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抱着自己行李的安文逸扯了扯葉修的衣角:“我明天就去辦理離職手續,你沒必要讓興欣為我遷就。”
葉修笑着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轉向了張新傑:“作為友誼賽的邀請方,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張新傑玩味地挑了挑唇角:“看來一葉之秋前輩這是打算答應了?”
一直沉默的韓文清終于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張新傑身邊。他化為人形以後的身軀也就比大多數人略高一點,也沒了那對寬達□□米的巨大鹿角,但依然有種堅實厚重的壓迫感,尋常妖修站在他面前都會喘不過氣來。然而他有麒麟血脈,許多雙修多年沒有子嗣的妖修就會趁他在野外打盹的時候跑來拜祀他。于是韓文清常常在一個盹兒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落了一頭一臉的香灰,旁邊還擺滿了榮耀之森的通行貨幣以及各種奇珍異寶——偏偏拜過他的妖修往往都能得償所願,愣是成就了他在榮耀之森“送子觀音”的名頭。
“一葉之秋,你是為了提前中斷和嘉世的契約才死遁的嗎?”韓文清沉聲問道。
“是啊,因為工資低,我就走了啊。你們霸圖要是不提高工資水平和福利待遇,就會像這樣被別人挖牆腳哦。”葉修笑嘻嘻地拍了拍旁邊的安文逸,“當然,你們樂意給我們興欣物資支援,我也不介意。友誼賽嘛,好歹意思意思?”
“哼,你現在就這點出息?”韓文清板着臉,“大道未成,你倒是自甘堕落!”
葉修彎了彎眼角,撓了撓耳朵,這還是他以前當豹子時候的習慣:“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們小門小戶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像你,就算破産還能去收點香油錢養家糊口。”
“咳咳!”張新傑及時地打斷了這兩個家夥,禮貌地說,“前輩的意思我們明白了。霸圖會盡量滿足興欣提出的要求。”
“真的?那你能給我簽個名嗎?”安文逸眸光一閃,動作迅速地從行囊中掏出了一本《大般若經》,雙手呈到了張新傑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張新傑努力維持着從容的表情,唰唰唰替安文逸簽了名,然後盯着葉修:“前輩還不能給個準話嗎?”
“這樣吧,半個月之後。地點你們定。”葉修放了話,“小安的離職手續也麻煩你通融一下,加急辦理。”
“一言為定。”張新傑點點頭,拖着韓文清走了。
“地階小成,還是混沌修。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韓文清皺着眉。
“一個原因大概就是榮耀之都外面的異動。瘴氣在向霾谷的方向聚集,這不對勁。至少一千年之內沒有出現過這樣異常的速度。而且明明瘴氣波及的範圍在縮小,可皇風和百花都感染上了瘟疫,而且藥修都束手無策。至少他們兩族對于環境條件的變化最敏感。此外還有傳言,在霾谷附近能目擊到失蹤半甲子的虛空一族。”張新傑忽然腳步一頓,“你應該還記得蘇沐橙的兄長吧?”
“嗯,一個極為出色的铳修,煉器一道也已大成。”韓文清疑惑道,“可他不是五個甲子之前就已經身隕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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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是玄階混沌修,只不過升階的時候選擇以铳修身份渡劫。但他有制作出一件專為混沌修定制的法寶,只是他身隕之後就不知所蹤了。”張新傑說,“我懷疑葉修在死遁之前就已經找回了那件法寶,并且得知了什麽重要的消息,也許是複活故友的手段,所以才不惜死遁脫身。”
“他那把千機傘,九成九就是那個法寶。”
“我也覺得。但我想不明白,如果是後面這個理由,那為什麽葉修死遁了,蘇沐橙卻沒有。”張新傑擡頭看了看夜色,“不過可能因為是體質原因,只有他才做得到死遁。”
葉修并沒有在意張新傑都猜出了些什麽。畢竟很快,該知道的都會知道的。
第二天清晨,包子又樂颠颠地開始做早飯。午飯晚飯往往是在疲憊的外出之後聚衆吃外賣,所以只有早飯才能讓精力充沛的他一展身手。大家熱熱鬧鬧地吃完就出門打獵去了。
宿醉的魏琛沒人打擾。他睡到了自然醒,洗了把臉,剛走到餐桌旁就大吃一驚。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剩飯剩菜也搞這麽豐盛?”魏琛疑惑地掃了一眼桌上,感嘆道。
廚房裏傳來響動。接着,陳果端着一大碗核桃豆漿走出來,推到了魏琛的面前,沒好氣地說:“你看這樣子像剩菜剩飯嗎?特地給你留的。”
“不是給小安的嗎?”魏琛訝異地說,“我還以為是給他辦什麽歡迎宴呢。”
“給你的!”陳果啪地一拍桌子,瞪着他說,“給你補補腦!”
魏琛哭笑不得:“我雖然砍了一個腦袋,可我還有八個呢。”
陳果撇着嘴,惡狠狠地說:“你快喝!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接着小聲嘀咕了一句,“自己的東西,再多也不嫌多。”
魏琛嘿嘿一聲,也不客氣,端起大碗如同飲酒一般灌下去,接着把桌上的一大堆東西風卷殘雲般塞進肚子裏,這才餍足地往後一仰,拍了拍肚子。他剛想順手把煙槍摸出來呷兩口,突然發現陳果還在一旁倚着牆,吓了一跳,慌忙把手往身後一背——畢竟擴建之後,陳果就在屋子裏到處貼滿了禁煙标志。沒辦法,魏琛的煙是兩腳獸的煙,并不是微草産出的妖修專用煙。
陳果往他跟前走了一步,目光卻游離到了別的地方:“……還疼嗎?”
“你說什麽?”魏琛懵了一下。
“你……砍了一個腦袋,還疼嗎?”陳果小聲問道。
魏琛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哈哈大笑:“這都三千年前的事了,還疼什麽。而且身子都死了,沒血沒肉沒神經,擱哪兒疼呢?”
陳果哦了一聲,情緒還有些低落:“你要是以後有不舒服就直說,我給你批帶薪病假。另外,如果有什麽想要的——”
“老板娘您可真是絕世好老板!能不能再給我批兩壇皇風的酒,我上次都還沒品出味兒來呢。”魏琛真是順杆子爬一點都不客氣,立即搓着手眼巴巴地問她。
陳果立即就炸毛了,甚至沒能穩住化形,露出了炸成雞毛撣子一般的尾巴:“你休想!再提我就扣獎金!”說完她就氣呼呼地跨上小包去了榕城。
魏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嘚吧着嘴嘆道:“女人啊,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麽。”
然而他的笑容卻頗有些自嘲。
砍腦袋哪能不疼?這可是傷在魂體上,根本敷不得藥,至多尋點天材地寶溫養着。三千年來,正是煙酒二俗物伴他度過了難捱的陣複傷痛。
魏琛收拾完了碗筷,也走了。
圍觀了全程的藍橋,依然在淚流滿面地寫着他的密信。一方面是因為昨天的消息太讓他心疼,一方面是今天的早飯太讓他心傷——興欣他們忘了給他留飯了!
好氣哦,寄完密信,還得自己做早飯。氣得藍橋給自己多煎了兩塊餅。
論一個合格卧底的自我修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想到這,藍橋低頭看了看衣服下擺被撕壞的地方,那兒在嗖嗖漏風。到了黃階之後就可以用靈氣化衣了,不過因為考慮到有禁制,藍橋上次趕潮是特地換了衣服的,以免修為境界跌落以後不小心裸奔。
然後現在就只能繼續穿着這件被撕壞的衣服。唉。
優秀的卧底藍橋甚至都沒能找到一點針線,只能一遍又一遍用着初級清潔咒洗衣服。
在連着三次被前來請教的小妖用無比懵懂純真的眼神詢問“藍河老師你的衣服怎麽了”之後,藍橋便會在“授課”的時候,把螺殼上的蝴蝶結解下來纏在腰上,掩住衣服下擺——
然後有一天,有只海豹小妖說:“藍河老師,我知道哦,你這是兩腳獸跳秧歌時候的打扮。”
藍橋心裏苦。他還得誇獎這孩子見多識廣,鼓勵他繼續博覽群書。
藍橋啃着煎餅,回想着那樣哪裏像跳秧歌了,目光随意地掃視着周圍,忽然落到了那個他壘出來的小盆景上——擴建之後,盆景被挪到了另一邊更寬大的飄窗上,窗外就是一條小溪。
盆景裏,每一朵花都灼灼矚目,開得肆意、爛漫而奔放。陽光從窗外投落進來,它們充滿生機地挺直了莖稈舒展了翠葉。
之前的那些天,藍橋每次看到這個盆景都有些感慨。這些都是沒有開智的普通花草,無憂無慮地盛放甚至可能一生只此一回。沒有開智的它們,這樣盡情地享受生命,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福呢?
但此刻,藍橋注意到的是裏面混雜的七八朵牽牛花,藍色花瓣,花心嫩黃偏粉,正昂着脖子迎着陽光。
“……當牽牛花初開的時節,葬禮的號角就已吹響。但是太陽,它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它熄滅着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燒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輝之時……”
昨晚魏老大沙啞如念禪的聲音仿佛又回響在了他的耳畔。
藍橋囫囵地吞下手裏剩下的半塊餅子,一個箭步沖到了盆景旁。花瓣上還隐隐能見到露水幹涸留下的痕跡。可他知道,小木屋的附近這一帶并沒有牽牛花。如果有的話,這兩個月來他肯定早就發現了。
魏老大宿醉晚醒。雖然自己熬夜寫報告也沒比他早太多醒來,但藍橋可以确定,采回牽牛花的只可能是那一個人。
藍橋愣愣地站在牽牛花旁,目光裏洶湧着的情愫是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
他想伸手去撫摸牽牛花的花瓣。這藍色和他本體的顏色無比相像,澄澈鮮亮,仿佛藍天與白雪相映為色。但他的指尖還是顫抖着停下了。
藍橋覺得腦子裏特別亂。他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麽,想追求什麽,又在害怕什麽,猶豫什麽。這份情感澀澀的,如同浸滿了海水的海綿堵在心口,只要有什麽往心上一戳,高濃度的滲透壓就能把他自己腌成一塊風幹的鹹味海産品。
藍橋收回探出的手,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一步步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方,恰是他的水缸。從他的水缸裏,能正好看見盆景,視野開闊,毫無阻隔。
也罷。這樣就好。這樣就夠了。
藍橋變回寄居蟹,緩緩地爬進螺殼。他煩躁地拿出珊瑚筆,往他那團“蝦畫符”上下意識地胡亂塗抹。凝結成條的墨水仿佛紮根在蝦畫符上的水藻,搖曳着,撫過藍橋的臉頰。藍橋默默地趴下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靜靜地看牽牛花。
可惜藍橋沒能再湊近一點。不然他就能發現,那幾朵牽牛花其實被一條布條束成了一束,而布條正是他上衣缺失的那一塊。
昨夜流着淚寫報告留下的困意,讓藍橋逐漸又沉入了夢鄉。
這一回,他再次夢到了上次的那個夢——坐在窗臺上的他在寫數學題,然後窗外有人墜入海中。這次的情節更加清晰。藍橋終于想起來這是十七年前的事。
在藍雨學院負責上數學課的海馬妖請假回家帶孩子,方世鏡長老就通知他去幫忙代課,并丢給他一本初級數學教材,叫他先行看看,別不小心教了超綱的解法。臨上任之前,春易老又說,燈花夜偵測到外海有一艘沉船,可以拖回來改改充當新的教室,于是五大高手就一起出動,通過地下河道去了兩腳獸領地的外海。筆言飛他們說要在附近偵查一下,讓藍橋原地待命。藍橋就坐在沉船的舷窗上,研究那本初級數學教材。
“藍橋老師,我有好多不會哦,等人家回來你可一定要好好教教人家哦!”筆言飛的戲精毛病又發作了一回,然後就被曙光旋冰給拖走了,“二筆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坐在舷窗旁的藍橋等了又等,一題一題認真地全部演算了一遍。
忽然,幽藍的海水裏隐隐有巨大的陰影從上空經過,然後又有一團東西墜入了海平面以下。藍橋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皺起了眉——那似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藍橋立即推開腐朽的舷窗,把書往懷裏一揣,朝那個孩子游過去,卻見這孩子居然還抱着一個比他自己還要高的沉重的氧氣瓶,鼓着腮幫子拼命吸氣。
藍橋覺得這場景頗有些好笑,不過救人要緊,他立即把這孩子拖到了沉船裏,在一個狹小的設備控制室裏設下了避水陣,這孩子才松開了氧氣瓶。
藍橋本以為這孩子見到他用法術會大吃一驚,可沒想到大吃一驚的卻是他自己——這孩子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毫不見外地問:“魏琛那家夥呢?他不在這兒?”
“你認識我們魏老大?”藍橋反問道。
小男孩撇了撇嘴:“他給我發郵件說有悟天道,居然不等我來就跑路了。騙子!”
藍橋有點懵:“我怎麽看你不像修仙的樣子……”
小男孩嘆了口氣:“都怪你們魏老大不講義氣。”他皺了皺眉,又問道:“能不能幫我找點吃的,我餓了兩天了。”
“哦,好,那你先在這裏等着。”藍橋不知不覺就被他牽着走了。他囑咐小男孩不要亂走,然後自己浮上了海面,偷偷潛入了那艘大游輪。沒辦法,這大海上哪兒有賣飯的?總不能扯一把海帶給他吃吧?
藍橋悄無聲息地順着走廊天花板潛入,意外聽到了駕駛室裏有幾個人在吵架。
“那個小兔崽子呢?難不成真跳海了?”
“你們誰安排人去看着他的?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你們都幹什麽吃的!”
“別忙別忙,反正他爹媽還不知道,我們先把錢要到手。”
“要錢要錢!都要死了還要錢!他家連航母都已經租到了,不出半天,就能把我們跟這裏的魚一塊兒轟成老幹媽蘸醬!”
“可直升機只有一架——”
“煩死了!我就說那兔崽子精明,叫你們綁他弟弟你們偏不聽!這小祖宗那麽能鬧騰,你們真是自找麻煩!”
“我哪分得清哪個是他啊。我看那小孩直接答應跟我們走,瞧着那麽乖……”
“你就不能動動你的腦子?你脖子上那東西是盆景嗎?這小崽子還糊弄我們借錢租了這麽大一艘游輪。我還沒問,你們誰去付的賬?眼都瞎了嗎?這特麽租的是他家公司的游輪!還說什麽‘限時優惠,666萬包三天’,到底是我們騙他錢還是他騙我們錢?啊?都啞巴了嗎?還有你,說過叫你盯着的,你怎麽就讓那個驢腦子出面了?”
“我也是沒辦法。他弟弟一天12個小時都在上貴族培訓班,我根本逮不到機會去跟他搭話啊。也就這小崽子學得快,上不了三節課就逃學,我才……”
藍橋心想,大概這孩子是被綁架了吧?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認識魏老大,但這個忙還是要幫的。于是藍橋收拾了一兜食物,又拿上了通訊器,這才離開了游輪。
“通訊器也有?謝謝了!”小男孩熟練地操作了一番,通訊器就接通了。
“哥哥!你騙我!你怎麽一個人跑出去玩了!還坐大船!你太壞了!”通訊器裏傳出了另一個小男孩的大喊大叫。
“阿修,你有沒有受傷?你在哪兒?別怕,爸爸媽媽很快就來救你!”
“嘿嘿我坐的大船比你坐的更大哦!哥哥你再不回來就坐不上了!這個大船比我們家的船貴多了!”
“阿修你不要怕,爸爸媽媽不怕花錢,你安全就好!”
小男孩囫囵地吞下一塊蛋糕,對着通訊器說:“別擔心,我已經不在游輪上了。我帶着食物和氧氣瓶走的,很安全。你們只管把他們都抓起來。我兩個小時後會到海濱浴場的便利店等你們。好了先不說了。”說罷他就啪地挂斷了通訊器,繼續大吃大喝。
藍橋弱弱地聽了個大概,猜想那個“更大的大船”應該就是航母了吧?這小孩子的家境還真是可怖啊。
“——阿嚏!”小男孩突然打了個噴嚏,藍橋這才想起來他還穿着濕漉漉的衣服,便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用了一個烘幹咒。
小男孩任由藍橋折騰着。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人類為什麽長得這麽慢啊。”然後他繼續不停地往嘴裏塞吃的,看得藍橋心驚膽戰:“餓了兩天也不能這麽吃啊,吃太快會傷胃的。”
小男孩手裏的動作一頓,咽下口中的一團烤鴨,睜着水潤明亮的眸子盯着藍橋:“其實我想吃藍雨的盒飯。”
藍橋沒顧得上問他怎麽會知道藍雨的餐飲業,不過他那副眼神看得藍橋心都化了。藍橋深吸一口氣,狠狠心,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淡藍色的飯盒遞給了他:“藍雨的盒飯沒有,不過有我的便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男孩大喜過望,謝謝剛出口,飯盒就已經被他拿到了手裏。
藍橋吞了吞口水,有點心疼自己,便拿起了小男孩沒吃的人類食物打算嘗一嘗。他并沒有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在飯盒盒蓋內側停留了一瞬,而那裏刻着小巧玲珑的四個字,“藍橋春雪”。
烤鴨的皮脆而焦,奶油蛋糕松軟無比入口即化,韭菜粉絲夾心的金黃雞蛋餅韌而彈,刷了辣油的一串涮菌菇汁水香濃……雖然人類食物沒有修道者飲食所蘊含的靈氣,但卻有種格外令人迷醉沉湎的風味。
藍橋心想,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煙火氣息”吧。
他瞥了小男孩一眼,沒想到就這麽一小會兒他的飯盒就空了一半。小男孩小小的手有點吃力地捧着大飯盒,幾乎整張臉都要埋進去了。藍橋看着好笑,就湊近了些,伸出一只手托起飯盒:“這樣的高度行嗎?”
“嗯嗯!”小男孩頭也不擡地繼續吃,毛茸茸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藍橋鬼使神差地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他短短的黑發。
“唔?”小男孩滿嘴鼓鼓囊囊的,擡起頭看了藍橋一眼。
藍橋急忙收回手,翹舌打了一聲唿哨,目光游離地說:“你頭發沒幹透,我再幫你烘一烘。”
“唔唔。”小男孩似乎信了,反而把腦袋往他跟前湊得更近了。
藍橋騎虎難下,只好再度伸出手,輕輕地撫過小男孩的頭發,生怕動作幅度大了影響他吃飯。
“多謝款待!”小男孩吃完了,還朝門外看了一眼,“這地方不方便,要不然我就刷幹淨了再還你。”
藍橋無語地接過飯盒揣進懷裏——你難道想在這海水裏涮一涮然後還給我嗎?
“時間差不多了。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岸上。”小男孩站起來,然後看到了藍河身旁堆着的一大堆骨頭、蛋糕紙、竹簽等等,露出了一個和年齡極為不符的笑容。
藍橋一窘,下意識地側身一擋,撈起氧氣瓶推給他:“小事一樁,不足挂齒。”
“救命之恩,以——”小男孩突然露出了一個惡趣味的笑容,頓住了話頭,抱住了氧氣瓶,戴上了呼吸器。
藍橋又用力地揉了揉他的頭,攬住他的腰朝外面的水體裏一鑽:“小孩子家家的,別胡說。”
小男孩緊緊地抱住藍橋的腰,到了海平面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登上了海濱浴場的沙灘。
“我就送到這裏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眼見着便利店已經在視野範圍內了,藍橋停下腳步,同他告別。
小男孩歪了歪腦袋,突然說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話:“你知道《海的女兒》嗎?”
藍橋莞爾:“初級民俗課必修,中級文學課必修,高級論道課選修。”
小男孩啧啧了兩聲:“是不是還要全文背誦并默寫啊?”
藍橋白了他一眼:“你一個人族管那麽多做什麽,回去好好學習,好好孝敬父母,好好哄你弟弟。雖然這麽說有點殘酷,但人的壽元實在是太短了。”
小男孩哈哈大笑:“夠用就行。”
“希望如你所願。”藍橋笑着推了他一把,回頭一個縱身躍入了海水裏。他從遠遠的一塊礁石背後探出頭來,看到有一對人族夫婦以及另一個年紀相仿的小男孩朝那孩子迎去,便松了一口氣,悶頭潛下了海平面。
“咣當——”
小木屋的門被用力地推開了,包子率先走進來,剛到桌子旁就随手拿了一個空盤子放到地上,然後變回了本體,宛如一個被用作供品的包子。
“包子你在幹嘛?”羅輯問道。
“悟道。”包子有氣無力地說。
葉修看了包子一眼,搖搖頭:“不用擔心。他估計是要升階了。”
從夢中驚醒的藍橋則盯着葉修一眨不眨地看——他現在已經有些搞不清了,那到底是夢,還是被他遺忘的往事呢?
一行人剛各自躺倒休息,就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請問羅輯住在這裏嗎?煙雨快遞麻煩簽收一下——”
羅輯疑惑地打開門,就見一只背着綠色郵包的鴕鳥妖用本體拖着一大堆嶄新的書進來,一趟又一趟,直到整個客廳都堆滿了書,它才拿出一張單子讓羅輯簽字。這邊還沒完,又有一只鴕鳥來了,拖着一麻袋又一麻袋的舊書進來,完了也讓羅輯簽字。
“所以有沒有誰來給我解釋一下?”羅輯幽幽地舉起了手。
“我想看你和安文逸吵架,所以給你買了佛經。”包子的聲音從地板上飄起來。
“你說有筆記的才能漲修為,我就聯系了一下兩腳獸那邊的舊書店。”魏琛一臉的大義凜然,“後面還會有的。”
“加油!”陳果拍了拍羅輯的肩,“你抓緊時間吃,要不然咱就沒客廳了。”
“嗯,大家都得盡量快點升階。我約了半個月之後和霸圖搞個友誼賽。”葉修淡定地丢出一個重磅消息。
“我能去嗎?”陳果激動地問。
“老板娘,你要以大局為重。”魏琛一臉的“苦口婆心”。接着,他就趕在陳果怒火爆發之前,拖走葉修去給喬一帆制作法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安文逸:“所以我偶像是我老板我當面找他辭職和我找他要簽名有什麽關系嗎?我這是理智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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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