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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大柳村

深夜, 迎香躺在暖烘烘的炕上，懷裏抱着肉乎乎的兒子，不由得想到了聞時, 算着時間, 他肯定已經到京城。

迎香睜着眼睛, 屋內一片黑暗，她到沒有多迷茫彷徨，以後再不濟也是在府城生活, 聞時跟她說過, 日後做什麽生意，她已經想好了, 就等他的消息，一晃眼，他出門已經已經快三個月了。

“娘。”

懷裏的孩子迷迷糊糊的叫了她一聲, 迎香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 沒多久, 小家夥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小孩眼看着也要滿兩周歲, 按照村裏那些老人的算法, 都說快三歲, 迎香對此不認同，但也沒反駁，沒那個必要。

他年歲漸長，跟聞時也越來越像, 有時候也會調皮，但迎香一說, 他就會改正，是個懂事的孩子。

迎香有時候也想, 孩子長大後，大概率也跟他一爹一樣，要走仕途的，聞時對他的期許就是這個，但至于他長大後會不會幹別的，現在也不好說。

困意襲來，迎香閉上眼睛，慢慢的睡了過去，夫妻相聚的時日越來越近，她也沒什麽不開心的。

大年三十，秀玉跟玉芹難得沒有起争執，二人在廚房裏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準備了滿滿兩大桌飯菜，菜色一模一樣。

聞老爹跟劉氏也沒說什麽，男女是分開的。

聞傳宗跟聞小五也都回來過年，聞傳宗看着比之前胖了一些，他長得不算難看，如果不是太胖，也是個模樣周正的讀書人。

聞時中舉，他回了縣學讀書，也是因此受益，原本按照他的排名，壓根沒法拜最好的先生，可院長這次破天荒的給他安排了最好的師父，還鼓勵他好好讀書，更是記住了他的名字。

他心裏也明白，故而在吃完年夜飯後，給了聞樂謙一個不小的紅包，看着是有些別扭，聞老爹瞅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迎香也早準備好了，給孩子們派發壓歲錢，她不會厚此薄彼，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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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這老四媳婦也快生了，家裏又要多一口人。”

吃飽喝足，劉氏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聞老爹把聞傳宗叫到一旁。

“你沒幹糊塗事吧？”

他三天前回來過年，但這已經是聞老爹第八次問他，聞傳宗聽着心裏也不舒服，他又不是個傻子，怎麽可能不要家裏人，被趕出去又有什麽好處。

眼下，他在這家裏，那就是可有可無，眼看着小五也要下場，如果他跟他三哥一般，聞傳宗都不敢想，他日後得多沒臉。

“爹，我沒幹。”

“那就好，要是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麽對不起老三的事情，可別怪我。”

聞傳宗點了點頭，他覺得老三傻，有這白花花的銀子卻不要，但私下你讓他收，他不敢，他怕被這個家裏抛棄的。

聞時到底是他親弟弟，如今他已經算是沾了光，他也有孩子，阿棉也快生了，雖然她在這個家不受重視，可孩子也是他的。

“你那個女人……。”

“爹，她娘家地方住，孩子生了她自己帶，她也能幹活，又不是白吃。”

聞老爹一嘆，終究是沒再說話。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太自私，爹你放心，日後我肯定不這樣，我也會努力的。”

聞老爹看了一眼聞傳宗，并未說話，轉過身去了內室。

守歲是很無聊的，前半夜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後半夜各個困得不行，孩子熬不住，已經睡了，迎香索性抱着他回屋。

初一一早，全家吃餃子，白菜大肉餡的，看着孩子們在院裏玩，迎香跟二嫂一起包餃子。

天氣倒是不錯，也就幹冷，初二也都能回娘家。

這天一早，她帶了些東西，抱着孩子跟聞二哥他們一起去的，二嫂娘家也在小柳村，正好順路。

傍晚幾人一起回來，如今的迎香無論到哪裏都是座上賓。

初七剛過，阿棉說自己肚子疼，劉氏是很不情願的，但總不能看她就這麽熬着，故而還是叫了同村兩個婦人，給她接生。

等到夜裏，阿棉終于生了，是個小子。

秀玉看着襁褓裏的孩子，生生的忍着，她也沒那麽不是人，聞傳宗還挺開心，又多了一個兒子。

聞老爹跟劉氏看着也沒多開心，不過二人還是看了看這孩子。

馬氏腹部高高隆起，年後，她不會去縣裏，不過她也擔心，萬一自己沒能生個兒子，那日後豈不是還得被婆婆說。

時下，女子地位就是不如男子，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迎香垂下眼眸，不由得一嘆。

之後，阿棉坐月子，也沒人伺候，聞傳宗幫她端飯，二人在外面有過一段同甘共苦的生活，感情是有的。

聞傳宗想，等孩子滿月，一起去縣裏。

元宵一過，會試即将開考，聞時已經去貢院好幾次，也是為了熟悉路，他住的地方是有些遠的，走過去要一個時辰。

這天，他提着書箱，背着早都準備好的包袱，很早就起來，天色還未大亮，他提着一盞燈，勉強視路。

貢院門口馬車不少，但像他這樣走來的舉子也不是沒有，大門一開，他想起之前在府城的時候，等到了考場，看着貢院內裏的模樣，條件能好一點，有個躺着的木板，比府城好那麽一點，其餘也差不多。

同樣的，考題難度也上升了，聞時不至于答不出來，這次着重考察的是策問，先生之前也跟他說過，故而在這上面他十分謹慎。

一共考三天，他前兩天都在反複斟酌思考，如何作答最好。

考試結束的前半天，聞時終于寫完最後一個字，等筆墨幹透，他小心翼翼的收起答卷，放到一旁。

天氣陰沉，但也不算太過惡劣，周遭十分安靜，沒人唉聲嘆氣，考官比起府城的更加嚴肅。

這次監考的算是欽差大臣，考生不少，除了各地的舉子，還有國子監的監生，貢院裏人一點也不少。

考完後，便等着閱卷。

如果考中了，那就是貢生，這次會篩選下一半的人。

從貢院出來，他準備回去，忽然一輛寬大的馬車停在他身旁，這輛馬車還是兩匹馬拉着的，下一秒，車簾被人拉開，看到是胡永安，他也沒多意外。

“聞兄，考的如何？”

“還行，你呢。”

“十拿九穩。”

胡永安有些得意，要知道，他自小就被人誇天資聰穎，聞時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馬車一下消失在眼前，他也沒那麽關注眼前人。

“結果未出，他就如此得意，若是沒中，還不知有多丢臉。”

有人走到他跟前，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聞時一看，是上次跟他有沖突的郭舉人，這人是很穩重踏實的。

“咱們等着放榜吧。”

下一場是殿試，是在皇宮內舉行的考試，皇帝親自主考。

郭舉人點了點頭，二人雖未說話，但并肩走着，走到一個路口，直接分開了，他們是一個府城的，但不是一個縣，有點交情但不多。

等待放榜的日子聞時也沒松懈，他還是在用功。

村裏，家裏人也陸續離開，年後，家裏只剩下迎香帶着孩子，還有馬氏，她肚子太大，去鋪子裏也不方便，上下都要走樓梯，且她生産肯定是在村裏方便些。

聞老爹已經說了，等她到了預産期，會讓劉氏提前回來照料她。

她是正兒八經娶進門的媳婦，劉氏就是不想伺候也得伺候，單獨留她一個在家，村裏閑話不少，馬氏娘家人也不少呢。

山林裏，結冰的小溪漸漸融化，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這天，聞時出門看榜，他穿戴整齊，一臉平靜的出了門，他心裏并沒多少底。

聞時腳步穩健，等到貢院門口，已經有不少人等着，榜單還未張貼，大家翹首以盼，等着禮部官員出來。

有個人又興沖沖的走到聞時跟前，聞時餘光看到他。

“聞兄，來的挺早。”

胡永安說完，手裏握着一個手爐，年過完了，這天還是冷，大部分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他也不例外。

天氣徹底暖和，要等四月，五月便開始熱了，四季交替巡回，一年又一年，聞時立在貢院門口，想起了去年秋闱。

他嗯了一聲。

跟他們一個府城的舉子幾乎都知道胡永安是什麽人，大家對他要麽是無視，要麽就是說幾句話，也不好弄得太僵。

無視他的人，多是之前他把人惹怒了，那人實在氣不過，又不願意跟他多争執，故而也就不理他了。

午間，太陽緩緩升起，貼榜的官員出來了，他身邊依舊圍着幾個人高馬大的官兵，直接把舉子們往後推。

不大的告示板上，很快他就貼完了。

薄薄的幾張紙上，寫的是他們這些各地苦讀多年學子的命運，如果能考個進士出身，吏部肯定會給官職的，沒有錢沒有門路的舉子，多是盼着這個。

等貼榜的官員走後，大家一窩蜂的往過擠，聞時皺了皺眉，當然，他已經沒之前那麽淡定，自然也加入其中。

胡永安在這方面也是厲害，他推這個，拉那個，弄得他前面的人不停地叫喊，他也沒不好意思，很快就竄到了第一排開始看榜。

第一張榜單還沒看完，他便大聲喊道：“我考中了，考中了，排名第十。”

“哈哈哈哈哈。”

“我考中了，祖父，祖母，爹，娘，娘子，考中了，永安考中了。”

他聲音很大，一時間所有人都朝着他看去，當然也有人恭喜他的，聞時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也沒說話。

不出意外，他接下來又要得意許久，但跟他也沒關系。

他眼下在第五排，一直盯着前面的人，失望落寞離開的人也不少，但也有考中的，胡永安大聲喊着，眼神四處尋找熟人，也是想炫耀。

本想到聞時跟前，可聞時那邊人多，擁擠的不成，他實在擠不進去，便立在外面，等着他們出來。

他一臉喜色，十分激動，上天對他不薄，如此眷顧，等他回去就給家裏人寫信，讓他娘一定要給寺廟在多捐些銀錢，感謝佛祖，感謝菩薩，當然也要感謝先生。

胡永安是富家子弟，他的求學之路跟一般的讀書人是大不一樣的。

他從未去過什麽私塾書院之類的，家裏都是重金請人過來教導他，一年十二個月，他除了過年那兩天從不松懈。

再加上，他确實也有天分，聞時剛跟他認識不久，就聽他說過，自小便被捧着，自己還争氣，家裏也有錢。

眼看着快到自己，聞時立馬聚精會神，榜單上黑色的字跡已經清晰可見，他屏氣凝神，一步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