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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昏黃的天空，夕陽逢魔時刻。

頭頂的老鴉站在瘦長的枯枝上，扯着嗓子向底下奮力的叫，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而地面上，一條貧瘠枯黃的道路，随着大風卷起陣陣塵土。

幾個面色蠟黃的男人，眼神渾濁，身姿消瘦，他們一起合力的擡着一個紅色的花轎，晃晃悠悠的走在這條寸草不生的黃土小道上。

夕陽将他們的身影打在地面上，拉成了抽象畫一樣纖長的模樣。

無喜無悲，沒有唢吶聲，沒有人群，沒有新郎，沒有目的。

他們就像是行屍。

擡着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新娘的花轎，晃晃悠悠，面露苦楚，仿佛沒有目地的前行。

青玉身穿長袍，像一個小小花童一樣，拿着一個草編籃子，跟在花轎後面。

花轎走一步，他就往天上撒一把籃子裏的紙錢和金元寶。

他手中籃子裏的紙錢就像是永遠也撒不完一樣，任由自己的身姿如同滿天柳絮飄舞于空中，像是大雪傾城。

新娘的花轎在枯黃褪色的背景中依舊是紅彤彤的。

紙錢落到了她的轎頂，便開始燃燒。

青玉冷漠的看了一眼花轎，似解脫，又起期待。

“媽媽。”

走好。

他心中為新娘送別，又是撒了一把紙錢。

……………………

清晨，青玉從夢境中醒來，舒展了一下腰身。

他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揉了一下眼睛。

這是他13歲的春天，窗外的景色被悠揚的晨光籠罩的朦胧不清。

至今為止，他在羊已經待了足足兩年。

這兩年裏，青玉的成長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孩童的身體開始迅速抽條，嬰兒肥開始從臉頰逐漸消失，比起十一歲的幼齒，十三歲的青玉發育的比較正常，他的身高雖然在同齡人中依然屬于次等，但是他周身的氣質和神情特征已經不再像一個小孩子了。

青玉在着兩年裏，心态好似爆炸式成長，不知是從某月某日開始，他變得沉默，變得冷靜，不在向任何人撒嬌，也變得有些孤僻，除了中原中也和本田常太之外，他很少再與其他人主動交往，仿佛沉靜于自己的世界，于外界隔離。

青玉的變化中原中也一直看在眼裏，但是卻無濟于事。

中原中也不止一次想找青玉談心，但是卻都被青玉以“沒事”為由，輕輕的一筆帶過。

本田常太也想問青玉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但是青玉對他詢問的态度好似覺得他小題大做，只是用了一句“成長都會發生變化。”就搪塞過去了。

青玉在羊裏這兩年一直承擔後勤任務，他有提過和大家一起出去工作，哪怕是做一些簡單的物資運送也可以，但是他的想法遭到了中原中也的反對，理由是他并沒有自保能力，哪怕是一些簡單的物資運送也有着隐藏的風險。

而這些常太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

不過羊的一些其他元老對此頗有怨言。

其他人在十二歲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摸過木倉支，每個人都是從懵懂期過度到被迫成熟期。然而中原中也的過度保護，明顯是限制了青玉的成長。

加上青玉本身性格現在有些孤僻和不讨喜，導致他在羊裏面越來越不受待見，除了中原中也和本田常太，其他人跟他最好的也只有點頭之交。

不過面對羊的“江本青玉恐怕就是嬌慣的廢物”聲音，中原中也也有些壓力，再加上他近來無暇照顧青玉，最終也只能做出讓步。

青玉在十三歲的時候，和大家一起去工作。

也就是今年。

沒人知道青玉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中原中也同樣如此。

他甚至打破了自己的底線，想要去偷偷翻看青玉的日記。

但是那本日記好像消失了一樣，他再也沒有找到。

他甚至懷疑青玉把日記扔了，不然就那麽大的房間，總不可能憑空消失。

沒人知道青玉發生了什麽。

…………

青玉穿上衣服，拿着鏡子照了照臉，不出意外，在自己臉上和眼角處，發現了血凝結的痕跡。

他拿着紙巾，慢條斯理的将臉上和眼角的血擦幹淨。

在兩年之間，只要他回憶起一些事情，或者做了一些奇怪的夢，他的情緒無法控制，然後就會流出血淚。

這些血淚有時候會自己消失的一幹二淨，有時候會像實物一樣，殘留在自己的臉上。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流血了的時候确實驚慌了一下。

但是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

因為他有一次晚上流血淚的時候，用鏡子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那是一張如同紙人一樣慘白又平面的臉。上面的五官就好像畫上去的；嘴唇是血紅的，兩只眼睛如同腐爛的番茄一樣，黏膩又惡心，往下淌着黑紅的血液，臉上的表情哀怨又憎恨。

他剎那間恍然大悟。

原來，一切從那個晚上開始，早就發生了變化，只是他過了很久才發現。

他想開之後，一切都仿佛釋然了。

就像現在一樣，他能冷靜的為自己清理臉上的血液。

………………

穿好衣服，帶上藍色的絲帶，他去隔壁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的房間，不出意料，中原中也依舊是早出晚歸的去工作了，床上的被子疊的整齊。

青玉走下樓梯，去廚房，開始一個人準備所有人的早飯。

常太這周有外勤任務，就沒和他一起做飯，他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共事，就一個人承擔了做早飯的任務，然後午飯是另外兩個人值班。

雖然有些辛苦，但是一個人的工作的環境讓他有些久違的平靜。

做好了飯，青玉将食物整理出來端到了大廳的桌子上，然後他就一個人在廚房吃完了飯。

收拾好碗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準備出門了。

從12歲開始，他就有早飯以後去外面逛一逛的習慣。

剛開始中原中也怕他有危險，但是青玉逛了很多次，也走的不太遠，中原中也無奈之下只能默許了。

而到現在，青玉已經可以自己打車去橫濱市內逛一逛了。

出去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下樓吃早飯的晶和麗香，兩個女孩子一邊聊天一邊下樓，她們似乎最近剛做了指甲，撫摸着長發的手指甲上亮晶晶的，很漂亮。

兩人看見了迎面而來的青玉，說話聲漸漸停止，臉上有些面無表情。

“早，青玉。”麗香朝青玉點頭示意。

“早上好，麗香姐。”青玉回到。

“早餐已經做好了，今天有肉饅頭和粥。”

麗香聞言，拉着晶向廚房走去“辛苦你了青玉，又要出去散步了麽？”

“是的，我先走了，麗香姐。”青玉拿下了挂在大廳門口的大衣，穿在身上。

晶挽着麗香的手臂，有些小小聲的說了一句:“真悠閑啊。”

麗香一皺眉，輕輕拍打了一下晶的後背“人家還沒走遠呢。”

青玉就像是沒聽見兩人的對話，穿着防曬外套，就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