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瘋了你

第49章 無人處夜話 “瘋了你。”

家主逝世, 長子三子接連慘死,商家的重擔自然而然就落到商懷墨肩上。

盛怒之下,他吩咐山莊中剩餘仆人和丫鬟将管家李叔與阿豹一起押起來, 等候發落, 同時顧不上什麽家族顏面, 繼續逼問二夫人與管家的奸情。

如此多的證據擺在面前,她已經是辯無可辯, 雙手攥緊衣袍兩側微微發顫。餘光撇見自己已經哭成淚人的兒,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 還是決定擡起頭來道:“我犯的錯我都認, 但這件事是大夫人将我們趕走的時候才發生的, 與雪詩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是你親妹妹!”

“胡扯!”商懷墨一杯熱茶砸在她面前, 飛濺的茶會和瓷片濺了她一身, “有你這樣行事不端的娘親,別說四妹, 我看就連三弟的血脈如今都大有問題!”

“你胡說!”二夫人激動到差點摔倒,商雪詩趕忙上前将她攙扶,兩人孤零零的站在前廳正中間,顯得那麽無助與凄苦, “你三弟與四妹皆是老爺的血脈, 不能因為你一句毫無根據的揣測就全盤否認掉他們的身份!雪詩身上的玉佩只不過是管家企圖向我示好,我先前并不知曉那是他李家的傳家寶。若是提前知曉他的私心, 我斷不會讓雪詩收下!”

但如今商老爺已死, 誰也無法證實誰對誰錯。

“把這個對不起我爹的女人關到後院,再不允許他靠近我爹靈堂半步!”

對于無法得知真相的事情,商懷墨無心再問, 他轉過身去又是一耳光狠狠打在管家臉上,指着阿豹和管家怒喝道:“這兩個,雙手雙腳捆起來,關到柴房!明日一早,從懸崖邊扔下去!”

神域裏,主子對于買來的仆人有決定生死的權利,更何況是犯了偷盜和通奸罪的奴隸。

阿豹就算再昏沉,聽到這話也瞬間醒神,和管家一起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

商雪詩一聽這話也趕緊将自己娘親抱住,說什麽也不肯讓丫鬟将二夫人帶走。一衆人在廳前拉拉扯扯,亂成一團,季窈和南星兩個外人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站在商陸身後默不作聲。

可若他們不是真正的兇手,那歹徒仍在他們之中,不可松懈。

想了想,季窈還是決定開口提醒道:“就此斷案,實在輕率,大家不可掉以輕心。還請二郎君安排剩下的仆人和丫鬟輪流守夜,在整座山莊內四處巡視才好。”

衆人聞言都看向商懷墨,他雖不滿季窈一個外人幹涉太多,卻也只回以沉默,向下人們點頭。

這一夜的鬧劇最終以三人關押,一人禁足而告終。臨阿豹被帶下去之前,季窈雖然知道自己此刻再提起其他的話題不甚妥當,但如今西廂房暗道之中還有一把銅鎖沒能打開,以她的性子怕是又要整夜失眠。

“阿豹,你說你知道如何打開着四方鎖是嗎?”

衆人見她問回謎底,又回過神來瞧着她倆。阿豹方才求饒之時幾乎要将嗓子喊啞,此刻以為自己得了贖罪的機會,趕不及就要跪回季窈腳邊,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曾多次見到老爺解四方鎖。”

商懷墨仍在氣頭上,轉身橫季窈一眼,目光冷漠,“問這個賤奴做甚?砸開就是。”

“萬萬不可!”阿豹跪近一步道,“四方鎖內芯裝有綠礬油,若強行砸碎會将裏面裝着的東西一同溶解殆盡,到時候就什麽都沒了!”

“那要如何解?”

少女伸手,示意南星将懷中四方鎖遞給她,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又聚焦到僅巴掌大小的四方鎖上,神色凝重。

看着季窈手中的四方鎖,他略咽了咽口水緩緩道:“用水。”

“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也試過了。不行。”

商陸蹲下身,和顏悅色道:“你還知道什麽?”

他目光下移,顯然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其實……其實我從未真正會見到過老爺當着我的面将這四方鎖打開,只是好幾次進去奉茶的時候,看到他剛好将鎖打開露出裏面用來做實驗的小物件。後來我偷偷翻看了《魯班書》中關于四方鎖結構的圖,想起每一次看到他打開盒子的時候,那塊四方棉片都是濕的,這才想到解鎖只需要加水,讓棉片增加重量剛好到達鎖芯将鎖眼頂開就行。”

沒想到這山莊裏除了商陸,唯一對商老爺的衣缽感興趣并加以鑽研的竟是他身邊的奴仆,季窈心裏一陣唏噓,亦是蹲下身來說道:“這棉片的重量具體要增加到多少,水如何控制用量,你可知曉?”

聽他們已經拿來實驗過,阿豹又喪氣地低下頭去,閉着眼睛搖了搖頭。

一旁抄着手等了許久的商懷墨見詢問無果,面露譏諷,朝仆人揮揮手,“廢物,把他帶下去。”

也不知道他這句“廢物”是在說誰。

**

“也不知道這個是這個山莊不吉利,還是這個家族不吉利,總之咱們來了這麽些時日,壓根就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哎。”

少女邊抱怨着,邊率先邁步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南星幾步追上來又給她整理起衣衫,冷聲道:“還好你沒事,待回房我給你擦點藥。”

兩人推門進來,月光照耀下整間屋子又冷又濕,木桶裏灑出的水将整個室內地面濺濕,斑駁的光影伴随濕冷的氣味引得季窈皺眉。

“這可怎麽辦?”大半夜的,難道還把仆人叫過來給他們灑掃收拾不成。身後少年将她拉至門外,帶到原本自己住的那間屋裏來。

“還好我這邊能将就一晚。裏面暖和,你進去待着,我去你房中将被褥和炭爐都拿來。”

燭盞放在桌上,季窈起身仍是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她也想幫忙。

“你病沒好完,方才沐浴又受了涼,別被風再撲着。”

季窈不聽,尾随他進到自己房間将被褥接過來,表情明媚,“興許是物極必反呢?我現在可精神了。”

抱着東西,走路時難免看不清腳邊。她路過窗邊的時候不慎将方才南星放在一邊的藥碗打翻,藥湯灑滿腳背,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剛想說她笨手笨腳,南星看着地上咕嚕嚕直轉悠的藥碗,突然眼神一凜。

“等等。”

他放下手中炭爐,将季窈頭上盤發的銀釵拔下,釵尖觸及地上藥湯。方才月光下細瞧,那銀釵尖端便在月色下一點點變了顏色。

“果然,有人在師娘你的藥裏下了毒。”

難怪她總是一喝完藥就犯困,這幾日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迷藥下去!

少年臉色沉下去,轉身就準備走出去,季窈将他一把攥住,阻止他離開道:“去哪兒?”

“叫人來去藥房給你找解藥。”

她趕緊把人拉回來一些,嘆一口氣,“大家都累了,別折騰他們。再說我不是沒喝嘛,現在有精神也有力氣。下毒的人應該只是不想讓我過多參與到這些事情中去,并非是要我死。”

可南星想不明白,這藥是他看着丫鬟去藥房拿的,也是自己和丫鬟輪流看着煎的,下毒的人是如何找到空隙将毒放進去的?

會轉過身,少年面容又帶上幾分愧疚,“若兇手想要殺你,我……是我不夠仔細。”

她看他蹙着眉,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眉中輕揉,柔聲道,“我知道每一碗端來的藥你都先嘗過一口,可能這就是迷藥,毒不致死,所以你喝了才沒反應……你對我已經很好了,別往心裏去,好不好?”

以他的性子,怕是要纏着她一整夜。于是她趕緊指了指自己的後背,岔開話題,“我後背疼得厲害,還等着你給我上藥呢。”

這招管用,南星即刻從愧疚之中擡起頭來,接過她手上被褥,另一只手單手拎起炭爐回了房。

酥燈照夜長。

輕紗帳下,少女松開衣襟向後展開,露出光裸的後背。方才被劃傷的血痕已經止住血,只留下一條長達兩寸的烏紅色痕跡。她聽着身後傳來藥瓶罐子丁零當啷的聲音,靜待片刻後一塊濕冷的巾帕覆上少女後背,冷得她渾身一顫。

南星手上動作溫柔,替她先擦拭傷口,“這時候沒有熱水了,我在手裏捂了一陣,可還覺得冷?”

“不會。”

透過紗帳,她看到少年的影子倒映在床幔上,回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她心裏沒來由地生出一絲畏懼。

“南星,錢財真的就比親情還重要嗎?”

清理完傷口,少年又拿來藥酒覆上巾帕,輕輕點在少女後背上,不甚在意道:“錢財在我看來是一切罪惡的源頭,它讓世間一切美好的情感都變了味。”

“可在大多數人眼中,它能換來想要的一切。身邊人會因為我有錢而更加愛我,對我更好,他們會因為我掌握着財富而善待我、重視我,甚至不惜為我所用。”

她的想法很世俗,卻也很實在。

與之相比,他似乎理想化了一些。

替她擦藥的手頓了頓,拿過桌上最後一個藥瓶裏将藥粉沾上指尖,塗抹在季窈後背上。

“這就是師娘如此努力經營南風館的理由嗎?你希望用錢財換來何物?”

這倒反而把她問住了,她低頭沉思起來,沒注意到衣衫下滑,也沒注意到身後少年的眼神越來越沉。

“我沒想這麽多……從努力自保,到開始在乎起身邊人過得好不好,到後來自認為自己有能力幫助更多人,于是對錢財的渴望愈發重了。再說也不是我規定好吃的東西都賣得貴,好看的首飾都要好多銀子才能買到的,在沒有掌握更多的權利之前,先順應這個人世,有錯嗎?也許是我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貪心了罷……”

果然人活得越久,只會越來越貪婪。

想要活着,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帶着身邊人一起好好的活着。欲望如無底洞一樣讓人害怕。

她這般坦然,面對自己的欲望毫不遮掩。

而他除了家裏那一堆臭錢,好像什麽也沒有。正好,她應該是喜歡錢財的。

少女身後,他的眼神變得炙熱,季窈察覺到他已經給自己上藥完畢,正準備将衣衫穿好,一雙手臂突然從身後将她環繞,将她捉在雙掌之中,輕輕捧住。

灼熱的溫度通過掌心傳至少女心口,接着溫熱覆上她後肩,少年閉着眼睛,唇瓣擦刮過瑩潤與雪白,帶着無限的柔情。

“師娘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

櫻桃似乎不該是這個季節成熟的。

可它偏偏就是在這溫暖如春的帳幔之中結了果子,紅潤的,飽滿的,揉搓之間滿是香氣,讓人想要一嘗它的鮮甜。

雪梨褪下外皮,內裏也極雪白瑩潤,哪怕淺嘗辄止,鼻息間也布滿好似入春時節自山野枝頭飄來的一陣清香,不時伴随一聲難以抑制的忘情。

油酥燈燃到後半夜,光已經暗了許多,少女感覺到身子逐漸回暖時,即使凝神回過頭來,也看不清身後人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抹不屬于冬夜的炙熱環繞在四周。身前有,身後也有,仿佛要将她與夜色一同點燃。

“啊我、我沒什麽想要的。”

她被翻轉過來,昏暗燈火下,是被窺伺般的渴求眼神。

雪梨也好、櫻桃也罷,自是要放在掌心揉捏一番,确認是否軟糯成熟之後才可以入口。

自小練武的大掌心力道驟然加重,寬厚的背影石牆一樣壓上來,裙擺下雪白彎曲的線條被迫伸直,在榻上緩緩張開。

“那我便将一切都放到師娘面前來,供你挑選可好?”

蒸騰的氣息四散在空氣中,宛若蒸騰的水汽,濡濕的輕紗将下面一同沾濕,黏糊糊的鋪在最裏頭。剝開櫻桃時不慎沾上沈液,香膩順滑,果實的核剛剛露頭又被狠狠推進去,再不給人瞧見它的機會。

沉寂的夜色讓再矜持的人也變得油嘴滑舌,滾燙溫度捉住躁動不安的白雪線條慢慢盤踞,纏繞。

“不許松開。”為防止她後肩剛處理好的傷口再次被碰傷,少年只稍稍起身兩人就從紗幔裏走了出來。

獲取後又消失的失重感讓她只能選擇将唯一的依附緊緊摟住。

這倒正好讓夜色更加濃厚起來。

每往前走一步,就有額間細汗都會随着晃動不斷下落。兩人走過房門口,南星剛好瞧見面對着山莊外,那扇烏木小窗隐隐有鳥雀啼鳴聲,便帶着她往小窗走去。

他實在喜歡這樣,跳動的櫻桃可愛極了,還時不時刮蹭到他。

可這幾步也着實走的有些快了,細碎的聲響接連傳來,季窈仰面看着房頂,下唇幾乎咬破。

迷望山的秋真的太幹了,再不喝水,她就快□□/死了。

神魂颠倒之中,季窈身後的小窗突然被打開,一陣冷風撲面惹得她渾身一顫,只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不停的縮緊。南星亦是愣住,一忍再忍,确實也是仗着年輕忍耐力強,才沒有讓自己在心愛之人面前丢了顏面。

一件男式外袍在窗沿邊落了腳,細致環上她周身,帶來些許暖意。随後她的臉又轉了過來,朝着窗外夜色略探出頭去,雙臂随外袍一起攀在窗沿邊,開始欣賞起夜色來。

是鳥啼聲嗎?好像又不是。無人處深山裏哪來的細碎婉轉,聲聲泣露?

但要說不是,那這深夜裏唯一一扇打開的窗戶下,比月光還要皎潔三分,并伴随陣陣滋滋匝匝的動聽聲響,除了鳥雀又會是什麽?

季窈嗓子都已經有些幹澀無法出聲,偏偏一點也沒覺得冷,一張妩媚的臉羞得通紅,不顧深夜裏那股沒來由的炙熱難滅,只想要躲回窗戶裏面去。

“讓人看見可怎好。”

少年三魂七魄皆失,好似飛上九霄雲外一般愉悅暢快,沉聲安慰道,“沒人看見,常住在林子裏的人,誰會在乎這些動靜?”

那也不行,忒為難了些。

他越說沒人看見,她就越怕被人知曉。冷風刮過她又起了一陣寒戰,他忍不住開口喚她。

“師娘。”

“別、別這樣喚我。”

每每他在這種時候喚她“師娘”,總能引起她深深的罪惡感。

少女嬌憨的求饒算是最後一道猛藥,逼得南星完全沒了辦法,全線繳械差點松手。

感覺到自己往下一沉,少女忍不住驚叫一聲,惹得窗外一陣鴉雀驚飛。她臉紅勝血,面口袋一樣挂着只不停的催促他抱自己回房。

将盛有冷水的銅盆架于探爐上,靜待水稍稍溫熱用于擦身的間隙,面前細碎的吻又落下來,惹得季窈往後躲。

“不要了。”

俊逸風流的臉只湊過來,循循善誘,“今日還未曾親到,就一下。”

可他沒說這一下有多久。

交椅靠背不太穩固,兩側把手更是搖搖欲碎。有些被動立在上頭,還要忍受自己懸空随時都會落下的危險。直直地杵在只知道滿臉壞笑着等她支撐不住坐上去,渾圓上全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印記。

“坐下來罷。”

她才不要!

誰知小窗裏風也一并鑽進來,拂過少女面龐又打着圈繞到她後背,于滿頭青絲垂肩處暫做停留,她沒能忍住,脊背正中凹陷處一陣酥麻,她便宛若失去繩線牽引的木偶一般垂落下來。

她這下子感覺自己比滿月還滿了。

好在東廂房這邊剩下的人已經不多,否則此刻必定被驚叫聲吓醒。

季窈捂住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情緒/起起落落之間開始抱怨他。

“瘋了你。”

回應她的只有湊過來的唇。

直到油燈最後一節燈芯燃盡,她才等到面前人給她擦身。

帶着無盡的倦怠與疲憊回到帳幔中,她眼睛已經閉上。

南星滿眼愛戀的瞧着她,伸手将她散落的發絲撩到耳後。

“那我日後換個稱呼,可好?”

她眼睛都懶得睜開,只靠在他懷裏先是點頭,随即又搖頭。

“平日裏無妨,只你我獨處時換個稱呼罷。”

讓她少些負罪感。

“那要叫你什麽?窈兒?窈窈?”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鑽不進她耳朵了,季窈揉着鼻子,在他懷裏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都好。”

寵溺的一吻最後落在少女眉心,他嘴角邊始終挂着淡笑,陪她一起躺下去。

“窈兒。”

**

天色未明,窗外霜寒露重,凝結成水霧将窗幾沾濕,哪哪兒都透着寒氣。

季窈靠在南星懷裏睡得迷迷糊糊,耳邊暮然傳來一聲呼喚。

“窈兒,醒過來。”

那聲音悠揚輕緩,分不清說話的人是男是女,只覺得好似一陣微風鑽進耳朵裏,隔靴搔癢似的,不甚痛快。季窈以為是南星喚她,閉着眼睛嘀咕了一句,“讓我再睡會兒罷。”

那聲音仍是空靈,“窈兒,醒過來。”

她只好睡眼惺忪從尚睡熟着的少年懷中起身,開口應答道:“做什麽……”

話音未落,少女美眸立時睜大。

又是那張帶着紅藍相間,畫滿神秘圖騰的可怖面具,近在咫尺,幾乎要将森長的獠牙一口紮進季窈的脖子,把她吸食幹淨。

下一瞬,季窈徹底從夢中驚醒,輕微的動靜讓那雙摟着自己的大手又緊了緊。她看清室內昏暗一片,床幔紗簾之外空無一人,便知道自己方才所見的都是夢。

緩過神,她倒沒有覺得那張面具有多恐怖,反而帶着一絲熟悉感,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夢中人為何要喚自己“窈兒”?

昨夜南星第一次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已經是神魂俱無抽不出心思來多想,現在回想起來,倒覺得這個稱呼也格外熟悉。

她掙脫開身邊少年的束縛從床上坐起來,嘴裏喃喃道,“窈兒……”

此刻外頭還黑着,估摸着剛到卯時。季窈被這個夢驚醒後沒了睡意,既然屋子裏點着碳十分暖和,她披上外袍打算坐到窗前吹吹風。

面朝山莊外的那扇窗戶承載了她昨晚羞恥的記憶,少女猶豫片刻,伸手将朝向山莊內的那扇窗戶打開。

桂花的香氣在窗戶打開的一瞬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随着花瓣飄落的方向看去,朦胧虛影間,季窈瞧見工匠房方向似有微光閃動,像是有人在房中一樣。

“這個時辰,誰會在那?”

不會是兇手吧。

垂目沉思,她回頭看了看床榻上尚在熟睡中的南星,拿起他放在桌邊的寶劍,推門出來決定往工匠房去。

臨到門口,屋內昏黃色燭光映照下一個纖瘦的身影一閃而過,被季窈一劍捅穿窗戶,将劍刃抵在那人下巴。

“誰在裏面?”

窗內人也不應答,只伸手推開窗戶,露出春風和煦的面容。

“商陸?”

收劍入鞘,季窈邁步進來,看到他還在秉燭夜讀那本《魯班書》,早前被阿豹撕去的一頁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找了回來,此刻正将将用塗上漿糊的紙條粘回去,勉強可以閱讀。

“我睡不着,便想着還是早些将四方鎖打開。興許拿到鑰匙開了暗道裏那扇門,這山莊裏的殺戮才會徹底停止。倒是掌櫃你,怎麽起的這樣早?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昨夜壓根也沒時間睡……

“咳,夢魇了睡不着,見你這裏燭還燃着就出門看看。”

商陸在商老爺書桌的對面坐下,擡頭看着頭頂四方的屋頂脊梁,臉上挂滿懷念。

“小時候同娘親住在這裏,雖只有短短幾月,我卻最喜歡往這間屋子裏跑。舅父他是個充滿趣味的人,萬事萬物落在他眼裏都是趣意、都帶着秘密。這也是他喜歡迷望山的一點。那時候我的眼中只有他從外面搜羅回來的這些玩物,他卻老是讓我擡頭看,看雲、看霧,看星鬥挂滿銀河,看夕陽染紅磚瓦。”

季窈循着他的視線擡頭,卻只見到頭頂漆黑的屋頂和深原木色的房梁。她不禁又朝着窗戶看去,視線被窗外蔥茏的草木擋住,只能窺見天空一隅。

“這個房間的視線遠不如東西廂房盡頭的那兩間房視線好,你若想再看見朝霞日落、星鬥銀河,這裏并不是最佳選擇。”

溫潤似玉的少年郎收回目光,低頭淺笑出聲,随後站起身來走到房屋正中間八足四方香己邊,沖着季窈神秘一笑,“也不見得。”

說完,他雙手捧住香己上青瓷貫耳瓶輕輕往左旋扭,承托住香幾的那本石柱順勢跟着一起旋轉起來。一陣沉悶的機械轉動聲響起後,兩人頭頂上四方的黑色屋頂登時抖落灰塵幾許,接着整塊平滑的屋頂開始緩緩向左邊滑動,疏落的微光一點點将季窈面容照亮。

“這屋頂竟然可以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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