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故夢辭
故夢辭
子時的更漏聲滲過宮牆時,白芷赤足踏上摘星樓的玉階。素衣未系,銀發逶迤拖過鎏金磚,發梢沾着昨夜未幹的雨漬。她指尖撫過廊柱上斑駁的劍痕——那是辛夷第一次夜探皇宮時留下的。彼時玄衣刺客被禁軍追至此地,血珠濺在蟠龍紋上,像一串未蔔的谶言。
“你總說皇宮像個金籠子……”她對着虛空輕笑,護心鏡貼着心口發燙,裂紋中滲出的血絲蜿蜒如蛛網,“如今籠門大開,你卻不肯回了。”
夜風掀起她單薄的衣袖,腕間雙生蠱的殘紋褪成灰燼色。藍翅毒蜂群自檐角傾瀉而下,尾針藍光在琉璃瓦上拖曳出星軌,照亮她足下蜿蜒的血漬——從太極殿到禦花園,從藏書閣到冷宮廢墟,每一步都踩着記憶的碎片。
藏書閣的沉香木梁柱仍殘留着三道抓痕。
白芷仰頭望着那道縫隙,恍惚見玄衣身影倒懸而下,馬尾發梢掃過她驚愕的眉眼。那夜辛夷為盜邊防圖藏身梁上,被她用銀針逼出時,腕間蠱紋還泛着初遇時的鮮紅。
“女官大人的簪子歪了。”
回憶裏的辛夷叼着半張羊皮圖,指尖拂過她鬓邊,偷走的卻是耳墜明珠。而今明珠早已碾碎成粉,混在寒髓丹裏喂進了将死之人的喉。
她踮腳撫過梁木積灰,指腹觸到一點幹涸的血痂——是辛夷那夜被銀針所傷時濺落的。鬼使神差地,她含住那點褐痕,鐵鏽味混着記憶裏的沉榆香漫上舌尖。房梁突然“咯吱”作響,驚得蜂群炸開,藍光中似有虛影輕笑:“這麽想我?”
禦花園的九曲廊橋積着昨夜的雨。白芷蜷坐在他們曾避雨的檐角下,青石板上還留着兩道并排的刻痕——那年七夕暴雨如注,辛夷用匕首刻下“芷”“夷”二字,說等字跡磨滅便帶她遠走江湖。
雨水早已沖淡了刻痕,唯餘石縫裏生出的野草纏着褪色紅繩。她拔下骨簪一點點摳挖,玉石刮擦聲混着雨滴,恍惚又是那人湊在耳畔的調笑:“女官大人這般戀舊,不如把我刻進墓碑?”
簪尖突然崩斷,碎玉濺入池塘,驚散一池錦鯉。漣漪蕩開時,她看見辛夷的倒影立在殘荷間,玄衣染血,伸手的剎那卻碎成浮光。
冷宮廢墟的焦木上覆着薄雪。白芷撫過燒塌的拔步床,指尖沾了冰涼的灰。那夜辛夷假扮小太監縱火,趁亂将真邊防圖塞入她的經卷匣。而今經卷早成飛灰,唯餘半截焦黑的《金剛經》殘頁卡在磚縫,其上“如夢幻泡影”五字被血漬浸透。
“若一切真是泡影……”
她拾起殘頁貼近心口,護心鏡的裂紋忽然灼痛。藍翅毒蜂群聚向斷牆一角,尾針藍光映出磚上暗紋——是辛夷用袖箭刻下的辛家軍聯絡暗號,三短一長,如心跳将息。
“連這裏……都有你的算計。”她低笑,喉頭腥甜翻湧。
Advertisement
摘星樓的火盆燃至三更時,白芷立在最高層的露臺。狂風卷起她未束的長發,藍翅毒蜂群在周身結成光繭,尾針藍光映亮漫天飄灑的焦黑梨瓣——那是從雪山移栽的梨樹,昨夜被雷火焚盡,殘灰混着雪沫落如黑蝶。
“你說梨花開時像落雪……”她接住一片焦瓣,指尖撚出細碎灰燼,“如今雪是黑的,你卻不來笑我。”
護心鏡在火盆中燒得通紅,裂紋如蛛網爬滿鏡面。她将最後半卷《辛夷傳》擲入烈焰,紙頁蜷曲的剎那,火星化作萬千流螢,在空中拼出那人執劍的身影。
“陛下!火勢失控了!”
暗衛的驚呼被狂風撕碎。白芷褪去素衣,赤腳踏入火海,腕間蠱紋遇火複燃,竟在肌膚上烙出雪山密道的圖騰。
烈焰攀上梁柱時,往事如走馬燈輪轉——
苗疆雨夜,辛夷用染毒的血為她畫眉,銅鏡裏兩道身影交疊如交頸鶴;
佛堂火海,她們背抵着背斬斷經筒毒箭,血在《金剛經》上潑出并蒂蓮;
最後是長安燼那日,辛夷咽氣時睫毛上的冰晶,融化在她滾燙的淚裏。
“我來赴約了……”
白芷在火光中張開雙臂,燒焦的梨瓣如黑蝶栖滿肩頭。地底忽傳來轟鳴,藍翅毒蜂群托着青石棺椁破土而出,棺蓋密紋與護心鏡裂紋嚴絲合縫。
烈焰吞沒她最後一寸肌膚時,雪山方向傳來鶴唳。
天剛破曉,微光像一層淡薄的紗,輕輕覆在那片滿是瘡痍的廢墟之上。摘星樓,曾經高聳入雲,巍峨壯麗,承載着無數人的榮耀與夢想,如今卻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骸,在晨光中坍成了一片死寂的焦土。
白芷從那灰燼中艱難地爬起,每一個動作都牽扯着全身的傷痛。她身上那件原本潔白如雪的素衣,此刻已被火燒得破破爛爛,多處還黏着灼傷的肌膚,散發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的發絲淩亂,幾縷被汗水和血水浸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顯得狼狽不堪。
而她的懷中,卻緊緊抱着青石棺椁的碎片,那是她此刻唯一珍視的東西,仿佛抱着的是整個世界。她的雙手被石片劃破,鮮血順着手臂緩緩流下,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洇出一朵朵暗紅色的血花,可她卻似毫無察覺,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藍翅毒蜂群像一片湧動的藍光,輕盈地托着她,朝着宮牆下的梨花林飄去。毒蜂的尾針閃爍着幽藍的光,映照着滿地的殘雪,那點點藍光在雪地上跳躍,就像一場還未落盡的星辰,美得虛幻又凄涼。
梨花林裏,梨樹枝頭的花朵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潔白的花瓣不時飄落,仿佛也在為這世間的滄桑巨變而哀傷。白芷跪在一棵老梨樹下,動作遲緩而沉重,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她身旁放着一個破舊的陶罐,陶罐上滿是歲月的痕跡,此刻,罐中的骨灰混着雪沫,緩緩傾瀉而出。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骨灰和雪沫,灰白的塵屑瞬間旋成一道細細的煙柱,直沖天際。與此同時,飄落的梨瓣也被卷入其中,與那煙柱相互糾纏,難解難分。就在這時,辛夷的虛影緩緩立在了煙柱頂端。
辛夷身着一襲玄衣,衣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被無形的大手肆意撕扯,化作一片片流雲。她的眉眼依舊英俊,可那眼尾的淚痣卻淡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時都會消散在這風中。
“你說梨花像雪……”白芷輕聲呢喃,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她顫抖着伸出指尖,緩緩穿過那虛幻的身影,撚住一片沾了灰的花瓣,“如今雪裏有你,也算圓滿。”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中卻滿是絕望與哀傷。
在這一瞬間,時光仿佛靜止,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那如煙如霧的辛夷,以及這片在風中搖曳的梨花林。她沉浸在回憶裏,往昔與辛夷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不斷浮現。那些一起在梨樹下漫步的日子,那些互訴衷腸的夜晚,此刻都成了她心中最珍貴卻又最刺痛的回憶
白芷站在梨林之中,手中緊緊握着那枚火折子,目光決絕而又帶着一絲解脫。她的身影在這潔白的梨花環繞下顯得如此單薄,卻又如此堅定。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她的情緒而變得凝重起來,連梨花瓣的飄落都似乎變得緩慢了。
她緩緩擡起手,将火折子湊近面前的幹枯樹枝,那樹枝早已被冬日的寒風吹得幹透,只需一點火星,便能燃起熊熊大火。火折子擲向梨林的剎那,時間仿若被定格,緊接着,烈焰如同一朵巨大的紅蓮,在這片靜谧的梨林中瞬間綻放。
“轟”的一聲,火勢迅速蔓延,熾熱的熱浪撲面而來,白芷立在火海中央,衣袂被熱浪高高掀起,如同一只在火中掙紮的蝴蝶。她腕間的蠱紋在火光的映照下,漸漸褪去了原本的色澤,變得灰白黯淡,就像她此刻即将消逝的生命。
她望着眼前的火海,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溫柔與眷戀。“來世不做女官,不做劍客……”她輕啓雙唇,聲音在火海中被漸漸淹沒,卻又仿佛穿透了這熊熊烈火,傳向遠方,“只做尋常布衣,與你共守一院梨花。”她的話語中飽含着對平凡生活的向往,對與辛夷再次相聚的期盼,哪怕這期盼只能在來世實現。
就在這時,辛夷的虛影忽然在她面前凝實了一瞬,那一瞬間,白芷仿佛看到了真正的辛夷。她臉上帶着一抹淡淡的哀傷,她那染血的手緩緩擡起,輕輕撫過白芷焦枯的唇,動作輕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白芷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感動,她想要伸手抓住辛夷,可就在她指尖觸碰到辛夷的瞬間,火舌無情地吞沒了兩人。藍翅毒蜂群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絕望與決絕,瞬間炸成一片絢爛的光雨,它們的尾針藍光閃爍,裹着白芷和辛夷的骨灰,以及那漫天飛舞的梨瓣,在宮牆上空緩緩凝成了一朵巨大的并蒂蓮。
這朵并蒂蓮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出一種神秘而又美麗的光芒,它是白芷和辛夷愛情的最後見證,也是他們對這殘酷命運的最後反抗。盡管生命即将消逝,但她們的愛情卻在這火光與灰燼中得到了永恒的升華。
最後一縷青煙緩緩散盡,禦花園的梨樹下,兩道若有若無的虛影悄然浮現。
少女白芷,還是那般青澀稚嫩,她身着一襲淡藍色的布裙,腰間系着一條白色的絲帶,更襯得她身姿輕盈。她手提藥簍,步伐輕快地穿過回廊,眉眼間滿是朝氣。她的發絲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幾縷碎發垂落在臉頰旁,更添了幾分俏皮。
突然,她迎面撞上了翻牆而入的玄衣劍客辛夷。辛夷身手矯健,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落地時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的馬尾随着她的動作輕輕一甩,恰好掃過白芷驚愕的眉眼。
“姑娘的簪子歪了。”辛夷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與此同時,她的指尖輕輕一動,偷走了白芷鬓邊的那朵梨花。她的聲音低沉而又清麗,在這靜谧的梨樹下回蕩。
白芷先是一愣,随即臉頰微微泛紅,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鬓邊,卻摸到了一片空。她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眼中既有驚訝,又有一絲羞澀。“你……你是誰?為何偷我簪子?”她鼓起勇氣問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辛夷卻只是笑而不語,她把玩着手中的梨花,目光始終落在白芷的臉上。此時,梨花簌簌而落,像是一場無聲的雪,掩蓋了牆角的血漬與刀痕,也掩蓋了這世間的殘酷與紛擾。
風起時,滿園的梨瓣如雪般紛飛,那潔白的花瓣在空中肆意飛舞,仿佛将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純淨的白色。在這如夢如幻的美景中,白芷和辛夷靜靜地對視着,仿佛時光從未被亂世驚擾,她們還是那對在梨樹下初遇的少年少女,心中只有彼此,沒有世間的紛擾與苦難。
這片梨林,承載着她們最初的相遇,也承載着她們最美好的回憶。哪怕時光流轉,命運多舛,這份美好的回憶,卻永遠留在了她們的心中,成為了她們在這亂世中最溫暖的慰藉。
你要尋常煙火,我便讓天地歸零,予你一場幹幹淨淨的來生。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