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山月

山月

殘陽将石窟千佛染成血色,辛夷踹開腐朽木門時,驚起一群栖在佛像掌心的寒鴉。白芷拂去額前濕發,看着最後一縷天光從佛陀殘缺的眼窩漏下,正照在辛夷後頸的朱砂痣上——那抹紅在暮色中晃着,像極了冷宮井底銀镯嵌的珊瑚珠。

“阿芷,這地方瘆得慌。”辛夷的刀尖挑開蛛網,驚落幾片剝落的金箔。她難得用了這般稱呼,倒讓白芷怔了怔。三日前那場皮影戲的火光裏,這人還咬牙切齒喚她“女官大人。”

白芷指尖撫過斑駁壁畫,青金石研磨的顏料黏在指腹,泛着詭異的甜香:“總比蕭珩的淬毒箭稱心。”她故意将沾了顏料的指尖擦過辛夷腕間,“殺手大人莫不是怕鬼?”

辛夷反手擒住她手腕,染毒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我怕的是某些人趁我毒發......”她突然踉跄着撞上石壁,額角磕在菩薩拈花的手勢上,“......在我心口再紮三針。”

夜風裹着狼嚎灌進石窟時,白芷正借着螢囊微光研磨藥草。辛夷蜷在迦葉佛像懷中打顫,束發帶不知何時松了,青絲與佛像垂落的璎珞纏在一處。白芷望着她腕間暴起的青紫脈絡,忽然想起《百草集》中關于"千佛泣"的記載——以石窟壁畫為引,可誘心魔現形。

“冷......”

辛夷的呓語混着牙關相擊聲。白芷解了外衫覆在她身上,卻被滾燙的手扯住衣襟:“阿姐......別丢下我......”

染毒的指甲抓破她鎖骨,白芷卻僵在原地——辛夷渙散的瞳孔裏,映着迦葉佛像悲憫的笑。那佛像的面容,竟與她有七分相似。

“轟隆——”

驚雷劈開夜幕,壁畫上的飛天突然滲出赤色液體。辛夷猛然暴起,将白芷撲倒在蓮花座前。她滾燙的唇胡亂落在佛像膝頭,仿佛那是至親之人的懷抱:“阿娘......夷兒找到你了......”

白芷的銀針停在半空,看着辛夷虔誠親吻佛像殘缺的手指。月光從佛眼窟窿漏下,正照在她後腰的斷月紋烙痕上。

五更梆子聲穿透雨幕,白芷攥着從壁畫刮下的青金石粉。螢囊照出粉末中蠕動的蠱蟲,她忽然想起太後佛堂那尊會“流淚”的玉觀音——淚珠裏泡着的,正是這種南疆血蠱。

“辛夷!”

她扳過殺手滾燙的身子,銀針抵住心口舊疤:“三年前斷月樓給你種蠱時,可說過這蠱蟲喜食壁畫顏料?”

辛夷卻癡笑着撫上她面頰,将佛像剝落的金箔貼在她眉間:“阿娘真好看......”

Advertisement

她突然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吻印上白芷頸側。血腥味驚醒了梁間寒鴉,振翅聲裏,白芷摸到她丹田處異常的跳動——似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追兵的腳步聲混着雨聲逼近,辛夷忽然奪過藥杵砸向藥師佛像。機關轉動的轟鳴中,地面裂開漆黑的密道:“阿芷先走......”她染血的掌心按在壁畫飛天眼部,“我燒了這群吃人的佛......”

密道滲出的污水沒過腳踝時,白芷在牆上摸到熟悉的紋路——與辛夷後腰烙痕一模一樣的斷月紋。她突然扯開殺手衣襟,借着螢火蟲看清她心口的青紫脈絡,竟與壁畫上的曼陀羅花紋路相合。

“你體內不止七葉藤的毒。”白芷的銀針挑破她腕間皮膚,黑血湧出時裹着細小的蠱蟲,“這'牽機'之毒埋了至少十年,每次運功都在啃你的心脈。”

辛夷倚着濕壁低笑,指尖卷起白芷一縷散發:“阿芷這般心疼我......莫不是想替我換心?”

她突然劇烈咳嗽,血沫濺在密道頂部的《藥師經》上。泛黃的經文遇血顯形,竟浮現出前朝禦醫的解毒批注。

地面忽然震顫,追兵觸發了佛窟機關。辛夷将白芷推進岔道,自己卻被落石壓住左腿:“往前走三百步有暗河......”她掰開白芷顫抖的手指,塞進半枚染血的玉珏,“若見到我阿姐......”

白芷突然俯身咬上她唇瓣,将藥囊裏的紫參丸渡過去:“沒有若。”她撕開裙裾包紮辛夷的傷腿,“你欠我的債,得活着還。”

暗河浮起第一縷天光時,白芷在辛夷心口畫出曼陀羅花的脈絡。沉睡的殺手枕着她膝頭,眉間還沾着佛窟的金粉。當暗流卷來半截殘破的經幡時,白芷看清上面血寫的梵文——正是《藥師經》缺失的那頁解毒方。

“辛夷,醒醒。”

她輕拍殺手泛青的面頰,指尖沾了暗河水擦拭那月牙疤痕。辛夷在昏迷中攥住她手腕,呓語混着水聲回蕩:“阿芷......冷......”

白芷忽然扯開自己衣襟,将人整個擁入懷中。暗河倒影裏,她們發絲與血污交纏,宛如壁畫上永不分離的飛天。

追兵的呼喊從水道另一端傳來時,白芷将解毒方塞進辛夷束胸。她吻了吻殺手滾燙的額角,轉身朝反方向淌去。暗流吞沒她最後一縷衣角前,辛夷腕間的銀鈴忽然無風自響——那是白芷趁她昏迷時系上的,鈴芯藏着從佛眼摳下的青金石。

山月浸透茅草屋檐,将晾曬的草藥染成銀霜。辛夷抱劍倚着籬笆,看白芷在石碾旁分揀紫蘇葉。村婦送來的粗麻裙被她穿出幾分矜貴氣,袖口磨破的線頭垂落,随晚風掃過沾泥的繡鞋。

“阿芷。”

辛夷忽然抛來酒葫蘆,驚散草葉間栖息的流螢,“嘗嘗老丈埋了二十年的竹葉青。”

白芷接酒時腕間銀鈴輕響,三日前暗河分別時系的鈴铛還在,只是鈴芯的青金石換成了止血的艾絨。她仰頭飲下一口,喉間燒灼感卻勾出舊憶——那夜冰洞裏辛夷喂來的血酒,也是這般灼人。

“叮——”

劍鋒破空聲截斷蟲鳴。辛夷的玄衣在月下綻成墨蓮,劍尖挑起的夜露凝成珠串墜落。白芷望着她翻飛的衣袂,忽覺這殺人之器竟能舞出禪意。當劍影掠過曬藥架時,三七根莖被削成薄片,正落在備好的陶罐裏。

“殺手姑娘改行做藥童了?”白芷撥了撥琴弦,宮調驚飛檐角倦鳥。

辛夷的劍鞘突然壓住琴尾:“撫一曲《廣陵散》,我便告訴你蕭珩追兵的蹤跡。”

琴音淌過曬谷場時,辛夷的劍尖正挑起半片竹葉。白芷餘光瞥見她束腰的布帶松了半截,後腰斷月紋烙痕在月光下泛着青。七日前佛窟中的血腥氣忽然漫上心頭,她指尖一顫,商弦崩出裂音。

“铮——”

劍鋒貼着耳畔刺入琴身,辛夷的氣息裹着酒香籠罩下來:“阿芷這琴技,倒比下毒的手藝差些。”

她劍柄上纏着的布條掃過白芷手背,是那件被山匪劃破的素紗中衣。白芷突然按住琴弦:“你的'牽機'毒......”

劍光驟斂。辛夷的唇幾乎貼上她眉心朱砂:“這般關心我,莫不是想替我收屍?”

遠處忽然傳來犬吠,她旋身将白芷護在身後,劍尖抖落的夜露在泥地上濺成星子。老槐樹後轉出醉醺醺的樵夫,哼着俚曲晃進夜色,腰間別着的柴刀閃着冷光。

白芷的銀針緩緩收回袖中:“山民的刀,可比斷月樓的淬毒。”

“不及阿芷的心冷。”辛夷歸劍入鞘,指尖擦過她耳後碎發,“那夜暗河分別,你倒是逃得痛快。”

子時的梆子聲從山神廟飄來,辛夷在井邊擦劍。白芷抱琴出來時,見她将束發帶浸在血水裏——白日殺山匪染的血,在月色下泛着詭異的藍。井沿青苔上刻着未幹的劍痕,細看竟是半闕《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白芷的嗓音驚起夜枭,辛夷的劍鞘突然敲響井欄。鐵器相擊聲裏,她的劍舞攪碎井中月影,驚得錦鯉撞向石壁。白芷的琴音追着劍勢流轉,忽見辛夷足尖點過晾衣繩,劍鋒削落她鬓間竹葉。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辛夷的劍尖挑起白芷腰間縧帶,玄衣與素裳在月下糾纏如太極兩儀。當蒙面布被夜風掀開時,白芷看清她唇角的笑——與冷宮井底那具女屍頸間銀镯刻的“夷”字,弧度如出一轍。

琴弦猝然崩斷。辛夷的劍鞘托住白芷後腰,鼻尖蹭過她染着藥香的鬓發:“若我不是刺客,你不是女官......”

山風突然送來焦糊味,蓋住了後半句呢喃。白芷指尖的琴弦深深勒進掌心,在辛夷肩頭印出血痕。

慘叫聲撕破夜空時,辛夷的劍已染了七人的血。白芷被推上老槐樹,看着玄色身影在火海中翻飛。山匪首領的彎刀砍向曬藥架,辛夷竟用肩胛骨硬接一擊,反手将劍刺穿對方咽喉。

“走!”

辛夷嘶吼着擲來染血的包袱,裏面裹着村童白日送的麥芽糖。白芷躍下樹枝的瞬間,見她後背插着三支淬毒弩箭——箭尾羽毛正是蕭珩親衛專用的藍孔雀翎。

“你答應過......”辛夷的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要替我收屍......”

血沫從她唇角湧出,在白衣上綻成紅梅。白芷的銀針封住她心脈大穴,卻摸到丹田處蠱蟲瘋狂的躁動。山匪最後的火把擲向茅屋,辛夷用盡力氣将她推出火圈:“阿芷......別回頭......”

五更天的雨澆滅餘燼時,白芷在焦土中翻出半截焦黑的劍穗。染血的銀鈴已辨不出紋路,唯有鈴芯的艾絨還沾着辛夷的氣息。她跪在廢墟裏拼湊零落的琴弦,忽見燒裂的琴腹中掉出張字條——是那夜劍舞時,辛夷用劍尖刻下的“夷”字。

山霧漫過殘垣時,白芷将劍穗系在腕間。暗河那頁解毒方在懷中發燙,她望着東方泛白的山脊,忽然哼起辛夷昏迷時常哼的童謠。晨露沾濕的斷劍上,隐約映出兩個相互依偎的影子——一個抱着染血的琴,一個提着将熄的燈。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