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江畫眉
吳麗這邊叫醒張紅軍,結果別說一聲感謝了,反而被斷定吳麗已經是祁雲一夥的張紅軍甩了一個白眼外加一聲冷哼,搞得吳麗對着牆翻了個白眼,轉身努力不露情緒的自己吃飯去了。
至于沒有早餐吃的張紅軍,這時候升火現做當然是不可能了,張紅軍慢騰騰的洗漱完,眼看着祁雲三人都換了衣服準備出門上工了。
張紅軍不想落後于人,咬咬牙幹脆咕嚕嚕灌了一肚子涼水,緊趕慢趕的就追了上去。
既然是大家一起幹活記工天,種地的工具也都屬于公有制,好在現在已經是七十年代初。
若是幾年前,家裏誰偷藏一把鋤頭鐮刀,那都是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害蟲,被批鬥是逃不脫的。
現在還有人能夠靠着一年積攢下來的一點錢去村口代銷店買上菜刀鐮刀之類的工具,這樣種起家裏分到的自留地也方便了不少。
祁雲等人到地頭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有張破舊的課桌擺在一處平地上,旁邊堆着幾個竹篾編的簸箕。
這種簸箕是蜀地農民常常用來挑泥土或者秧苗的,整體是個長方形,兩邊長一點一邊呈橢圓形圍攏,形成三面有壁一邊沒壁的模樣。
整體形狀類似于幾十年後家家戶戶用來鏟垃圾的那種,甚至十來年後蜀地農村都還在用這種竹篾編制的垃圾鏟。
不同的是這種簸箕用的竹篾要粗糙一點,為了承受更大的重量,而長的那兩邊篾壁也栓上了用竹篾扭出來的提繩,兩邊提繩一合攏,就可以像提籃子那樣将簸箕提起來了。
當然,一般都是用扁擔挑的,扁擔上栓了麻繩,繩子下面帶個鐵鈎,将簸箕繩合攏一勾,就給挑起來了。
下地之前先要在會計那裏記名字,等于是幾十年後公司裏的刷卡簽到。
負責記公天的“會計”剛巧居然就是李曉夏,不過想想對方爺爺是老村長,父母在村裏也是勞動積極分子,親哥哥又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下一屆內定隊長,這記工天的活兒她不做還真沒別的誰有關系來做了。
不過老村長也不是那種不講究的人,李曉夏雖然負責記工,可算的卻是五工分,相當于半天工,等中午大家回去吃午飯的時候她還要來給大家記名字,工具也都是要她負責清點保管。
不管是來還是走,李曉夏都得将名字給記清楚,一天的公分跟半天的公分自然不能混淆。
還有的人如果無緣無故早退,視情況如果嚴重的話,老村長還要點名批評,估摸着早退的時間給扣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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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祁雲他們過來的時候,李曉夏雙眼泛光的站了起來朝着他們露出個笑臉,“祁雲哥你們來了?爺爺說現在你們還不适應,擔秧苗怕是要閃到腰,插秧也不合适,所以先給你們分到拔秧苗那一組,記六個工分。”
李曉夏說完,在祁雲臉上掃了兩圈,“不過等過兩天你們就要跟大家夥一樣的安排了,如果有适應不了的可以來找我說一下。”
說是讓大家跟她說,看的卻只有祁雲一個,便是連神經大條的周國安都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下祁雲。
祁雲倒是依舊如常面色輕松的垂頭好奇的撥弄了一下籮筐裏剩下的工具,像是沒發現自己被區別對待了似的。
李曉夏臉上的笑淡了下來,彎腰在課桌前的長條凳上重新坐下來,翻開工天本拿起筆寫了祁雲四人的名字。
“吶你們在這後面簽個字吧,不會寫字的人都是在後面按的拇指印。”
李曉夏指着自己寫完名字的那一排後面的地方,讓祁雲他們簽字,見吳麗好奇的看着上面一排的手印,李曉夏解釋了一下,好叫祁雲知道村裏會寫字的人多難得。
可惜祁雲依舊跟耳聾眼瞎似的俯身将名字簽好就站到了一邊等周國安,吳麗雖然在看見本子上記錄的公分時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給簽上了名。
張紅軍一腔熱血都在即将履行偉人指令而沸騰,也不計較只給了他們六工分的事,彎腰十分大氣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曉夏,給我弟弟也記個工,今天他要下田拔秧苗!”
旁邊不遠處突然有人拔高了嗓子的朝李曉夏喊了一聲,手上拎着個滿臉不情願的半大小子大步走了過來,肩膀上還用扁擔扛了一摞重疊起來的簸箕。
祁雲他們都下意識順着聲音扭頭看了過去,便是祁雲都忍不住愣了一下神,不為別的,只是這姑娘長得确實豔麗,小巧的瓜子臉上兩條不加修飾卻依舊彎長的黛眉,眼角微挑的丹鳳眼,雖是單眼皮可眼睛卻不小。
鼻梁恰到好處的挺直,雙唇紅豔,下唇略微豐潤,即便是不笑也看着似索吻。
不過對于看多了現代化妝術滿街美女以及娛樂圈各種類型女神的祁雲來說卻也就是一開始驚訝一下,而後将視線落到那被拎着的小子身上。
這小子看着挺逗的,被拎着後衣領走路都要用腳尖在地上劃拉了,看起來格外滑稽。
張紅軍原本簽完字正滿臉意氣風發的要放下筆站直身,結果眼角餘光一瞥之下頓時愣了神,手愣在半空沒了動作,傻愣愣的弓着腰扭着臉看着那邊走過來的人。
李曉夏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翻着白眼不屑的嘁了一聲,不滿的拍了拍桌子引回大家的注意力。
見祁雲并沒有過多關注江畫眉那張臉,李曉夏這才稍稍滿意的站了起來,雙手環胸的沖江畫眉擡了擡下巴,“你弟弟年紀這麽小你都舍得逼他下地幹活啊?到底不是一個爹的,可比不得親姐弟麽。”
原本還擰巴着滿臉不樂意的江河頓時就炸毛了,跟個小戰士似的擋到了自家姐姐前面粗俗的朝李曉夏呸了口口水,“我呸你個李曉夏,你跟你哥才不是一個爹的!”
八歲的江河最不樂意被人說自己跟姐姐不是一個爹這個事兒了,雖然年紀不算大的他也知道這事兒多半是真的。
畢竟雖然沒學過算術,可掰着手指頭江河也能算到,自己今年八歲,姐姐十七歲,姐姐老爸在姐姐五歲的時候就沒了,那自己出生那會兒姐姐的親爸早就死了好幾年了。
姐姐的老爸總不能是從墳裏蹦跶出來讓他媽懷的他吧?
江畫眉皺着眉頭垂眸扯着江河的後領子晃了晃,“你小子安分點兒,狗叫喚兩聲你都要沖上去跟狗吵吵兩句是不是?”
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李曉夏可是上過學的,自認全村最有文化,這種話當然明白了其中意思,頓時氣得胸脯劇烈起伏了兩回。
江畫眉不耐煩的啧啧兩聲,扭頭瞅了兩眼祁雲他們,視線在祁雲臉上打了個轉,最後朝李曉夏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得了吧李村花兒,趕緊把我弟名字給記上,記好了我們就馬上走,不耽擱你跟誰誰誰那啥,村長爺爺那邊還等着我把簸箕送過去呢,耽誤了大家夥上工你負責啊?”
江畫眉可從來沒跟人服過軟,誰要敢朝她翻個白眼,她能跑回家端了隔夜的洗腳水回來往人臉上潑,水月村最嘴賤的潑婦都不敢招惹這個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主兒。
李曉夏也明白自己在江畫眉這裏占不到便宜,再說了祁雲還在這兒呢,她可不是那無知村姑,動不動就撒潑罵人。
自認有涵養有文化的李曉夏只能壓下滿腹憋屈重新坐下三兩下将江河的名字給添上,而後從從衣服荷包裏掏出按手印的紅印泥,“喏,按手印!”
江畫眉拉着江河走了過來,瞧見張紅軍還愣在那裏擋路,頓時沉着臉用扁擔空着的另一端将張紅軍一撥險些把張紅軍撥得摔個屁股蹲着地,這會兒張紅軍才算是真的回過神來了,一旁周國安趴在祁雲肩膀上悶笑。
張紅軍被笑成個大紅臉,頓時原本因為江畫眉那張臉而産生的绮念都變成了羞惱,“哎你這人怎麽......”
“我怎麽了?好狗不擋道懂不懂?還是城裏來的知青呢,嘁~”
一旁的江河也跟着姐姐朝張紅軍翻了個白眼歪着嘴“嘁”了一聲,頓時讓張紅軍之前因為江畫眉臉而産生的好感度全拉成了負數。
可惜江畫眉完全不在乎,江畫眉對這些男人已經完全沒有什麽感覺了,明明每次都要對着她的臉發愣,扭頭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又總說她長得就不正經,多看那群男人誰一眼都要被說成是眼神不正經故意勾搭人。
這種情況下生活了好幾年,江畫眉已經完全不會再在外面對誰有個好臉色了。
等江河吸着鼻涕按了手印被姐姐牽走,江畫眉完全沒多理會祁雲他們這行人哪怕一個眼神,昂着下巴扛着簸箕走得風風火火的。
廢話,她還要趕去下工呢,跟其他男人們一樣插秧可是要算十個工分的,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來的,可不能因為幾個陌生人耽誤了。
而且李曉夏明顯對那個高高瘦瘦的小白臉有意思,要是她多在這裏站一腳,怕不是回頭就要被李曉夏這婆娘拿出去說嘴兒。
雖然有村長爺爺幫襯,可江畫眉還是盡量減少這些麻煩,畢竟李曉夏還是村長爺爺的親孫女呢。
江畫眉那邊兩姐弟離開之後下了個坡就上了田坎漸漸走遠了,周國安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後嘆了口氣沖祁雲感慨,“這就是傳說中的帶刺玫瑰?”
祁雲笑着一巴掌推開這厮湊過來的大腦袋。
吳麗抿了抿唇,而後笑着跟李曉夏搭話,“沒想到村裏還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李曉夏手指撥弄着搭在胸前的辮子皺眉看吳麗,“這可不叫好看,這一看就是不正經的人,跟她那個搞破鞋的媽一樣,以後肯定也要走她親媽的老路,村裏不知道多少混混兒等着她開門做生意哩。”
這話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就委實太過分了,不過李曉夏卻似乎覺得這是正常的。
吳麗一聽,原本心裏那點不舒服頓時就變了,臉上的笑都真了不少,卻也知道現場還有祁雲他們在,吳麗并沒有繼續多問什麽。
反正他們都已經在水月村落腳了,以後日子還長着呢,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祁雲:總覺得被鄙視了,錯覺嗎?
江畫眉又抛來一個蔑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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