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無臉男打開門,一間看上去不大,昏暗但整潔的屋子呈現在眼前。屋裏的家具擺放整齊,就連衣架上的衣服都按照統一标準挂起,能看出屋主人的講究程度……通俗點講,就是強迫症。我注意到玄關旁鞋櫃上擺放着的幾瓶酒精和消毒液。

不僅有強迫症還有潔癖,這點和我挺像。

但他把自己的房間給我,那他住哪裏。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他就将鑰匙交給我,然後微微欠身退出了房間,獨留我一人。

我對目前的情況不知所措,一邊在大腦裏面理着信息,一邊在就近的沙發椅上坐下。剛坐下,我就瞪大了雙眼。這沙發……太柔軟了,就連我昨晚湊合休息用的床都沒這麽舒适。

可惜現在沒時間給我享受,我強行把自己從沙發上剝離開,在房間裏檢查起來。

這屋子和酒店的普通标間差不多,一間卧室再加上一間洗漱區就是全部了,客廳和卧室同在一間,再次就幹脆使用卧室統一稱呼。

衣櫃裏是空的,床頭櫃只有第一層抽屜裏有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我拿起一看,沒有聽說過的牌子,但既然是密封着的,問題應該不大。我擰開瓶蓋微抿了一口,潤濕幹澀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飲水的緣故,剛喝下去時竟然感覺到微甜。

我覺得自己的膽子簡直大的吓人,連這種來歷不明的水也敢喝。人的下限是可以被突破的,就像現在的我因為太渴而敢喝房裏的密封礦泉水,也許等我包裏的應急食物吃完了,我甚至能願意入口這裏的食物。

除了水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哦,牆上還有一個挂鐘,秒針走的飛快,也許是壞掉了,我只瞥了一眼就移開視線。

這裏沒有紅門,所以我還得去外面看看。

我剛打開封門準備出去,卻迎面和無臉人撞上了。他的手裏端着一個盤子,裏面放有兩片面包個一杯牛奶。

他問:[您要出去嗎?]

“是……”我硬着頭皮說。

[去酒店外面?]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猜到的,但為了安全起見,我決定閉口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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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不說話,他邁開細長的腿走進房內,為了不與他貼太近,我被迫連續退後兩步。他反手帶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這個空間裏只剩我們兩個了,我緊張起來。

他倒是沒做什麽只是将盤子抵到我的面前。我連連擺手,“不了,謝謝。我不……我暫時不餓。”

無臉人收回盤子轉身面向牆壁,我正好奇,突然牆壁張開一張大嘴,無臉人連食物代餐聚一起扔了進去。大嘴吧唧吧唧的咀嚼起來,頭頂上方又出現了一只紅色的眼睛,像是燈一樣發着紅光将屋裏照亮,血腥又詭異。

眼珠滴溜滴溜的轉了兩圈,然後定格在我的身上。我被吓的一個哆嗦,牆壁上的大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門牙。

下一秒,嘴巴和眼睛一起消失了。

無臉人從身後取出了一本寫字冊……說真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從哪裏拿出來這麽大一本冊子,他身上的西裝口袋那麽小,又沒有被其餘的收納物。

[您一定要出去?]

他問我。

倒不是一定……如果能确定紅門在酒店裏面,我肯定用不着出去。但鑒于先前我向他詢問紅門消息時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我避開了紅門的話題,“對,我要找紅門。”

他思索片刻:[一定要找到紅門嗎?]

這是肯定的,我點頭。

[為什麽?]

因為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腦海裏浮現出小狗的臉,因為有人在等我。但這次我沒有說實話:“不為什麽。”

他看上去若有所思,我有些緊張。我并不知道紅門對于他或者這個世界而言意味着什麽,如果不清楚還好,但如果紅門對他們意義非常,比如從紅門那裏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必死無疑之類,那可就麻煩了。

好在無臉人并沒有多問,只告訴我:[外面很危險,為了您的安全,我陪您一起去吧。]

.

酒店外面安不安全暫且不談,和無臉人待在一起我真的很慌張,畢竟對于前方的未知,無臉人更令我恐懼,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安全的。周圍一片漆黑,哪怕打着手電筒都沒有用。我能聽見無臉人的腳步聲,他确實一直跟着我。

地面都是未加工過的泥土你,雜草叢生。有的草甚至幾乎和我的膝蓋一樣,邊緣帶着鋒利的鋸齒,幸好我穿的是長褲,否則皮膚肯定會被割破。我很奇怪,這鬼地方不存在白天只有永久的黑夜,這些植物沒有陽光到底是怎麽生長的。

果然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再繼續往前,雜草從大片高高的草叢變成了只有幾根鶴立雞群,其餘都是短胡茬式的紮根在地上,腳踩過的時候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它們也像胡茬一樣堅硬,哪怕腳反複碾壓,拿開後反彈恢複直立着的原樣。

我突然感覺到有一陣風,拂過的時候就像絲綢撫摸我的臉龐,雖然是微弱的風,但我仍然感覺到了。風吹來的方向是前方。經過我的觀察,這個世界本應該不存在風啊雨啊等自然現象,但當揮動手臂的時候仍然能造成微弱的風。我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未被光柱照亮的黑暗,那裏有什麽……

一根手臂橫在身前,我有些不滿,正想說讓開,無臉人掏出一塊懷表舉到我的眼前,拇指按着頂端的柄部,咔噠一聲懷表打開了,表盤上的指針正在飛速旋轉,我一眼就看到最短的指針已經臨近“六”。明明只感覺剛過去兩三個小時而已……前不久還是早上六七點左右,現在就臨近晚上了?我狐疑地看向無臉人。

[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似乎擔心我忘了酒店規定,他提醒道:[晚上六點後不得離開酒店房間。]

“你的表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我合理的發出疑問,“你看表盤的指針轉的這麽快,而且我明明記得……”

我突然啞了聲,因為我回憶起離開房間時牆上挂鐘指針的不尋常。

[時間不等人。]他告訴我。

我想得到的是一個合理解釋,比如為什麽時間回歸的這麽快,又比如這個世界的鐘是不是有問題,而他給我的算什麽狗屁解釋。但沒辦法,我對這裏并不熟悉,最好還是聽從。我跟着他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我一步三回頭,時不時看向身後的黑暗。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我,令我無法控制地想要靠近,但同時腦海裏又有一個聲音再說——

不能去。

除非你期望直面恐懼。

在距離晚上六點鐘還有一分鐘,我回到了房間……無臉人的房間,我想誇他心地善良但又擔心其中有什麽陰謀,這個想法剛冒出頭我又覺得自己內心陰暗,不管怎麽說對方确實是出于好心……是不是真的好心也說不準,或許他真的……

我快瘋了。到目前為止無臉人沒有做過任何想要謀害的我事情,我卻一直在懷疑他。愧疚倒是沒有,只是真心希望我的精神病又延伸出一項名為被害妄想症的疾病而不是潛意識裏發現不對勁,畢竟前者只會令我神經衰弱後者則真的會喪命。

[祝您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為我展示完這句話後他就要關上房門。

“等等!”我說。

他動作一頓。

我左手插在口袋裏,指腹不斷摩擦着放在裏面的鑰匙,以及它上面刻着的204數字,“我住在這裏……你怎麽辦?”我并不是在關心他,只是想知道他的蹤跡,以此防範。

[不用擔心。]他臉上的簡筆畫笑臉沒有變化,不知為何我卻感覺他的笑容變大了一些,[我的職責令我不受傷害。]

[你真是真是一個心善的人。]他緩緩合上門,最後在只留有一扇縫隙的時候,他歪了歪腦袋,[那麽,晚安。]

心善啊……他可真是想多了。

門關上後,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燈是壞的,我打着電筒看牆上的挂鐘,三根指針的轉動竟然恢複了正常。莫名其妙,“白天”走的那麽快,到夜裏了,反而正常起來。

從昨天到現在我什麽都沒有吃,肚子餓得發慌。我打開旅行包,從裏面翻找出壓縮餅幹。應急食物有限,我帶的并不多,特別是水。我本來以為寂靜嶺裏總會有水的,比如小溪小河這種,到時候用空瓶子接一點就行,可我到現在都沒有遇見。

看着空蕩蕩瓶子,我将注意打到了洗漱間裏。那裏面的水很輕,但不知道能不嫩入口。

我擰開水龍頭,流出的水很清,湊近嗅的時候也聞不到鐵鏽味。我用手掬了一點送入口中,和普通的水差不多,帶一點消毒水味……

咚咚咚。

我探出頭看向房間門的方向,有人在敲門。過了一會敲門聲停下了,門縫裏被塞進來一張紙。

——請放心,是我。

無臉人,是他的字跡。幾番猶豫後我打開了門,最先看到的是貼在他臉上那張紙上的簡筆笑臉,然後是他手裏捧着的一瓶礦泉水。他将礦泉水遞給我,然後微微一鞠躬就走了,什麽也沒說。

他怎麽知道我要喝水的?

我觀察着手裏的礦泉水,瓶口的密封條完好無損,沒有開封過。我擰開瓶蓋放在鼻下吻了吻,沒有味道,然後我倒出一點嘗了一口,很普通的水。我放下心來,就這它吃了一點壓縮餅幹。

就像之前說的,我帶來的應急食物有限,所以不敢吃太多,以至于肚子裏還是有一點空蕩蕩的。避免浪費體力我躺在床上,腦子裏卻一直在轉。

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想到之前在酒店外面時感受到的風。紅門會不會就藏在黑暗深處?我翻了個身,無臉人以着黑暗深處有危險的理由一直跟着我,剛才又說臨近晚上六點要求我回酒店……如果他不知道紅門存在,那麽這一切都可以解釋為他單純為我好,但如果他知曉紅門……

他到底是好是壞?我能不能相信他?

也許是舒适的環境加持,長時間的精神緊繃終于迎來反噬,我枕着柔軟的枕頭,床單以及枕套上是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覺間,我墜入了夢鄉。

“哈……咳……”

早年在精神病院的時候,我有在睡覺時不自覺閉氣的習慣。要不是每晚都有護士查房,我都在睡夢間死了好幾次了。這個壞毛病早就被醫生強行治好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再犯。我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氣,衣服被汗水濕透緊貼在身上,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才清明。

我扯了扯衣領散熱,單手撐着床坐起來靠在枕頭上——

一只偌大的紅色眼睛在與床腳平行的牆壁上,我幾乎是呼吸一滞,吓得不敢出聲。

大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後微微眯起像是對我笑了笑,緊接着消失不見。

什麽鬼……我驚魂未定。這只眼睛我有印象,無臉人将食物丢進牆壁上的嘴巴裏時曾出現過。當時我是什麽反應?只是驚吓而已。天,我竟然只是驚吓,感嘆一句這間房的不對勁就完事了。一間正常的屋子牆壁上會出現眼睛和嘴巴,無臉人把我帶進了什麽鬼地方?!

我抱緊膝蓋,大腦混亂。明天早上一定得讓無臉人給我換一間房。

咚咚咚——!

“開門!”

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先被聲音喊回魂吓得四處找武器,然後才反應過來門外傳來的是人聲。無臉人不會說話,肯定不是他。

外面的家夥過了好一會終于安靜下來,我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心髒又提了起來,因為那家夥再撬鎖!

我立刻翻身下床從包裏摸索出小刀來,壓低身體躲在床後,只探出兩只眼睛觀察。門鎖在發出咔噠咔噠幾聲後,我看到把手向下一扭,門開了!

一只黑色的長靴率先邁了進來,“別躲了,我知道這裏有人!”

眼神逐漸向上,藍色長褲,黑色沖鋒衣……艾爾韋·博格納?!

“是你?!”我驚訝道,從床後面爬了起來。

博格納也驚訝:“麗莎?!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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