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奇光堂肯定有問題……

第3章 第 3 章 “這奇光堂肯定有問題……

“這奇光堂肯定有問題,但奴婢又說不上來。”暮桃撇撇嘴。

“提到有人告假和他們掌櫃不在的時候他神色不對,”蕭瑾頓了頓,“後面還有一個鐵匠不對勁。”

“是那個長得很白的嗎?”棠雨問道。

“沒錯。”蕭瑾聞言點了點頭。“他肩上的肌肉顯然比其他兩人發達,上面好像還有一層薄繭。這樣的人應是平時挑扁擔多。”

“難不成是昨日那人?”暮桃有些驚訝。

“沒錯。我記得昨日那個力夫貌似皮膚白皙。且今日店裏隐隐有昨日那味胡香的味道。”

三人正說着,馬車越走越慢,直到緩緩停下。

“前面怎麽了?”暮桃性急,撩起車上的簾子就要探頭去看,蕭瑾也湊上前去,只見前面擠滿了人。

“王爺對不起!”一個婦人不住地跪在地上狠狠磕頭,額間已隐隐見血。

“這死孩子不懂事,害王爺的馬受了驚,民婦一定狠狠收拾他,求王爺開恩。”說着一把拽着一旁髒兮兮的小男孩跪下,聲音已帶哭腔,“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沒父親,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娘倆。”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攙扶起母子倆,“不妨事,孩子沒事就好。”聲音低沉但是溫和。

“多謝秦王殿下!多謝秦王殿下!”這婦人又要跪下磕頭,蕭鼎桓急忙又扶起他們,對一旁的侍衛使了使眼色,侍衛會意,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

“這些銀子你們拿着,”蕭鼎桓望見母子倆打滿補丁的衣裳,“多買兩身衣裳穿。”

一旁看熱鬧的百姓皆暗暗唏噓,皆說秦王是大善人。

秦王與當今聖人乃一母所生,雖不怎麽參與政事,但卻是所有王爺中地位最顯赫的。他已近不惑之年,但仍未婚娶。不過蕭鼎桓也确是個清心寡欲之人,好吃齋禮佛,手裏長年盤握着一條佛珠。他今日便是在去慧明寺的路上被驚了馬。

蕭鼎桓言語不多,笑得也少,但性子很溫和,多數情況下給人的感覺像春風吹拂下和煦的寒潭。許是血親的緣故,他平日裏對蕭瑾和蕭煜也照拂一二——不過在皇室家族裏談“血脈”一詞委實有些可笑。

“我們繞道走吧,免得碰上皇叔。”蕭瑾吩咐車夫道。

今日她們的裝束也确實不便和蕭鼎桓相認。

晨間的秋風掀開車簾,吹得蕭瑾咳嗽了幾聲,立馬惹來了暮桃和棠雨擔憂的目光。

“不礙事。”蕭瑾說得輕描淡寫,“下午去大理寺。”

“您這麽快就要開始行動了嗎?”

“嗯,越快越好。”

到了大理寺,蕭瑾在偏堂約摸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見裴譽亭。

蕭瑾将那刺客買了胡香和奇光堂的夥計不對勁的事悉數說與裴譽亭。

“下官知道了,多謝公主。”

蕭瑾微微颔首,同時悄悄擡眼打量裴譽亭。

他時年二十五歲,輪廓分明,眉深目俊,穿着一身紫色官府,立在只有兩人的廳堂裏,儀表堂堂。

裴譽亭十四歲考中進士,起初先入了戶部。雖是家中獨子,但父親裴錦河似乎并不親近他,母親也不見得多疼愛他。說來也奇怪,裴錦河是武官,長年征戰在外,其子卻踏踏實實科舉做了文官,而且裴譽亭的仕途順利和一路擢升似乎都與其父幹系不大。後來大盛和西狄的最後一仗大獲全勝,但凱旋的大軍卻只帶回了裴錦河早已發臭的屍首。

“大人查案可有新進展了?”蕭瑾望向裴譽亭。

她今日擦了口脂,眸子清清亮亮的,說話雖仍帶些鼻音,但整個人氣色提了不少。

“不勞公主費心了,裴某還有公務,公主自便。”對于上趕着找他的女子,裴譽亭一向是不加理會的,哪怕是公主。今日蕭瑾确是說了些有用的,他已耐心聽完。

他斜向下瞥了一眼,不經意間看到她塗了口脂。裴譽亭迅速移眼,眸裏染上了不耐。他略一拱手便拂袖而去,只留蕭瑾一個人呆在原地有些尴尬。

看來這位裴大人确實是脾氣不好,沒什麽耐心。

蕭瑾思襯着自己留在大理寺也只是礙眼,便也打道回府了。

*****

翌日,大理寺。

短短一夜之間,九人死于非命。這九人均只在頸上有一處傷口,且九人之傷如出一轍。

尹子同走到案前,“大人,在朱博士枕頭下發現了一張字條,但不像是他的字跡。”

朱湛門和另外八名死者一樣,都是朝廷七品官。

裴譽亭轉身走向尹子同,接過字條展開,輕輕讀出上面字:“午時張記酒肆。”

“看這墨跡應是今日寫的。”尹子同推斷。

“即刻備馬,去張記。”裴譽亭拂袖,收起字條。

“大人,官袍未免有些紮眼。”

不得不說,裴譽亭是極适合這身衣服的。這官服穿在他身上顯出一派清俊高潔,又夾雜着一絲威壓。

拂雲百丈青松柯,縱使秋風無奈何。(注)

他身姿如松,只站在那裏,便遒勁峥嵘,朗朗清清。

“我也正有此意。”裴譽亭颔首,“我們換了便服去。”

張記酒肆店鋪不大,比起其他酒肆客人不多不少。掌櫃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裴譽亭和尹子同在靠門口的一處方桌旁坐下,要了一壺清酒。

二人向街道望去,熱鬧非凡。有的是肩扛扁擔走街串巷的小販和各色行人。門口的不遠處有一個叫賣冰糖葫蘆的老翁,生意很不錯。

一個頭戴鬥笠的人走進酒肆。裴尹二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一壺燒酒。”他壓低聲音。

那鬥笠将此人一張臉幾乎全部遮住,二人看不真切。

很快又進來一人,此人也戴着鬥笠,但依然可見其頸間的白皙。

好巧不巧,張記酒肆對面正是蘭隐閣。

“就要松香和沉香吧。”

拿了包好的香,蕭瑾三人便出了蘭隐閣。

剛跨出店門,蕭瑾一眼認出了坐在對面酒肆裏眼熟的身影。緊接着,蕭瑾認得遠處那桌坐的是奇光堂那個皮膚白皙的夥計。

見裴譽亭和奇光堂那個可疑的夥計都在,蕭瑾三人也悄悄跟了進去。

蕭瑾落座後斜睨,那夥計倒是氣定神閑。

這三桌距離不算遠,可只能見得戴鬥笠的二人嘴巴翕動,聽不真切說的是什麽。

那兩人各飲下一碗酒後雙雙起身,裴尹二人緊随其後,蕭瑾三人也跟着出了門。

似是察覺到有人跟着,最前面的兩人忽而閃身進了一條窄得不能再窄的小巷,裴譽亭沒追到賊人,一轉頭看見了不遠處的蕭瑾。

“公主怎麽在這?”裴譽亭沉聲問道,表情很嚴肅,。還不及蕭瑾回話,他緊接着道:“這不是兒戲,請您速速回府。”

“本宮随裴大人同去。”蕭瑾直盯着他的眼睛,大有不和裴譽亭同去不罷休的意味。緊接着她轉頭對暮桃棠雨道:“你們先回府等我,我随裴大人去去就回。”

裴譽亭并未言語,翻身上馬,似乎不打算理睬蕭瑾。

蕭瑾不知道拿裏來的力氣,踮起腳來使勁拽住裴譽亭的袖子,“本宮與大人同去。”她聲音提高幾分。

一旁的尹子同暗暗替蕭瑾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裴譽亭袖子一揮,甩下了蕭瑾的手,“公主自重,這公事您可耽誤不起。”

眼看裴譽亭提了缰繩要走,蕭瑾一急,索性直接扯住了他手裏的缰繩。

馬兒感受到繩子的拉動,嘶鳴一聲向前奔去,蕭瑾瞬間被帶得失去了平衡,眼看着要向前摔在馬蹄之下。

追捕嫌犯情況緊急,為免生枝節,裴譽亭只得伸手把蕭瑾撈起,扶她坐在自己身前。

“公主可會騎馬?”他冷冷道。

“不會。”蕭瑾有些不好意思,她穩了穩心神,“可以和裴大人共乘一騎,非常時期非常行事。”

從遠處看,像是裴譽亭擁着蕭瑾一般。一黑一粉兩道衣袍在風裏疊交,頓生幾分旖旎。午時的陽光鍍在蕭瑾身上,襯得她的肌膚細膩通透,像幹淨的白瓷。

裴譽亭往後仰了仰身,盡量離蕭瑾遠些。

人是奇光堂出來的,但這風尖浪口必不會再回去了,此刻一定前往城外。

“靖予,你去傳令封城,然後帶人去奇光堂,我去城外截人。 ”裴譽亭一面吩咐尹子同,一面揚起缰繩,頃刻間駕馬帶着蕭瑾沖了出去。

只留下暮桃和棠雨兩人面面相觑,呆在原地。

裴譽亭的馬跑得很快,縱使他騎得穩,蕭瑾仍有些害怕,緊緊攥住缰繩的前半段。

“在那!”蕭瑾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不遠處兩道同樣騎馬的身影。此時已臨近出城,照目下的速度,大抵會在城門處相截。

裴譽亭的馬通體漆黑,毛發雖短卻細密柔軟,乃聖人禦賜,體格健碩更是不在話下。雖載着兩人,卻速度不減。

“城門怎麽還沒關?”蕭瑾皺眉,“大人不是已經吩咐去關門了嗎?長安的行政效率莫非如此低?”她腦中默默盤算了一番,從東市到城門,以如此速度,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的時間裏竟然還沒落實這樣的一個命令。

“城門處怎麽沒人值守!”蕭瑾震驚。

城門大敞着,偌大的門邊卻空無一人。裴譽亭的心同樣沉了沉,他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只求能盡快追住這兩人。

“坐好。”他囑咐了蕭瑾後雙腿随即夾緊馬腹,一抖缰繩。

那墨色馬兒一聲嘶鳴,更加賣力地揚蹄狂奔。

陽光下,馬兒黑色的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澤,蕭瑾的鬓發向後灑去,撓在裴譽亭的脖頸。

終于,距離越咬越近,在剛出城門處追上了賊人。

四人剛剛跨過城門,只聽身後“轟隆”一聲,巨大的兩扇城門突然轉動,關了起來。

奇光堂的夥計顯然沒打算給裴蕭二人反應的機會,按劍在手,“唰”地攻向他們。

裴譽亭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攬過蕭瑾,躲過一擊。右手摸向腰間的佩劍,向那人發起攻式。

只有奇光堂的夥計一人同他們周旋,他的同伴頭也沒回地向前疾馳。這人也沒想戀戰,企圖甩開裴譽亭逃走,奈何一直不得脫身。

幾招下來沒甩開裴譽亭,他略顯急躁,一不留神露了破綻。裴譽亭得了空當,騰空下馬,也将對方逼下馬來。

那人表情陰森,使本就白皙的臉看起來更加可怖,像地獄上來的鬼。

他和裴譽亭似乎武功不相上下。蕭瑾緊盯着地上纏鬥的二人,一時忘了自己一個不會騎馬的人獨自坐在高頭大馬上。她的手在袖中緊捏,指尖之下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是在奇光堂打的那把。虧得棠雨想得周到,分別前迅速塞給蕭瑾這僅有的防身之物。

那張白皙的臉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眸光幽幽,轉向蕭瑾。他奮力一躍,劍光直指蕭瑾的喉嚨。

裴譽亭眼裏一閃,眼裏這一擊向喉的動作與腦中那九名官員頸間的傷口瞬間重合。

千萬不能讓他逃了。

他拽下腰間的劍鞘,飛擲向蕭瑾坐着的馬。馬兒吃痛,在那泛着寒光的長劍即将抵上蕭瑾的脖頸時,帶着她向前奔去,蕭瑾也因此躲過一劫。

面對馬兒突然的移動,蕭瑾顯然沒掌握好平衡,身子晃了晃,終是摔下馬去。

蕭瑾還沒從摔下馬的疼痛中回過神來,就被一股力量從地上扯起來,緊接着被冰涼的劍挨上皮肉。

“放了她。”裴譽亭持劍指向那人,眼裏像淬了冰。

秋風蕭瑟,蕭瑾忽而覺得身上有些涼意,但很快冷靜下來。

“你把刀放下。”那人漠然地望着裴譽亭。

裴譽亭拿劍的手緩緩落下。雖然這一幕和中秋宮宴時他和蕭瑾遇刺的情形極為相似,但蕭瑾清澈的瞳孔裏沒有慌張和恐懼再次讓他感到意外。

“放我走。”那人沉了沉聲,手中的劍輕輕往前送了一絲,蕭瑾頸間挨着劍的皮肉霎時出現了一道紅痕。

蕭瑾深呼吸,手中的匕首猛然脫鞘,向後刺向那人的大腿。他吃痛松開蕭瑾,裴譽亭便趁這個間隙沖了過去,将那人掀翻在地。

就在這時,城門再次轉動,尹子同帶着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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