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被前妻姐嫌棄的日子

第42章  被前妻姐嫌棄的日子

四平八穩的殘劍禦風穿過層層雲霧, 去藥峰的路途不算短,自從被段绫煙呵斥,蘇純便一直僵直着身體, 小腦袋也瑟縮着。

熟悉暖和的臂彎牢牢地繞住她, 她吸了吸鼻子。

雖然段绫煙會生硬地兇她,可一落到其溫熱的懷抱中, 馨香就随即鋪滿鼻息, 能令她安心不少。

蘇純悄咪咪地轉動了下眼珠子, 自下而上飛速瞄了眼段绫煙, 見她仍是雙唇緊抿, 眉宇罩着些愠氣,鐵青着一張臉。

許是她又給段绫煙添麻煩了, 惹對方不快,蘇純低落不已,小腦袋聳下,低着頭漫無目的地掃過對方沾了崖底污泥的雲靴。

本就害寒的體質,加之飛行速度過快, 涼風飕飕, 受傷的身體受到寒風入侵, 難以控制地, 她還是忍不住連續顫抖了好一會。

“不是叫你別亂動, 你有多動症啊。”

段绫煙手臂都被她震到發麻, 言語不善地又是一頓數落,還沒繼續開啓第二次指責,蘇純就不再有動作。

沒一會, 段绫煙覺得不對勁,本來繃緊的蘇純現在卻軟綿綿塌着, 像一團被揉亂的雲絮,再搖幾下搞不好就散了。

她沉聲不語,拎起蘇純的脖子查看,脖子好似失去了脊椎支撐,毛茸茸腦袋歪歪怏怏的,耳朵跟着垂軟得耷拉下來。

蘇純腿上的傷勢加重,那點包紮的布料起到的作用甚微,鮮血溢出,染紅了大片。

也許是氣壓原因,禦劍時雖然有掩體遮護,可畢竟有些人天生就會暈車,暈船,在這個世界,又多了個暈劍的生理反應也不為怪。

看來傷得不輕...段绫煙兀自下了判斷,她雙手插入蘇純腋窩,貼緊指腹,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這不是還活着麽。

她給她又注入些靈力,晃了蘇純兩下,“別睡過去,會死的。”

“唔,姐姐...”暖流撫慰着蘇純的靈脈,但被段绫煙搖地迷迷糊糊,也沒注意到體內寒涼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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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受,姐姐。”蘇純眼淚汪汪,發現自己被她舉至眼前,段绫煙依舊板着臉,眼神還是那副再也不想見到她的涼薄。

“下次我會更快幫姐姐弑掉魔物,對不起。”

看她蘇醒,段绫煙不自在地強調道:“是我表達能力不好,還是你理解能力有問題?”

“我不需要你來幫我,我決定的事情自有分寸,你尊重我了嗎,沒打招呼就偷偷跟蹤我到宗門,你看你搞得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髒得要命,還得我費心勞力帶你去療傷,你除了給我添麻煩還有什麽用途?”

蘇純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往日那好聽溫柔的聲音如今就像一根根刺一樣紮到她耳朵裏,熱乎乎的淚珠滾了下來,啪嗒啪嗒,濕了毛毛,又陷入段绫煙指縫間。

“真煩人。”

段绫煙撚了撚被淚水濡濕的手指,眼不見心不煩,直接把蘇純塞到寬大的寬袖裏。

“別再讓我看到你哭。”

白霧重山,遠望便能瞧見藥峰山巅,如倒挂玉簪倒插雲霄,霞光自薄霧灑下,一派畫卷天成。

落地後,段绫煙徑直前往回春堂。

堂內寬敞明亮,中央設有數排長案,上面整齊地陳列着藥草、靈植和煉丹器具,四周擺放着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藥櫃。

一青衣藥袍醫修正握筆描繪着藥圖卷軸,耳邊忽地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擡頭就見着雲儀峰的大師姐冷着一張臉推門而入。

其餘正在忙碌的醫修不約而同看向段绫煙,見她直奔的方向是自家師姐,便如釋重負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太好了,所幸不是劍鋒的人來找她們算賬。

主要近日來,這位劍修師姐性情大變已是衆人心知肚明的事實,誰也不太想去多說一句閑話,

坐于蒲團的醫修也不好怠慢,馬上放下毛筆,繞過幾案,頂着段绫煙外放的怒氣上前招呼。

“段師姐,是否是你的傷口又出現異樣了?”

只見段绫煙象征性地點頭示意,随後從袖口掏出只奄奄一息毛絨雜亂的動物,腿部被一條破布草草包起,血早就将破布染的分不清原來的顏色。

“我沒事,是她受傷了。”

“這是師姐的靈獸嗎?”

她為段绫煙治療的那些日子也沒見着過靈獸,然而對方默然不語,并未打算回答這問題。

醫修尴尬地接過這只受傷的小動物,小心翼翼拆開布料,血跡斑斑的後腿明晃晃暴露在空氣中,魔氣已然滲透白骨,再晚些治療恐怕腿就不保了。

她心下訝然,驚呼:“師姐,這傷勢也太嚴重了。”

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段绫煙視線随着醫修的一舉一動,也盯着蘇純腿部的裂口處,下意識收緊指尖,有這麽誇張嗎?也難怪路上她蔫得不行,當時她還以為蘇純只是類似暈車反應。

醫修趕忙步入側堂,将其放在病床上,床褥鋪着潔白的靈絨布,沒有了熟悉的味道,蘇純小小地聳動着鼻頭。

段绫煙走近床榻,蹲下看着蘇純,眼底眸色晦暗不清。

“那個,段師姐,你讓一讓。”

“哦。”段绫煙恍然初醒,起身自覺退到一旁。

醫修擡手結印,自手掌瀉出靈力,柔光籠在靈獸身上,同時感知傷勢擴散情況。

精準定位到穴位道:“魔氣已侵入骨髓,需立即祛除。”

不對勁,丹田靈海的周圍還有一道屏障,這只靈獸懷孕了,不過胎兒無恙。

她自虛空抽出淨靈金針,靈光閃爍,手腕輕旋,按照穴位一根接着一根插入傷口周邊。

治療過程可見不會有多舒适,這一小團已經不知道痙攣多少回,現在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空氣中充斥着淡淡的靈草香氣與燃燒的養魂香霧。

看到蘇純身上插着滿滿的一排針,段绫煙覺得她這模樣看着還挺像小刺猬的。

醫修取出一枚丹藥放入蘇純口中,并用靈力将藥物化解,算着時間,期間她瞟了眼段绫煙。

她下挑眉,靈獸都止住血了,怎地這劍修倒是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液。

待依次拔出金針,段绫煙輕聲開口:“她沒事了?怎麽還沒醒。”

“段師姐,也不必這般心急,照她目前的情況,估計明日方能轉醒,況且後面半個月還要繼續用靈草藥熬制湯藥,每日按時服用,才能完全康複。”

“知道了,多謝。”段绫煙提麻袋似的拎起蘇純後脖頸,擡起長腿就要邁出藥堂。

“欸,對了...”

段绫煙本就火氣未散,緊壓着眉頭,此刻的臉色在醫修看來等于再多說一句話就會點燃炸藥桶的前兆。

那醫修遲疑地看了眼段绫煙手下那一坨靈獸,心想着反正只是靈獸懷個崽,總歸又不可能是師姐的,她也沒必要多嘴提到這茬。

忙擺手說沒什麽可交待的了。

告別醫修,段绫煙從拎着蘇純的姿勢變成側手抱着她,心想就當給病人一點好處,她來到山腳處稀稀拉拉的木屋子前,後頭是荒廢的靈草田。

當時為了僻靜,就把暫時住址選在這兒,只有她的屋內五髒俱全,其它幾間屋子早就落灰,無人問津。

她一只手握拳又松開,嘆了口氣,摸了摸蘇純的毛毛,這觸感還真讓人把持不住...

懷裏的小東西仿佛感知到了什麽,不停地往她衣襟裏鑽啊鑽,段绫煙一頓,眼神發凜。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做這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迅速将指尖抽離,踢開木門,木門被這力道震地差些英勇就義。

段绫煙直截了當把蘇純扔到了她的被褥裏,也沒看蘇純滾到了床的哪一處,便頭也不回地轉去另一間房休息。

翌日,太陽還沒爬到半山腰,蘇純在渾身酸痛的不适感中轉醒,映入眼簾的是雪白整潔的床單,帶有那股熟悉的淡淡馨香。

她發現自己是趴着的,試着轉過身體,筋骨沒那般難受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腿,被白紗布包得整整齊齊。

環顧四周,挑高的房梁,家具入目皆是幹淨原木色,桌椅櫥櫃一應俱全,她再次翕動鼻子,這是段绫煙身上素來的香味,她瞬間清醒。

她不由攥緊段绫煙睡過的被褥,腦袋轉了好幾圈,左看右看也沒有段绫煙的身影,撇了撇嘴,把自己一整個滾進了被窩,竭力汲取對方的氣味。

段绫煙端着藥一開門就見被褥底下拱起一個正在蠕動的圓球,她把熱氣騰騰的藥碗啪地放在桌上,沒好氣道:“醒了就來吃藥,賴在我被子裏好玩嗎?”

聽到這聲,蘇純慌裏慌張地跳了出來,結果腿還沒好全,又崴了下去,她哎呦地叫着。

“你怎麽一天天就愛自讨苦吃,也不長點記性。”段绫煙快步上前提起她的後脖頸,上上下下用眼神細致入微地觀察。

由于重力原因,蘇純整個肚皮對着段绫煙,尾巴上翹,害羞地掩住私密處。

幸好現在是原形,不然又要被段绫煙看到自己臉紅成晚霞了。

金色光線在窗棂中形成道道光束,照在蘇純的後背,白絨毛覆了層輝光,幾近透明。

段绫煙看來看去,覺得蘇純有些地方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喃喃道:“看起來傷勢好轉不少,可你怎麽好像較之前胖了許多。”

蘇純一驚,抽動着身體逃開段绫煙拽住她的手,回到了床上。

“我哪有胖,我只是,只是...”

思來想去竟找不到合适的詞彙,蘇純一想到話本裏有寫懷孕會導致發胖,焦慮到呆滞原地。

這小東西又在發呆了,段绫煙推了推她,端起藥碗遞到蘇純面前。

濃重仙草藥香将蘇純從擔憂中喚醒,她用嘴碰了碰碗面邊緣,苦澀迅速蔓延至口腔。

她眨巴着眼睛,撒嬌道:“姐姐,我能不能不吃藥啊,這藥也太苦了。”

“你是三歲小孩嗎,還怕苦,快點喝了。”段绫煙一點好臉色都沒給她,一如既往地任性。

段绫煙不由分說把碗塞到對方爪子裏,蘇純牢牢地抓住,就擔心灑下來一些又要被段绫煙訓斥。

她猶豫一瞬道:“那姐姐,我喝完藥以後,有沒有糕點吃?”

蘇純吃夠了女兒愛吃的鹹口,她也想吃點甜的緩緩。

哪來那麽多的要求,段绫煙低沉着音調,“你有完沒完,當我這裏是膳堂嗎,想吃回家吃去,現在趕快給我把藥喝了。”

眼見段绫煙又要發火的勢頭,蘇純連忙捧起藥碗,咕嚕咕嚕一股腦灌進嘴裏,因為是三瓣嘴的緣故,有部分棕黑藥液順着她的毛毛淌到了床上。

潔癖如段绫煙實在看不下去這場面,好不容易忍到一碗藥見底,她抽走碗,将提前備好的糕點硬生生地塞到蘇純嘴裏。

“唔...”蘇純嘴巴比大腦先行反應過來,甜味立刻沖淡了令人作嘔的苦,她眯着眼睛,歡快道,聲音甜的就像化開的糕點:“謝謝姐姐。”

段绫煙上下掃了一眼,嫌棄道:“髒死了。”

蘇純懵然不知這是什麽意思,順着段绫煙的視線,她看到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像去泥巴地裏玩了一遭似的,她也沉下臉。

随即又心酸地想以往受傷吃點丹藥即可,這回是頭一次喝那麽苦的藥,鼻頭不由地微微抽動。

段绫煙眼疾手快掐訣幫她清理好一切,那水霧霧的眼瞳總算沒再哭出小珍珠。

“下次喝藥到床下來喝,再把床單弄髒弄亂,小心我把你趕出去。”說着食指發力,向蘇純頭上一點,“好了,趕緊躺下來休息。”

體型本來就小,當即就被推倒了,蘇純不敢反駁,低低地應了聲,麻利地溜進被窩,害怕到只露出兩只顫抖的小耳朵。

段绫煙鼻息冷哼道:“還算識相,我走了,今天傍晚還要再喝一回藥。”

被苦藥折磨了半個月的蘇純,好不容易熬過最後一碗藥。期間段绫煙早沒影了,有時是別的同門給蘇純送的藥,只是,她每個清早都會在桌上看到提前備好的各式糕點,全都是她過去最愛吃的品類。

蘇純認為,她大抵是因為厭煩自己愛哭的性子才給她這些的。自打懷了女兒後,她變得愈加多愁善感起來了。

就像今天,蘇純壓根不曉得段绫煙去往何處,還會不會再來看望她,她有詢問過來跑腿的,奈何一問三不知,還想摸她的毛,她只好躲到床角,把自己人身安全先保護好。

入夜,蒼穹星芒閃耀,山鹧鸪懸在山間密林內發出咕咕的叫喚。

連日來都沒下過床的蘇純有點耐不住念想,正好趁更深露重,半夜無人走動,她翻身下床,腿還沒好全,移動的時候一瘸一拐。

一出* 門就聞見段绫煙的氣味,她循着味道,來到最邊上的一間低矮竹屋,門前圍繞着一圈聊勝于無的稀疏籬笆。

她跳了過去。

小小的白團子用爪子扒拉着隔壁外牆,憑空借力竄上窗臺,瘸腿打滑險些滾落下來,在輝光籠罩下,顯得十分滑稽又可憐。

不敢貿然敲門打擾段绫煙,她只好以這種辦法偷偷看看她。

清輝投射到屋內,段绫煙側躺着睡,半張臉正對着窗外的蘇純。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描摹對方如畫作般精致的五官,其實她已經恢複了靈力,還繼續待在這裏的原因完全就是為了想多看她幾眼。

她努力将這幅畫面刻在心底,照目前的狀況,萬一段绫煙哪天徹底不要她了呢。

忽起陣風,涼意襲身,吹地蘇純閉眼蜷縮成一團。

臨走前,她又看了眼段绫煙那安谧的睡顏,眉眼溫和,羽睫濃密,在眼睑灑下一小片陰影。

她要走了,話本子上說,強扭的瓜不甜,她若是再過多糾纏,段绫煙不僅會給她喂苦苦的藥,還會在她心窩子上繼續捅刀。

蘇純一躍而下,小尾巴搖動着,向山下的方向蹦跑,蒼涼月色在她身後拉長,拖下一道細小瘦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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