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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6章
酒吧人聲嘈雜,沈越宇張開雙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聽此刻就站在幾步之外,沈越宇忽然覺得,他和謝聽就像是交纏在一起的線,拉開了這麽長的時間,卻又糾纏在了一起。
這一次重逢,還會再分開嗎?他忽然想。
走神的時候謝聽已經過來了,他屈起指節,擡起手臂,把一杯酒端在半空。
沈越宇低頭看看他,“怎麽?”
謝聽臉頰泛着紅色,看上去明顯是喝了不少了。沈越宇湊近他的面孔,呼吸糾纏在一起,縷縷酒精的味道傳了過來。
沈越宇拉開了點距離,“你這是喝了多少?”
“沒喝多少。”謝聽道,擡頭看着沈越宇,笑得有些局促,“沈越宇,生日快樂。”
他還是沒變,他喜歡笑,笑起來的時候唇角上揚,會露出來兩顆小虎牙。頭發染成灰色讓他眉宇間多了幾分帥氣,看上去像個沒事天天混酒吧的問題學生。
沈越宇不喜歡他這個樣子,皺着眉頭說:“你在這裏幹什麽?”
當年兩人分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過聯系,沈越宇只當他是在電臺唱歌,現在謝聽在這個場合這副樣子,讓他着實感到意外。
燈光顏色暗淡,沈越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聽的臉,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不太好。謝聽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勉勉強強地笑笑,開口說:“我,在這上班。”
他耳朵上帶着一個小小的助聽器,已經不是當年帶的那一款了。沈越宇忽然想起來剛才聽林柔說的,當年謝聽參加藝考的時候助聽器被扔到樓下去了。
謝聽有工作在身,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也不好再逗留,于是說了聲再見轉身就走。
“你工作到幾點?”沈越宇問。
謝聽一愣,說:“十一點。”
沈越宇點點頭,說:“你去吧。別再喝酒了。”
看着人離開,沈越宇這才轉身朝着林柔那邊走過去。幾個人沒等他先把蛋糕切開了,奶油上面點綴着幾種不同的水果,看上去很可口。
幾個人一邊喝着酒一邊用叉子戳蛋糕吃,林柔和方新兩人一個罵領導一個罵導師。沈越宇沒再喝酒,陳燃看着他不對勁,坐過來小聲問:“謝聽他還好吧?”
沈越宇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陳燃手裏夾着煙,一小縷白煙慢慢地往上升起來,又沒入黑暗。沈越宇垂眸沒說話,陳燃直到他在想什麽,開口說:“其實你跟他......現在也未必不可以。”
沈越宇看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有個詞叫破鏡重圓,不是嗎?”陳燃道,“你倆之前都在一起那麽久了,就算不是你想要的那種關系,同學,發小,老朋友,這種關系也不行嗎?”
沈越宇還是沉默,陳燃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隔了一會,沈越宇雙手交疊在一起,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朋友,同學,哪一種關系說出來都很正當。但不正當的是我。”
陳燃驚訝地挑了挑眉毛,“什麽?”
“我只想跟他當愛人關系。”沈越宇面不改色地說。
陳燃耷拉着嘴角,“從小到大,你是我見過的最犟的一個。”
方新還在和林柔叽叽喳喳說着話,陳燃看着一明一滅的煙頭,忽然聽到沈越宇說:“我們沒有破鏡,”
“也不需要重圓。”
忙完已經是快十二點了,酒吧裏的氣味着實不好聞,謝聽被煙嗆得難受,晚上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剛才又喝了些加了冰塊的酒,胃裏翻江倒海地難受。陳嘉延見他狀态不好,走過來把他手裏的拖把拿過來,又把他扶到一邊的卡座上休息。
“歇一會吧,我來幹這些事情。”男生低聲說,
謝聽點點頭,“辛苦你了。”
他捧着熱茶小心地喝了一口,這才覺得胃裏舒服了許多。
酒吧的客人幾乎都走了,此刻亮起了大燈,音樂也關上,倒平添了幾分安靜的氛圍來。
謝聽揉揉眼睛,一擡頭,忽然看見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不遠處。
他一愣,仰頭看着那邊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
“走吧小聽哥。”陳嘉延拖完地,順手把兩人的外套從工作室拿出來,朝着謝聽走來。沈越宇雙手插在兜裏,站在謝聽不遠處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
“你怎麽還沒走?”謝聽站起來,緊走幾步問。
他沒走的理由顯而易見,謝聽沒敢問,他尴尬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沈越宇沒說話,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陳嘉延。
他怎麽還沒走?謝聽有一瞬間的心慌,連帶着手指都忍不住細微地顫抖起來。
“小延,你先走吧。”謝聽把自己的外套拿過來,“一會兒我來關燈。你在群裏跟老板說一聲。”
陳嘉延懷疑地看看沈越宇,“你認識他嗎?”
“我朋友。”謝聽擡手按了按陳嘉延的手臂,示意他趕緊離開。陳嘉延不放心,卻也無可奈何,低聲囑咐謝聽:“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就走了,謝聽咽了口水,擡頭看沈越宇:“有什麽事情嗎?”
“......”沈越宇一時無語。
他該怎麽說,說他還喜歡謝聽,想問問他現在還好不好,這些年有沒有想他嗎?
謝聽移開視線,說:“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剛才那是誰?”沈越宇憋了半天,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是你男朋友嗎?”
以前的他從來不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謝聽沒忍住笑了一下,有些調笑地說:“沈越宇,你怎麽會這麽問?”
此時已經臨近半夜,大廳的暖氣關上了。謝聽把自己的外套穿上,沈越宇看着他的手從袖口中露出來,細長的手指上沒戴任何裝飾物。
不知道為什麽,沈越宇的心放松了一些。
“他不是我男朋友。”謝聽坦然道,他看着沈越宇,眼裏沒有一絲波瀾,“只是一起合租的朋友。”
“合租?”一輩子都沒有過這種體驗的沈越宇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和他住在一起?”
“對。這樣我也能剩下來一些錢。”謝聽低頭拉上拉鏈。沈越宇的視線順着他的手指往下移,那個小小的鐵片在燈光下反射出雪白的光來。“我現在,欠着錢,所以。”
他擡起頭,“我在新聞上看見你很多次了,我高中的時候就在想,沈越宇,這才是配得上你的未來。”
沈越宇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從未見過謝聽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過去的十年并不是一眨眼的事,他們也不是當年覺得學習之外就是愛情的無知的青春期小孩了。
他能猜到謝聽想說什麽,但他不想聽。
“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心思和你敘舊。那天晚上發的那一條語音,是我太激動了。”謝聽嘆了口氣,“我看見你給我發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想聯系你。”
可是等我冷靜下來,又想到或許我們不太适合見面。
他用牙齒咬着唇邊的軟肉,那點細細麻麻的疼痛順着神經一路疼進心底,泛起說不出的苦澀。
他忽然擡起手,把耳朵上的助聽器給摘了下來。
“對不起,我該走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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