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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7章

上午剛下過雨，雲層堆積在天空，看着一片灰蒙蒙的。地上還潮濕着，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個小水窪，空氣中滿是雨水潤濕泥土的味道。

沈越宇擡手擦了把額頭上悶出來的汗，身後傳來男生清晰的聲音：“沈越宇，你等一下。”

他于是站定在原地，回頭看過去。男生小跑着朝他過來，白色的校服襯衫的肩部緊貼着皮膚，衣擺卻又顯得寬大，被風吹起來像一只撲棱着翅膀的小白鴿。

他剛從老師辦公室出來，要去二班找他們班的班長，誰知道二班這節是體育課，學生都走光了，只有沈越宇才剛出教學樓，謝聽趕緊追了過來。

謝聽小聲地喘着氣，“你們班要上體育課了，我簡單和你說一下。就是下周要輪到我們初二的學生去那邊打掃公共區域嗎，你讓你們班長挑幾個人，我們兩個班一起打掃。”

沈越宇“嗯”了一聲，看着謝聽跑得漲紅了的臉，唇角忍不住向上揚了揚：“好辛苦啊，班長。”

謝聽瞪他一眼，“你可真煩人。”

自從謝聽初二當了三班的班長，沈越宇沒事就喜歡用這個去笑他。謝聽成績一般，但是性格很好，在三班很受歡迎。

他個子竄高了些，聲音也開始發生變化，臉也不像小時候那麽多肉了，俨然就是一副少年人剛抽條的模樣。沈越宇沒急着去操場，擡手捏了捏謝聽的腕骨：“中午想吃什麽？”

雖然不在一個班，初中也不像小學那樣松散，但一些見縫插針的時間沈越宇都不想舍棄掉。比如中午吃飯，晚自習下課，謝聽一出教室門就能看到沈越宇在等他。

就好像這些事情都順理成章，成了習慣，某一天沒看見沈越宇在門口，謝聽就背着書包去二班的門口看看是不是哪個老師在拖堂。

“嗯，馄饨吧。”謝聽直起身子，“謝啦。我走了。”

他說完就轉身，朝着教學樓跑過去。

二班的學生都在操場上集合，沈越宇過去的時候基本都站齊了。周餘站在隊伍最後一排，沈越宇走到他身邊站好，周餘看他一眼：“怎麽來這麽慢？”

“三班的班長找我說事兒。”

“噢。”周餘仰着臉想了想，“謝聽啊。”

沈越宇接着說：“嗯。下個禮拜要掃操場，我們跟三班一起，找幾個男生。”

周餘點點頭。“行。”

九中的體育課分模塊自選，周餘帶着一群小弟選了籃球，沈越宇懶得理那群流着臭汗罵着髒話的男生，選了田徑。

陳燃是個牆頭草，沈越宇選什麽他選什麽。後來選完就後悔了，繞着操場跑了五圈，累得坐在中間的草坪上看着沈越宇跑。

周圍的同學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體育課是難得的放松時間，沈越宇跑得累了，把外套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老師就說了解散。沈越宇把外套從地上撿起來，抖了抖，拿着飯卡朝食堂走去。陳燃從地上爬起來喊他：“沈越宇，你等我會兒！”

他沒見過沈越宇這樣耐力這麽好的，一節課能跑将近十圈，然後面不改色地去幹自己的事情。

沈越宇沒停下腳步， 晚一點去食堂人多。陳燃從後邊跑過來，外套扔在肩膀上：“你中午吃啥？借我抄抄。”

“吃馄饨。”沈越宇說。

他端着兩碗馄饨走到一張空桌子前，陳燃跟在他後邊：“今天三班的班長也來啊。”

沈越宇沒說話，繞過他去拿筷子。

陳燃早就習慣了這家夥的臭脾氣，說實話沈越宇在班裏人緣并不好，但他成績很好，從初一開始就穩居年級前五，從來沒有掉出來過，讓班裏的其他人既嫉妒又讨厭。

十月的風帶着些秋天的氣息，謝聽來的晚，沈越宇一碗馄饨幾乎都見了底，陳燃喝着自己的飯後可樂，一見到謝聽，伸手招呼他往這裏來。

“老師說随堂測試，我才剛收完試卷，等急了吧？”謝聽用勺子攪了攪面前的食物，抱歉地說。

“沒事，還有二十分鐘才關宿舍門。”陳燃道，“你慢慢吃，不急。”

謝聽嘴裏塞着一顆馄饨，鼓起來腮幫子。沈越宇吃完自己的，把手伸到他面前，謝聽就放下筷子，給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紙來。

陳燃挑了挑眉毛，把自己的手伸到沈越宇面前。

沈越宇皺着眉頭看他一眼，“抽什麽風？”

“我也要紙。”

“用胳膊抹抹。”

陳燃撇撇嘴，“你可真小氣。”

謝聽被逗笑，把那包紙推到陳燃面前：“你別理他，用吧。”

“上次月考考了多少？”沈越宇問。

謝聽的笑容漸漸凝固， 埋頭吃自己的東西，不說話了。

“年級第一百二十名，數學沒及格。”沈越宇沒放過他，他看着謝聽，“我說的沒錯吧？”

謝聽把最後一顆馄饨吞下去，站起來說：“我吃好了。”

他在逃避話題。

能當上班長其實是偶然，三班原來的班長轉學走了，謝聽又在班裏人緣好，所以投票的時候都投給了謝聽。沈越宇從來不覺得當課代表或者班長什麽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謝聽覺得聽很有意思，他成績不好，耳朵也不好，只有這樣當班長天天給班級跑腿，到讓他産生過一些成就感出來。

小學的時候謝聽就沒學好，上了初中更是吃力。沈越宇沒事就把他叫到陽臺上給他講題。

他不喜歡沈越宇給他講題，他害怕沈越宇一副“這你還不會”的表情。

正想着，左肩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謝聽沒走穩，往右傾斜了身體，被沈越宇一把扶住。

“怎麽回事？”沈越宇擡頭看過去，對面那幾個男生也站住了，周餘走在最後，回頭看了眼，說：“剛才誰撞的人？過來道歉！”

沈越宇皺起眉頭。

他和周餘的關系算不上好，周餘成績沒他拔尖，個子很高，人長得也帥，鼻梁高挺眼眶深邃。他家裏有錢，也很會看人下菜，因此在班裏混得很開。

沈越宇扶着謝聽的肩膀，周餘看看他倆，忽然笑了一聲。

撞人的男生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對着謝聽說：“對不起。”

“沒事，下次小心一點。”謝聽擺擺手。他沒覺得撞得有多疼，午休時間快到了，他得趕緊回去。

幾個人就這麽錯開視線，沈越宇沒松開手，就這麽一路回去。

“晚上放學等我一起。”分開前，沈越宇這麽說。

晚自習上到八點半，謝聽把自己的試卷又看了一遍，除了最後幾個他實在不會的大題，剩下的幾本搞明白了。說實話他對學習一點興趣都沒有，硬着頭皮看試卷是為了應付沈越宇的提問。

像沈越宇這樣的學霸，怎麽就喜歡浪費時間在給他這個學渣講題上。

“班長我走啦。”同桌收拾好書包，把凳子推到課桌底下。

謝聽應了一聲，擡頭看見教室門口站了個人。

他以為是沈越宇，于是抓了試卷就塞進包裏，趕緊走出去。

周餘的校服拉鏈沒拉，他靠着後邊的欄杆，看着謝聽走出來。“謝聽！”

助聽器捕捉到了他的聲音，謝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走過來道：“有事嗎？”

“吃巧克力嗎？”周餘笑笑，從兜裏掏出來一塊黑巧，遞給他，“中午我朋友不小心撞了你一下，态度不是很好，這個，當作賠禮。”

謝聽一愣，中午的事情他幾乎都要忘記了，周餘這麽一說他才想起來。他當然不會收，“中午......沒事的，你不用這樣。”

“我來都來了，”周餘把巧克力塞進他手裏，“一塊巧克力而已，就當是我送給你的，不可以嗎？”

說實話謝聽之前和周餘沒什麽太大的交集，謝聽很少主動和別人交朋友，他的空閑時間幾乎都和沈越宇呆在一起。

謝聽想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周餘收回手，說：“再見，回家路上小心一點兒。”

“哎對了，”謝聽想起來老師說的事情來，“沈越宇跟你說了嗎，打掃操場的事情。”

周餘腳步一頓，隔了幾秒，想起來上午體育課沈越宇說的事情。

“沒有啊。”他仍然笑盈盈的，暖色的燈光給他的臉打上一層溫柔的輪廓，“什麽事情？”

謝聽一愣，心裏也沒在意，就把事情又說了一遍。周餘聽了說好，點點頭走了。

沈越宇有事耽擱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看見謝聽靠着欄杆背古文，仿佛等了很長時間。謝聽一擡頭看見沈越宇，收了書朝他走過去。

九中離小區不算太遠，走着就能回去。謝聽話很密，他喜歡什麽都說，在沈越宇面前什麽秘密都沒有的樣子。

他沒說剛才和周餘的事情，兩個人就這麽走着，踩着路燈的影子回了家。

“以後別和周餘他們走太近。”沈越宇沉默了一路，站在門口忽然說。

謝聽已經把家門打開了，一條大金毛跑了出來，瘋狂地蹭着沈越宇的腿。

“為什麽啊？”謝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