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031】

第31章 【031】

孟咚咚嘴巴大張, 用手指不停地戳沈幼安的胳膊，眼神在說‘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這下真讓她吃上熱乎瓜了。

“這什麽意思啊？我怎麽都聽不明白的？”孟咚咚用最小的音量同沈幼安竊竊私語，“一會山雞一會鳳凰的, 這沈言晨說話好奇怪, 他家又不是開動物園的。”

角落裏，面對沈言晨嚣張跋扈的言詞，沈知柔說：“幫不了。”

她說：“沈言晨，我不可能幫你作弊，也不可能替你代考。”

“你！”沈言晨炸了，“沈知柔！你算哪根蔥！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你在沈家的位置！別真把自己當我姨的女兒了, 這裏面究竟怎麽回事, 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你這樣看我幹嘛！什麽眼神？”

孟咚咚吓一跳，擔心道：“這傻逼會不會動手啊？”

沈幼安開口就喊：“主任好。”聲音清脆洪亮，中氣十足。

孟咚咚：“？？？”哪呢哪呢？主任在哪？

她還沒明白沈幼安這是鬧哪出，角落那側, 倉促離開的腳步聲就快速傳來。

孟咚咚朝着沈幼安豎起大拇指。

“安姐，還得是你機靈。”

她轉過頭跟沈幼安說：“安姐, 你說這沈知柔到底是什麽情況？剛剛我聽沈言晨那傻逼說的話, 怎麽感覺這裏面有內幕呢？”

“你說, 那沈知柔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

“安姐，你怎麽不說話呀？你一直看着我背後做什麽？”

孟咚咚狐疑地回頭, 吓得差點從秋千上掉凳。

媽耶！

沈知柔什麽時候站那的？！

孟咚咚心虛地輕咳一聲, 總有種在背後說人壞話被逮個正着的微妙感。她瞄了眼沈知柔, 不敢細看, 發現這位一貫清高不與他們這種差生接觸的女孩, 此刻臉上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愕。

？

？？？

她咋覺得這眼神怎麽這麽奇怪呢？就跟那白娘子和小青見面了一樣。

孟咚咚下意識往沈幼安身前挪，擋住沈知柔莫名的視線。

“安姐, 我們走。”天然的危機感讓孟咚咚挽着身邊的人的手臂就欲離開。

“等等。”沈知柔仿佛剛從夢中驚醒，出聲喚，“請等一下。”

這是孟咚咚跟沈知柔同校幾年來第一次聽到她主動跟自己說話。

在孟咚咚的印象裏，沈知柔是個寡言少語為人高傲的學霸。

“請問你是……？”沈知柔這提問是對着沈幼安去的。

孟咚咚：“我朋友，你有事啊？”

沈知柔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沈幼安的臉上。

她甚至不敢讓自己呼吸重起來。

“請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你叫youan？哪個you，哪個an？”

沈知柔一下就看見了沈幼安身上的銘牌。

聽她問得如此仔細認真，孟咚咚眉頭緊蹙，暗道不妙。

急急急。

嫡長閨地位不保！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孟咚咚拉着沈幼安就往回走，步子堅定，毫不猶豫，邊走邊跟沈幼安說，“小安，你覺不覺得沈知柔剛剛好奇怪？她那眼神，好像她認識你一樣。你們之前見過嗎？”

沈幼安搖搖頭。

孟咚咚：“怪事。”

“你沒有喜歡她吧？”她警惕地想到自己跟沈幼安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兩個人的對話。

沈幼安失笑：“我現在的朋友只有你。”

這是真心話。

孟咚咚頓時被哄得喜笑顏開：“安姐，你真好。”

*

沈知柔回到班上的時候，人還跟幽魂一樣，就連老師都看出她魂不守舍。

“知柔，你還好嗎？”她的同桌問。

“司祈。”沈知柔恍惚地看向對方，喃喃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嗎？”

司祈輕咳兩聲，她一貫病弱，如今都坐在輪椅上，是一班的重點關照對象。

“流通的基因多樣性是有限的。”她說，“從概率學上來講，這件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司祈關切地問：“知柔，你遇到什麽事了？”

沈知柔搖了搖頭，翻開物理真題，盯着卷面，一言不發。

片刻後，她終究沒忍住，站起身。

司祈奇怪地擡頭看她：“你去哪？”

沈知柔說：“廁所。”

她走出教室門，往外，在廁所的拐角上電梯。

七班在樓上。

沈知柔在學校裏是出了名的，主要靠傲人的才識與冷淡的性格出名。瞧着她上樓來，一路圍觀的同學都驚掉下巴。

“這學神來我們這一層做什麽？”有人嘀咕。

“替老師傳話啊？”

沈知柔對這些話語充耳不聞。

她來到七班後門口。

孟咚咚和剛剛那人都不在，沈知柔有些失落，她轉頭詢問路過的同學：“請問你們班有一位和孟咚咚走得比較近的女同學嗎？黑發，高馬尾……”

“你說尤安啊。”同學立刻反應過來，“她今天剛插班過來借讀的。”

沈知柔怔愣一刻，反複确認：“你說她叫什麽？”

“尤安。”同學說，“尤，就四筆的那個尤，安，平安的安。”

“沈學霸，你找她啊？”

沈知柔道了句謝，幽幽蕩蕩地往拐角走。

到了沒什麽人會過來的地方，她雙腿一軟，整個人靠着牆滑到地上。

長相一樣。

名字相似。

這真的只是概率學上的巧合嗎？

如果她真的還活着……

可十年。

十年過去。

她怎麽會和十年前的模樣完全相同？沈知柔找不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知柔咬住下唇，思索片刻，決定主動出擊，率先試探。

她在七班門口守了許久。

過了約二十分鐘，孟咚咚才領着那人回來。

邊走，孟咚咚邊說：“安姐，怎麽樣，我們學校不錯吧！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大了點，但凡兩節課的位置離得遠了些，課間十分鐘能跑過去能把人累死。”

“……你怎麽在這！”

見到沈知柔，孟咚咚大驚失色。

沈知柔瞧着她身邊的女孩：“我有些事想問她。”

孟咚咚：“誰？安姐？！”

沈知柔颔首。

孟咚咚：“歹人，是何居心！”

沈幼安拍拍她的肩膀：“沒事，我和她聊聊。”

孟咚咚：“那我也要聽！”

沈知柔：“私事，不方便。”

孟咚咚：“……？”

神經。

你倆剛見面呢，這就扯上私事了？

胡說八道！

她臉皮厚，硬是對着沈知柔抗拒且驅趕的眼神熟視無睹。

“我就在這。”孟咚咚說，“有什麽你就直說。”

她今天出門前可是接受了老姐給的任務。

要在學校好好照顧安姐。

豈能讓沈知柔如願！

誰知道她想幹點什麽。

沈知柔沒轍，她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和孟咚咚扯皮。懸在她胸口的問號太過巨大，讓她也顧不上其他。

“你好，我是沈知柔。”她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剛剛可能有些冒昧了，實在不好意思。因為你長得像我的一位故人。”

孟咚咚蚌埠住了。

什麽年代了，妹妹，還用這話來搭讪啊？

土不土哦。

“她的名字也和你很像。”沈知柔輕聲說。

講話時，她的目光時刻聚焦在女孩身上，想要看她對于自己所說的話語有什麽反應。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面對她的詢問和講述，對方始終平淡無波。

“好巧。”她說。

沈知柔藏在身後的手緊張地攪在一塊。

她試探：“真的只是巧合嗎？”

沈幼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沈知柔說，“但我有的時候，寧願當年死掉的人是我。”

孟咚咚在旁聽得眼瞪嘴張的。

沈知柔在說什麽啊！

這又是哪跟哪啊！

沈幼安不明白：“活下來不好嗎？”

沈知柔嘴角牽出一抹無奈的弧度，又定定地看着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她苦笑一聲，理智回籠：“再次向你道歉，今天是我冒昧了 。”

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她腦子裏的推測也太過驚異，違背常識。

死而複生，時間凍結。

這八個字，單獨寫出來她都認識，非要這樣拼一起，沈知柔認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道完歉轉身離開。

孟咚咚啧舌：“瘋了，真是學瘋了。”

“你聽懂她剛剛在說什麽了嗎？”她問。

沈幼安藏起滿是汗的掌心，雙手插兜，對孟咚咚說：“別在意，聽過就忘吧。咚咚，是不是快放學了？”

孟咚咚嗯嗯兩聲：“走！我帶你去校門口吃好吃的！”

沈幼安說：“我去不了了，你先走吧。今天摸底考試成績不佳，郭老師請了阿姐過來。”

孟咚咚：“蘇霧姐姐？”

沈幼安點點頭。

孟咚咚：“行吧，既然是請家長的事，我就不陪你了。那我先走？明天還是老時間老地點，我去接你上學！”

沈幼安說好，陪她走到校門口附近，送她離開。

她扭頭準備往郭老師辦公室走，忽聞一陣刻入記憶裏的呼喚。

“小滿。”

沈幼安本能地回頭。

是她的媽媽。

和記憶裏一樣，面帶溫柔笑容，手裏拎着剛買的糖炒栗子，她最愛在秋天吃這一口。

沈知柔走在人潮裏，笑着奔向她的媽媽。

就算沈知妤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也只是像見到陌生人一樣，一觸就逝。

放學的點，墨綠色校服熙熙攘攘。

沈幼安定在原地。

盡管已經心知肚明會有這種時刻，親眼目睹，她也仍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挖空的南瓜，明明人就在這裏，周圍的人瞧她也一切正常，但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曉她究竟失去了什麽。

“小心。”一只手将她摟入懷裏，抱着籃球邊走邊耍酷的男孩混不吝地說了聲抱歉。

讓沈幼安躁動了好幾日的氣息傳來。

雪木松，白茶。

血的香甜。

她緩緩擡頭，蘇霧正無可奈何地瞧着她：“發什麽呆？站在路中間。”

“剛剛……”一開口，沈幼安的聲音就艱澀無比。

“我看見了。”蘇霧說，“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去買份糖炒栗子，你也可以叫我媽媽。”

沈幼安心裏的思緒全被這句話給驚飛。

“阿姐！你、你亂說什麽呀！”

蘇霧一本正經道：“也許我是認真的呢？命運偷走你的媽媽，我來還你。”

沈幼安被這亂七八糟的話搞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糟糕。

蘇霧看起來真的很認真。

她正糾結着要如何婉拒蘇霧這詭異的提議，就見蘇霧一笑莞爾。

“別發愁，我開玩笑的。”

當女兒養可以。

真成了女兒。

沈幼安樂意，她也不樂意。

沈幼安大松口氣，小聲地說：“阿姐，你講笑話的水平真是劍走偏鋒。”

“有嗎？”蘇霧輕擡柳眉，“但你頭頂的烏雲散了。”

“所以這個笑話，也算是物盡其用，衆望所歸。”

“我很想聽聽你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麽樣，不過……”蘇霧擡手看了眼腕表，“郭老師還在等我們。”

提到這事，沈幼安就心虛。

她跟在蘇霧身邊乖乖的。

蘇霧拉着她往辦公室去。

近了教學樓，某種灼熱的視線讓她獨屬于野獸的直覺被喚醒，就好似有獵人拿着槍站在她身後。

回頭，看過去後，人來人往，無甚特別。

“怎麽？”蘇霧問。

沈幼安搖搖頭：“阿姐，沒什麽的。”

蘇霧嗯了聲，攬着她的肩膀，帶着朝前走。

她說，“走吧。”

“迎接上學第一天就到來的家長小會。”

說完這話，在沈幼安羞愧低頭時，蘇霧不動聲色朝後回望。

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正于走廊旁，沖她溫柔一笑。

蘇霧認得她。

司家的女兒，司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