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楊延德手中的金剛杵"當啷"砸在青磚上，火星濺過帳中懸挂的《十八羅漢伏魔圖》。他盯着沙盤上被紅繩纏住的遼軍木雕，喉結滾動着咽下滾燙的姜湯："三哥你掐我一把...那倆老狗當真..."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楊延定放肆的笑聲，驚起寒鴉掠過殘月。

楊延輝的玄鐵面具在燭火下泛着冷光，指尖摩挲着面具內側那道陳年刀疤——正是前世宇文化及的白绫在他頸間留下的印記。他突然抓起案頭《地藏本願經》撕成兩半，紙頁紛飛間露出夾層裏泛黃的畫像：畫中稚童抱着木馬，正是他前世最疼愛的幼子楊孝俨，江都血夜被宇文家親兵用馬蹄踏碎頭顱的模樣。

"四哥！"楊延安奪過半幅殘經，掌心佛珠撞出脆響，"你答應過我不再..."話音戛然而止——楊延輝掀開铠甲，心口處猙獰的燙痕赫然是"囚"字烙印，與當年楊廣命人烙在他鎖骨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帳簾突然被掀開，裹着雪粒的楊延定将兩顆頭顱甩在沙盤上。那顆禿頂頭顱滾到《三關布防圖》的"雁門"二字旁，翻白的獨眼正對着楊延輝——恰似大業十四年，被宇文化及踩在腳下的楊秀長子臨終前的眼神。

"五弟你看！"楊延定靴尖踢了踢楊素轉世者扭曲的面容，"這老匹夫臨死前尿了三次褲子，比當年在仁壽宮誣陷大哥時..."他忽然頓住，因為楊延德正用西域彎刀剖開頭顱天靈蓋，刀尖挑出塊帶血的腦髓："二哥錯了，是四次——你聞這腥臊味裏混着陳年沉疴，和開皇二十年他獻給獨孤皇後的'延年丹'一個配方！"

孽鏡突然騰起黑霧，映出大業十四年江都行宮。宇文化及的白绫絞住楊秀脖頸時，他七歲的幼子楊孝俨突然撲咬叛軍手腕。畫面驟轉，被長槍挑起的孩童在空中劃出弧線，顱骨撞上琉璃照壁的瞬間，鏡中傳來楊延輝撕心裂肺的吼聲："宇文賊！生生世世我必..."

楊延輝的玄鐵槍突然刺穿帳中火盆，飛濺的炭火在《伏魔圖》上燒出焦痕："三哥五弟，随我來！"他扯斷腕間佛珠，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暴雨般擊穿牛皮帳篷，"當年他們讓我父子隔着鐵栅相望而亡..."馬蹄踏碎冰河時，他反手将宇文化及轉世者的斷臂擲向遼軍斥候，"今夜我要讓耶律斜轸親眼看着愛子被戰馬分屍！"

楊延安的白象玉佛杖突然橫擋在前，杖頭鑲嵌的瑪瑙映出他眉間朱砂："四弟！你答應過不用突厥人的虐殺手段！"佛杖突然迸發金光，照見楊延輝铠甲縫隙裏滲出的黑氣——竟是前世囚禁時吞金自盡未愈的怨煞。

"三哥讓開！"楊延輝槍尖抵住玉佛杖的九環，"你可知楊諒侄兒被宇文化及活埋時，掌心還攥着我送的木雕小馬？"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燙傷的"囚"字竟滲出鮮血，"當年我被囚禁七年，每日聽着孩兒們在隔壁牢房哭喊'爹爹'..."玄鐵面具突然崩裂，露出半張被怨氣侵蝕的骷髅面容。

楊延安的佛珠突然淩空結成卍字陣，将楊延輝籠在金光中："四弟看那遼軍糧車！"他杖尖挑起個哇哇大哭的遼童，"你殺盡宇文血脈容易，可這孩子的眼睛..."火光映出稚子瞳仁，竟與前世楊孝俨臨死前的眼神重疊。

楊延輝的槍尖在距遼童咽喉半寸處硬生生轉向，将偷襲的遼兵釘死在糧車上。他顫抖着摘下破碎的面具，露出流着血淚的雙眼："三哥...我好像看見孝俨在火光裏對我笑..."

風雪中忽然傳來木魚聲，楊延德單騎沖破遼軍右翼，馬鞍旁挂着個滴血的布袋："四哥接住！"他甩出袋中物件——竟是宇文化及轉世者的心髒，表面布滿與當年勒死楊秀相同的絞痕！"我用修羅刀剜的，保證和當年你頸間傷痕分毫不差！"

黎明時分，楊延安跪在焚化陣前超度亡魂。楊延輝将玄鐵槍浸入雪水，看着血色在冰面暈開成蓮："三哥，你說孝俨會怪我今日留了那遼童性命嗎？"

"他若在世..."楊延安将木雕小馬放入火堆，"定會為你驕傲。"火光中，小馬突然化作金芒投入北方——正是楊孝俨前世被踏碎頭顱的方向。

帳外突然喧嘩大作，楊延定拎着個哇哇大哭的遼童扔進帳中："四弟！這小崽子非要跟着你..."他忽然瞪大眼——那孩子頸間挂着的狼牙墜，竟與楊孝俨生前把玩的護身符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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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延輝的铠甲"嘩啦"落地，他蹲下身時，前世今生第一次落淚："你...可願學漢話？"遼童懵懂點頭的瞬間，帳外傳來楊延平清越的吟誦："怨憎會苦，愛別離劫——諸行無常，唯因果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