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哪裏疼 下邊

第59章 哪裏疼 下邊

季不寄對時母的印象頗深。

某年學校組織的春游, 季不寄蹲在廣場角落的臺階上,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冷掉的包子。包子表皮已經發硬,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他用力掰開, 碎屑簌簌地落在膝蓋上。

遠處飄來陣陣飯菜香, 同學們都在享用父母準備的午餐便當。

他吸吸鼻子,慢吞吞地啃包子,視線停滞在某棵樹下的烏鴉身上。

"你怎麽在這裏吃飯?"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季不寄擡起頭,看見時恩賜的媽媽站在面前。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 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後, 手裏提着個保溫飯盒。

"阿姨?"他咽下嘴裏的東西, 有點噎嗓子。

楊白玉的目光落在他啃了一半的包子上,眉頭微微蹙起。她蹲下身,平視着季不寄的眼睛:"你中午就吃這個嗎?"

季不寄點點頭, 他聞到了飯盒裏飄出的香味,是小炒肉的味道, 還有米飯的清香。

"能吃辣嗎?"楊白玉笑了下, 朝他晃晃手裏的飯盒:"時恩賜那臭小子,明明是他指明要的菜,剛剛又突然說不想吃了,要去小賣鋪買薯片。"

她打開飯盒, 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快吃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

*

監測儀規律的滴答聲撞在病房的白牆上, 女人灰白的發髻靠着藍白條紋枕頭, 她将那本翻舊的《地藏經》擱在床頭櫃上,目光移向窗外那株櫻花樹。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了呢?

書頁邊角浸着不知是茶漬的暗黃。

Advertisement

又到了固定的時間,護士推着不鏽鋼治療車輕輕走了進來。

楊白玉心如止水, 盤弄着一串念珠,仍舊扭頭望着窗外。

倏然間,後頸觸到陌生的視線,她的眉睫顫動了下,轉過頭去。

門邊處立着兩個人,均是瘦瘦高高的個子,模樣出挑。發色紮眼的那個,面上挂着淺淡的笑容,旁邊的另一個神色平靜,站得端正筆挺。

十七顆檀木佛珠從保養得當的腕間滑落。像被香灰燙傷的飛蛾突然收了翅膀,楊白玉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時恩賜輕輕喊了聲:“媽。”

季不寄也朝她點了點頭,暗紅色的珠子滾到他腳邊,他便彎腰去撿,連着拾了好幾顆,連帶着滾進床底陰影裏的一并摸出來。

時恩賜餘光擦過他,這傻子是專門來這兒拾珠子的?

“你回來了?”楊白玉淡淡地問道,語氣和時恩賜所料想得并無兩樣。

季不寄有些意外,他以為時母會難以置信,會熱淚盈眶,激動得撲上去來個母子重逢的感人場面。

時恩賜“嗯”了一聲,把買的東西随手放桌邊,問道:“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她的聲音不大,但能聽出來些許從胸腔裏擠出來的,帶着心衰患者特有的氣音。

她的眸光掠向一旁的黑發青年:“這位是?”

季不寄還在心底思忖着楊女士為什麽對她兒子的詐屍反應如此平淡,聽見自己被提起了,忙擡頭欲要開口。

“小季?”她先一步認了出來。

季不寄表情不變,實則有點受寵若驚地點點腦袋。

“您還記得我?”他道。

楊白玉笑了下,眼角的褶皺顯了出來:“你倆從以前就玩得好,做什麽都要提你一嘴,你來家裏時,小時都快要離不開你了。”

提起從前的事情,她似乎釋然了許多。

時恩賜扒拉着床頭櫃上花瓶裏的花瓣,一聲不吭。季不寄坐在他身畔,不鹹不淡地掃了眼他,把他摧殘嬌花的手拉開。

“現在這小子還是死死纏着你嗎?”她問道。

時恩賜觑向季不寄,長睫忽閃忽閃的,像振翅的鳳尾蝶,煞是奪目:“有嗎,季不寄?”

季不寄無奈地說:“我纏着你,行了吧?”

楊白玉捂了下唇,溢出一聲輕笑。她把這兩個孩子之間親密無間的氛圍看在眼裏,陡然意識到,上次見到他們兩個這樣說話,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過去似乎并不全是不堪。

時恩賜早就察覺到了母親的變化,他識趣地沒有提起另一個男人相關的事情,安安靜靜地陪在她的床前,看護士忙裏忙外。

楊白玉不像大部分家長,會詢問孩子的近況,諸如學習、工作、結婚對象這類雜七亂八的。

她偶爾想起點什麽不痛不癢的小事來,提一嘴,聊幾句就停。

治療車被護士推走時帶起一陣風,經書嘩啦啦翻到某章。

看時間差不多了,時恩賜拉起季不寄,欲要離開。

季不寄還在削蘋果,厚厚的蘋果皮削得東一塊西一塊的,時恩賜瞅見他那笨手笨腳的模樣,生怕他削破手。

“刀給我,我來。”他看不下去了。

季不寄沒理他,自顧自繼續切皮。

時恩賜真誠地建議道:“你不如直接上牙啃。”

季不寄說:“我削給阿姨的。”

楊白玉最終收到了一顆被刀啃過上百口的菱形果實。

饒是淡定如季不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地板磚想要回去,旁邊的時恩賜不停地笑他,聲音煩人。

“多好的蘋果。”楊白玉誇道,直接咬了一口:“挑的也好。”

“我挑的。”時恩賜幽幽道,在水果店裏買蘋果的時候他一個一個撿的,不然季不寄又想拎個花花綠綠的果籃出去了。

楊白玉道:“我是說從袋子裏挑出來的這個好吃。”

時恩賜撇撇嘴。

季不寄一語不發,只是低頭擦刀子,而後被旁邊的人徑直奪走手下的工作。

臨走前,季不寄突然回頭,小聲說了句:“阿姨,對不起。”

時恩賜攥着他的手一緊。

楊白玉沒問他為什麽道歉。

"書上說衆生皆苦,可沒說這苦要自己孩子來還。"她伸手去夠佛經,指尖在書頁上抓出褶皺:"你們快回去吧,睡前我想誦會兒經。"

外邊天色已深,白日的餘溫還未在這所北方的城市散盡,夜風卻帶上了一絲涼意。

兩個人又開始以蝸牛的速度壓馬路,他倆誰都不提打車,也不坐公共交通,僅僅是漫無目的地散步。

街道兩旁的梧桐樹依舊繁茂,葉片在昏黃的路燈下泛着微光,偶爾有幾片葉子輕輕飄落,季不寄的衣領子上落得一片。

時恩賜順手給他摘掉,這個視角剛好能看到季不寄素白的耳尖,似乎是感受到另一方的靠近而敏感地抖了幾下。

他拿葉片戳戳那處皮膚:“別回宿舍了?”

季不寄動作一滞,下意識想歪了。

*

在時恩賜的軟磨硬泡加軟硬并施的威脅下,季不寄順利搬進他家入住。

橫豎是一學期不剩幾節課,他在這邊待着方便複習考研的知識點,睡眠質量更好,于是很快就妥協了。

當然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不過季不寄不打算告訴時恩賜。

他倆不是第一次同吃同住了,時恩賜較上次而言表現正常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細節,季不寄選擇性忽略不計。

時恩賜空守這麽大的屋子,卻不請家政阿姨,一切均要親力親為。季不寄覺得他是閑得沒法了,尤其是在自己苦苦學習的對比下,時恩賜簡直像個無所事事的失業青年。

某天,他在二樓房間裏玩游戲。這裏被時恩賜改造成了電競房,牆上貼了幾張游戲海報,角落裏還堆着幾個沒拆封的游戲盒子。

桌上并排放着兩臺顯示器,屏幕微微傾斜。鍵盤是機械的,敲擊時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他買了先前一直有些在意的Eager的游戲,風格十分熟悉,玩起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時恩賜端着一盤洗好的草莓進屋,瞥了眼屏幕,晃晃他的椅背:“吃點水果。”

“什麽水果?”

電競椅是灰黑色的,椅背可以調節,坐墊厚實,坐上去有種被包裹的安全感。季不寄舒舒服服地陷在裏邊,轉過椅子去,朝向他:“草莓?”

“剛到的,買了一箱。”時恩賜道。

季不寄拿叉子叉走一顆,丢嘴裏,酸甜比例恰到好處,水分充足。他咬着鐵叉,瞧着時恩賜:“一百問是什麽意思?”

他指的是先前被莫名其妙問了一堆的亂七八糟的問題,那時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時恩賜俯身向他靠攏,莞爾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一截手臂伸了過來,季不寄嘴巴裏的勺子被取走,丢回器皿裏。

他的嘴巴染得有點紅,水潤潤的。時恩賜的膝蓋撐在椅子邊緣,離得極近,眸光從上而下投在他的臉上,雙手輕輕捧起,歪了歪頭,湊過去親。

季不寄錯開臉,又頓了下,盯着随便一處虛空,問了句:“你吃草莓了嗎?”

“還沒。”

時恩賜以為他又要拒絕自己,醞釀情緒,委屈氣憤的表情還沒演出來,季不寄倏然吻了過來,冰涼的觸感令他眼瞳睜得圓滾滾的,瞳孔縮成了針。

季不寄給他喂了顆草莓。

他仰着頭,神色平靜地凝視着自己,耳根通紅,暴露了心底的悸動。

時恩賜受夠了這張毫無波瀾的撲克臉,他想猛地撲過去,拉扯着對方的臉皮,讓他哭出聲來。

怎麽會有人的臉懶到這種程度。

五官的每一處都像是個漂亮的擺設,得一眨不眨地盯着才能窺出些端倪來。

草莓汁水自口腔爆開,時恩賜鼓着單側的腮幫子,方才沒用上的委屈使了出來:“季不寄,我有點疼。”

“哪裏疼?”季不寄蹙眉,視線去尋他身上的傷口。

“下邊。”時恩賜脆生生地回答道。

他真的硬得發疼。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