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而我,才是主角
第16章 第 16 章 而我,才是主角。……
《箱子》請來清泉觀道士做法的事情,不多一會兒就帶現場圖透,傳遍網絡。
“都說圈子裏信邪,我還以為《箱子》這麽邪門,能扛過唯心主義呢。”
“森寶肯定沒事了,我聽說裏裏外外都驅過了,還聽人說,李導要請沈道長去給森寶驅邪!”
“沈道長?那個迎渡經常去約的沈道長嗎?”
“什麽瓜什麽瓜?這集沒聽過,細說。”
那邊答:“迎渡每年都要去找沈道長算卦,每次去了回來都是意外拿獎、電影票房大爆,超級靈驗的!”
因為道士沾了圈內大紅大紫炙手可熱的新晉影帝,話題頓時無可挽回的跑向“清泉觀超靈”“迎渡全靠清泉觀保佑”。
剛結束了廣告拍攝,迎渡已經累得想死。
他點開社交平臺,又見到這些老黃歷,實在是有些煩人。
要不是經紀人叮囑他少在網上發有的沒的,影響形象,他肯定要親自去糾正一下——
我去清泉觀又不是找姓沈的!
而且我的小六壬算的比姓沈的準!
他皺着眉刷着消息,回到車上還有助理不斷播報:
“哥,明早飛米蘭,落地我們得先拍弗朗斯的廣告,結束之後有一個網絡訪談,十點後要拍夜景的雜志封面,晚上安排在……”
迎渡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獨特的老收音機式懷舊音樂,瞬間将回蕩着鋼琴曲的車廂拉回了五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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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果斷閉嘴,司機懂事的關掉音樂,等着迎渡接起這通老爺子的電話。
那邊迎渡的爺爺,開口就是:“乖孫,忙完了?你說李銘書的外孫拍的那個電影,看出什麽問題了?”
“他叫李司淨,拍的電影叫《箱子》。
迎渡痛苦的提醒,“我還沒找人去拿他們劇本看呢,太忙了。前段時間我剛看完他拍過的作品……”
“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迎渡混沌的思緒,在回憶起李司淨拍攝的作品時,頓時一個激靈。
李司淨拍攝的場景,完全符合所謂的電影語言、美學分割、光影明暗,在一看能看出局促的經費預算裏,表達出了直擊靈魂的思想。
稱之為藝術也不為過。
迎渡卻只在這些網絡吹捧的藝術裏,看出了邪門。
他瞬間理解了——
為什麽李司淨一個正經電影都沒有,在網上憑借一個學生作品就能獲得那麽多關注。
還得到了許葉這種級別的制片人重用。
連他都會信,李司淨親手拍攝的《箱子》,将對電影圈造成多大的震蕩。
電話那段,爺爺也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嗯,小沈都去看過他了,說這孩子命中帶煞,跟他外公一樣。”
迎渡長嘆一聲,早想到了。
一個透着古怪的李銘書,怎麽可能養出平平無奇的李司淨。
再說了,《箱子》還沒正式開機鬧出的事情,已經在圈裏傳得熱火朝天。
迎渡再忙也能聽上幾句許制片和陳萊森攜手ICU,能不帶煞嗎?
迎渡凝重的說:“我回來再仔細看看。”
他爺爺在那邊格外執着,“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乖孫?”
乖孫痛苦的按了按晴明穴,拿過助理手上的平板,差點被自己的行程表閃瞎了。
密密麻麻的行程,把他排得跟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騾馬似的,蒙上眼睛就擱這石磨邊兒幹。
“下周吧……下周一定。”
網上關于《箱子》的法事,讨論了兩天。
萬年一直約不到的張相德,竟然主動的給李司淨打來電話。
“李導,萊森恢複得差不多了,聽說你幫忙約了清泉觀的沈道長,上門驅邪?”
上門驅不驅邪無所謂。
能夠和沈道長取取經,學習學習迎渡怎麽飛黃騰達、怎麽口碑票房獎項三豐收才是要緊。
李司淨覺得名人效應真的不一般。
換個道士說上門驅邪,恐怕避之不及,但是換成“迎渡年年都要拜訪的道士”,立刻就成了盛情邀約。
李司淨難得在心裏感謝了大影帝的用處,直接跟張相德說了一個時間,順手發給沈道長。
不多一會兒,随時很閑的沈道長就回了一句:OK。
他們出發去驅邪的那天,萬年的牢騷特別多。
畢竟他慘遭張相德拒絕十幾次,犟脾氣上來了,直接全網翻找人脈,總算把陳菲娅的狀況摸了個透徹。
“陳菲娅的媽媽早就去世了,也沒爸跟着,一直和陳萊森住一起。那天我們在醫院遇到的女人和陳菲娅沒關系,但是肯定是陳萊森這王八蛋幹了虧心事!”
萬年憤恨的跟李司淨彙報,早就看不順眼這個家夥了。
“陳萊森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看網上說,什麽C明星玩了把大的,把公司簽的新人逼得割腕,花錢送資源給壓了下來,就差報陳萊森身份證了!”
陳萊森和陳菲娅其實沒有多少資料能查,萬年能翻出這些,李司淨都有點驚訝。
人渣成為大明星之後,有一切手段抹除過去。
但是連萬年能打聽到,想必這事在圈內已經鬧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
李司淨竟然寄期望給沈道長,如果道教真有什麽怪力亂神的超自然靈驗能力,趕緊把這個多行不義的王八蛋斃了。
也算是懲惡揚善、行俠仗義了。
李司淨到的時候,陳萊森養病住的別墅院子裏,已經停好了清泉觀的面包車。
沈道長和道士們一直等着他,直到李司淨和萬年過來,他們才帶上東西,往別墅走去。
陳萊森住的別墅,獨棟寬敞,大門雙開。
張相德立在門外,熱情的招呼着道士們請進,還主動訴起了苦:“我們萊森一直想約您,可是每次去清泉觀都不趕巧……”
那邊吹着吹着就進了別墅。
可李司淨剛到門口,被人給擋住了。
擋他的人穿着普通的立領polo衫,剪着普通的平頭,卻絲毫不見親切。
是醫院那個殺人犯似的男人。
這男人在醫院裏僅憑一句話,就說得哭泣的母親噤了聲。
這下李司淨近了遇到他,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對方立在原地,如同門神一般,緊盯着李司淨。
一語不發。
李司淨哪裏能想到這茬,皺着眉說:“我是《箱子》的導演李司淨,想探望一下陳萊森。”
對方只說了一句:
“回去。”
“我有些拍攝上的問題,要跟陳萊森談談。”
李司淨找來道士都是為了長驅直入,怎麽可能因為這家夥打道回府?
對方絲毫不退讓,仍是盯着李司淨,一雙眼睛毫無波瀾,聲音也跟個死人似的毫無起伏。
“有事就跟張相德談,陳萊森沒什麽可以說,也說不了什麽,他都聽張相德的。”
這個家夥,把“陳萊森是個傻子根本沒有主見也做不了決定”,表達得直白。
李司淨瞬間就聽懂了。
他皺起眉,打量起這個家夥。
在醫院,他就覺得這家夥沾過血案,渾身帶刺,不好相與。
在這裏,他更覺得陳萊森敢這麽嚣張跋扈,恐怕跟這家夥全方位的保護脫不了關系。
保镖?親戚?
李司淨打量着他,忽然覺得周社是個溫柔體貼的好人。
哪怕是假的,是裝的溫柔,也比面前這個渾身上下寫着“危險”的家夥,叫李司淨看得順眼。
他們一下在門外僵持住了,張相德趕緊回來,唯唯諾諾出聲。
“嚴老師、嚴老師,剛剛萊森說……”
他嘀嘀咕咕的,跟這個姓嚴的說了幾句。
終于,姓嚴的瞥了李司淨一眼,轉身往別墅樓上走去,再也不堵門了。
門神走了,大門開闊了。
連剛才小心翼翼的張相德,都堆起了燦爛的笑容。
“李導、李導。看我這事兒辦的,實在是對不住。那位是萊森的生活助理,叫嚴城,是萊森爸媽那邊請來的。最近萊森進醫院,長輩們都擔憂了多心了,嚴老師又是圈外人,說話做事都粗魯了些。”
張相德作為圓滑的老好人,開口就賠禮道歉。
李司淨卻一個字都不信。
嚴?
他立刻想到宋曦說的“監護人”嚴老師。
這樣一個兇神惡煞,看起來手上帶血的家夥,做陳菲娅的監護人,又做陳萊森的生活助理,聯想起來全是龌龊惡心的标簽。
不過,人都走了,李司淨還有正事,也懶得計較。
他只說:“我要和陳萊森當面談。”
一樓大廳留給沈道長們布局擺陣驅邪,二樓書房敞開了門,終于見到了陳萊森。
別墅的書房,裝修得善乏可陳。
書櫃裏放滿了書,中文英文德文法語,一眼看去種類豐富。但是仔細看看書名裝幀,大約就清楚了它們都是裝點門臉的空書殼子,跟文化修養絲毫不沾邊。
大病初愈的陳萊森,坐在書房沙發上都愁眉苦臉,一臉病色。
受過重傷,他脾氣都謙卑了不少。
“李導,謝謝你來探望我。實在是……鬧得挺不好意思的,我會好好揣摩林蔭,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你誤會了。”
李司淨并不是什麽好人,大費周章找到陳萊森,也不是為了裝好人。
“我來是想跟你談談,希望你可以退出《箱子》的拍攝。”
氣氛凝固。
陳萊森硬擠出的蒼白笑意,都收斂了。
李司淨絲毫不覺得對一個病人,說這種話過分。
他徑自補充道:“你演技不行,粉絲也太多。《箱子》不希望觀衆感到排斥,更希望啓用新人。”
陳萊森黑着臉問:“新人?那你選了紀憐珊當女主角?”
李司淨嗤笑一聲,“還不是因為你實在太爛,只能找經驗豐富能帶戲的青衣,結果紀憐珊都帶不動你,你自己沒感覺到嗎?”
沒打算給他面子。
這邊劍拔弩張,就差拍桌大吵一架。
那個叫嚴城的生活助理,好整以暇坐在一旁,一改之前要求李司淨回去的态度,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仿佛陳萊森被氣死都沒有關系。
倒是經紀人張相德聽得尴尬,出聲說:“李導,我們意見有沖突,可以坐下來好好解決。再說了,你單方面不讓萊森演林蔭,這可是違約的……”
“dilili~”
萬年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惹得陳萊森殺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萬年趕緊起身,悄悄接電話:“周叔、周叔……”
有人打岔,氣氛就緩和了一些。
聽到周叔給萬年打電話,李司淨第一反應覺得是周社。
豎着耳朵去聽,萬年說:“您放心,我陪着呢,還是老時間回來,您放心買菜。”
這麽恭敬卑微,應該不是周社那個周叔,而是他爸打來的。
李司淨忽然想起,周社好像沒電話。
好在萬年油嘴滑舌,長袖善舞,他爸沒有找他。
哪怕李司淨已經下定決心,要跟陳萊森拼命。
李司淨不過是找個心平氣和的借口,陳萊森非要自讨沒趣,那就不好意思了。
“違約的事情,你們可以找許制片、可以找公司起訴。該賠多少違約金,跟我沒有關系。”
“但是,林蔭的角色要新人,因為新人就算從零開始學習,觀衆都可以給他足夠的耐心。但你不一樣,你十八歲就出道,公司給你的機會多到別的演員望塵莫及,可以說已經在片場摸爬滾打或者渾水摸魚了六七年,觀衆不會忍你。”
“我也不會。”
“《箱子》只能我演。”
陳萊森仍是虛弱,說得卻是斬釘截鐵,“它會成為未來十年,甚至未來二十年熒幕難以逾越的電影奇跡。所以,必須是我演。”
李司淨被陳萊森誇得天花亂墜。
連他自己都沒考慮過這麽離譜的問題,以至于他認為陳萊森精神不太正常,該去看醫生。
李司淨如鲠在喉,“那就請你,不要做未來十年或者未來二十年的熒幕之恥。”
他的态度很堅決。
書房可謂是寂靜無聲,敞開的大門傳來一樓大廳鈴铛晃動的響聲。
道士們的法事開始了,卻驅除不掉李司淨眼裏代表污穢的黑影爛泥。
長久的寂靜裏,黑影沉默無聲的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比李司淨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肮髒。
黑色、污泥、腥臭,代表着反感、厭惡、憎恨。
李司淨能夠平靜面對自己的幻覺,也平靜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
陳萊森太髒了。
髒到他不希望陳萊森污染外公記錄的《箱子》。
髒到只不過是日記裏真實記錄的惡鬼。
披着人皮的惡鬼。
樓下傳來道士的誦經聲,回蕩了整個寂靜的書房。
僵坐了許久的陳萊森,像是一具發硬屍體般站起來,偏要在這種時候,急紅了一雙眼睛。
“李司淨,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
他笑容猙獰,狀如惡鬼,透着洞悉一切事實真相的傲慢。
“你好幾次死裏逃生,真把自己當天選之子世界主角了?實話告訴你,你這一輩子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外公,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為了成功拍攝出《箱子》。”
“而我,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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