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認輸了

第29章 認輸了

我應該喜歡什麽樣的人？

這個問題，殷久也曾思考過。

但大約，會是個很優秀的人。

能選擇的話，誰不想有一個更完美一點的戀人？殷久自覺是個俗人。

他年少時，理想中的戀人，應該是熱烈如火的，她或者他會像一抹豔陽，給他帶去生機與活力，照亮他灰暗的人生。

等年長一些，他開始偏好安靜，情緒穩定的人，他們可以互為依靠，不需要太多激情，能彼此慰籍便好。

但無論是年少還是年長，殷久都沒有遇到過合适的人。

倒不是沒有遇上過優秀的人，只是殷久對自己的脾性非常了解，性獨又霸道，對人忽冷忽熱，疑心還重，間歇性死宅，又間歇性不安于室。

試想一下，昨天對你很親密的戀人，今天就對你不理不睬，而人都是感性動物，長此以往，估計也沒人能受得了他。

所以後面殷久放棄了，覺得不如養只寵物，狗太鬧，貓正好。

脾氣壞一點，不那麽黏人，高冷一點最好。

他不會因為貓咪脾氣壞就不要它，貓也不會因為他陰晴不定就離開他。

挺好的。

跟系統做完交易，殷久也想過，真找不到感興趣的人，不如再養只貓，反正，系統也沒說任務對象一定得是人，跨物種戀愛人群應該也不介意再加他一個。

不過他還是想試一試的，去找那麽一個人，把生死交予對方。

——愛我，我生，不愛我，我死。

就這麽簡單，談一場沒有退路，賭上性命的戀愛，無論落幕後是輸是贏 ，都不失為一種浪漫。

可這個人選，不該是寧長悅。

不該是這樣一個平庸普通，有些笨，有些傻，與他理想型相差甚遠的人。

殷久有一萬種理由去否定這個人，你看，這個人平時話都沒兩句，一點不陽光，不幽默，不風趣。

他看上去還不太聰明，小小年紀就辍學了，未來前景堪憂，好像也沒有太正的是非觀，沒法好好照顧自己，吃魚都不會挑骨頭，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反擊。

跟他談戀愛，會很累的，要一直照顧他。

但……理由再多，殷久又無比清楚的認知到一個事實——

殷久怕寧長悅。

是的，他怕他。

靠近寧長悅，殷久便會覺得不安，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見到了一個撒滿蜜糖的毒蘋果，像是從高空落下，等待他的不是救生網，而是一張蜘蛛網，靠近便會粉身碎骨。

危險，而又充滿……誘惑力。

可笑，寧長悅這個人，有什麽能吸引他的？

就因為長的好看？說話聲音好聽？哭起來也好看？他看他的眼神一直在釣他？

殷久心說：該死！我真該死啊！我連自己都騙。

找了那麽多理由貶低他，可我就是對這個人感興趣了。

所以我真該死啊。

“你考慮好了嗎？”系統催促了一句。

殷久說：“就他吧。”

系統問：“誰？”

殷久認命道：“寧長悅。”

此時，外面的時間又過去了幾個小時。

時間進入了深夜，床尾的人也沒在那兒傻站着了，但其實也沒什麽差別，他只是換到了床邊，筆直地坐在凳子上凝視着殷久的臉。

病房裏的另外兩個床位是空着的，但他好像沒有想過去休息一會兒，他甚至很少眨眼，就那麽一直看着。

像是在等待一個奇跡，又或者一個宣告。

而鏡面之外，聽到殷久給出的名字，系統有種果然如此的感想，嘲笑道：“之前我就問了你好幾次，問你是不是喜歡他，你還騙我，現在終于不裝了是吧？”

“我确實對他感興趣，但喜歡，還真的說不上。”殷久這會倒是坦然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對寧長悅至多是有好感，還不到愛情的程度。

系統“呵呵”冷笑。

兩人隔着鏡面，在第三視角又觀看了一會，系統說道：“既然你已經選好了，那我們的契約就算正式成立了。”

“接下來我會進入休眠狀态，但你還可以實時查詢愛意值和劇情完整度，殷久，我的朋友，祝你好運。”

殷久說：“謝謝，也祝你做個美夢。”

……

重新回到身體裏，殷久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

真奇怪，此刻竟會有些忐忑，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寧長悅。

甚至少見的開始質疑起自己。

這個選擇是正确的嗎？

把生死交給這個人，賭上所有，劃算嗎？他值得嗎？

然後在這樣自我懷疑和他人懷疑的不确定中，他感受到有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脖頸上。

寧長悅伏在殷久的頸側輕輕嗅聞着什麽，随後，像是确定了某種信息，支撐了一整夜的背脊突然彎曲了下來，他無力地趴在殷久胸口。

僅僅只是一會兒，他就從無聲流淚，變成了小聲嗚咽。

但似乎有在努力克制着，所以發出的聲音，只出來半截，就又被吞回去了。

溫熱的淚水落在衣襟，很快暈濕布料，貼在皮膚上，觸感有些粘膩，這并不是什麽美好的感受。

“哭什麽，我又沒死。”殷久勾了勾唇，想笑一笑，卻發現好像有點笑不動。

這小孩怎麽哭的這麽傷心？好像也沒說過幾次話，他也沒給出過什麽暧昧信號吧。

他哭的這麽傷心，就顯得殷久剛才的遲疑特別卑劣。

我真該死啊！

殷久再一次這麽自罵着。

沒再遲疑，殷久擡起另一只手臂，在落在寧長悅頭發之前，改為落在後頸上。

比起摸頭發的安慰，這更是一種親密信號。

滾燙的手掌貼上冰涼的皮膚，懷裏趴着的人也為之一靜。

片刻後，一張哭花的臉擡了起來。

那雙浸在淚水中的漂亮眼眸直直望着殷久，像是在等一個解釋。

我應該說什麽？殷久自問。

平時很能說會道的人，此刻卻一時想不到該說什麽，所以殷久只是沉默着，用指腹去抹寧長悅臉上殘留的淚痕。

殷久從沒有這樣摸過別人的臉，觸感細膩柔軟，寧長悅看着瘦瘦小小的，下巴尖尖臉也小，摸上去還挺有肉感。

等意識到自己停留的時間過長時，殷久停手，準備收回來。

察覺他後撤的動作，一直任他摸臉毫無反應的人，終于有了反應，快速抓住殷久的手，按回臉上，還拿臉頰依戀地蹭了蹭。

喉間溢出兩聲低沉的笑聲，殷久輕聲問他：“寧長悅，要不要跟我回家？”

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手掌下的臉頰先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寧長悅反應了過來。

可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答應，也不是喜悅，而是下壓着嘴角，更多的淚水從他眼中湧現。

然後他再次撲到殷久身上，不過這次是貼着脖頸，小聲抽噎起來。

聽上去，竟比之前還要傷心。

殷久被他哭懵了，雖然不知道他哭什麽，但還是順着他的後頸撫摸安撫。

本來應該是悲傷的場景，但被亂糟糟的頭發和冷冰冰的臉頰蹭着脖子，陌生的顫栗感讓殷久不合時宜的有些想笑。

他也确實笑了起來。

行吧，他認輸了。

殷久在心裏告誡自己：

——既然你選了他，就不能後悔了，哪怕未來你發現他并不合你心意，你也不能再放棄他。

“乖啊，別哭了，別怕，我在呢。”他輕聲哄着。

安撫的聲音溫柔而又熟練。

第二卷：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