寡欲的響聲。
【妄生而妄滅,若以清明掃其影,則執念如雲消散。】
和蘇純在一起的畫面如影随形,那些畫面逐漸加深,蘇純的臉變成魔尊形象,她的脖頸被扼住,在一起的美好全然變了味,轉為黑色殘影鑽入四肢百骸。
段绫煙顫抖地抱緊雙臂,聲帶嘶啞,她嗚咽道:“你是誰啊,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
【心若枯井,鏡明無塵,妄魔入,念而滅,此謂忘情之道,亦是殺魔之機。】
言盡,恨意突然消失不見,濃稠複雜的情感被奔湧不止靈力稀釋,識海清明。
那些深髓的疼痛恍如隔世,轉瞬間,覆塵埃的渾濁褐瞳冷光劃過,瞳仁漸染銀霜,雙眼仿佛被寒天冰湖凝凍,霁然空明。
除妄念。
斷情絲。
斬魔障
段绫煙站起,環視一圈,幻境不再,深淵血霧。
足尖輕點,飛身抵達禁锢魔物的結界。
她祭出長劍,劍意十二道,如虹劍氣沖破結界。
絞痛的內裏這時發作,她以劍撐身,半跪在地,神色無波動,昏倒前,她長呼出一口氣,捏緊通訊令牌,發出求救符文。
遠在魔宮的丹景獲悉這段符文,看了眼蘇念鳶,以及那張和玄稚如出一轍的臉。
小徒兒白悠雪應該也收到段绫煙發來的訊息,她一改頹敗表情,“師尊?”
“我們走。”
見這兩人作勢離開,蘇念鳶豈能放過,她這兒又不是酒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長袖揮開,紅绫将兩人攔在門口。
“我和你的事還沒完,她可以走,丹景你不行。”
“你!”白悠雪萬分着急,段绫煙正等着她們搭救呢。
丹景用神識傳音,“蘇念鳶,你若還真心為玄稚着想,現在就收手罷。”
精明如蘇念鳶,她很快就找出丹景話中漏洞,玄稚已死,她現在何須顧及過多,無論她要解決誰,玄稚也管不到,只有一種可能,玄稚還活着,或許在什麽地方監視着她。
當真如此,蘇念鳶激動地全身發抖,她極力控制,也無法掩蓋語氣變化。
“丹景,玄稚她,她...”
擋在面前的紅绫落下,丹景拽住白悠雪,快速禦劍,朝段绫煙方向騰飛。
望着她們的身影在上空越縮越小,成為兩個白點,她呆愣半晌,居然忘記追上前。
“母親,她們是去找段绫煙的嗎?”
蘇純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現在看到女兒,也沒那麽厭惡了,可丹景那句話說的暧昧,她無從得知玄稚是否還活着的消息。
蘇純臉上浮現的憂思令她心神不寧,如果玄稚還活着,真的會棄蘇純不顧嗎?還是會再一次抛下她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青衍宗,是時候了。
她笑道:“那姓段的都死了,運氣好的話她們沒準還能找到根頭發絲。”
饒是蘇純不肯相信段绫煙身死道消的事實,也難免失魂落魄,她也該去尋她的,既然母親深信人已經不在了,想必之後也不會再瘋魔,她只需現在乖乖聽從母親,不讓其産生疑心,再伺機溜出去尋段绫煙。
只要還能再見對方一次,一次就行。
她定住心神,正要起身,可腿不聽使喚,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是她這幾日傷神過度了麽,再度使勁,結果仍是一樣。
蘇純眉梢緊蹙,運轉體內魔氣,卻引發陣陣紊亂,喉間泛着不适,她無措地看向母親。
“母親,女兒的魔氣怎麽亂糟糟的?”
“哦...”
你這種情況當然會沒力氣了,蘇念鳶斟酌着如何告訴蘇純,想到玄稚應該更願意見到容光煥發的女兒,而不是這副病秧子。
她打了個響指,随後兩名侍女從暗處走出,上前去扶起蘇純。
蘇念鳶言語間是前所未有的輕柔,“純兒,你已懷有身孕,想是身上也沒什麽力氣。當年你娘親懷你時也是這般孱弱,我都是全天守在她身邊的。如今既已如此,你可要好生休養,切莫随意走動了。”
搭在侍女臂間的蒼白手指骨節分明,血管清晰可見,何止指節僵住,蘇純整顆心髒跳動變得緩慢沉重,她甚至忘記呼吸。
她,懷了段绫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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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