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甲板上除了海水和燈光外什麽都沒有。帆船似乎駛入了一個類似于山洞的地方,我看到船身外不再是漆黑而是變得有棱有角起來,像是屬于岩牆的凹凸不平。
山洞裏面的水流也很緩,我感受到帆船在行駛時變得平穩不少,不再搖晃地那麽劇烈。但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陰寒。
我呼出一口白色霧氣,看着它向上盤旋升起直至消失不見。
好冷。
山洞裏面溫度會降低這點我知道,卻想不到會這麽冷,好像進入了飄着鵝毛大雪的冬天。我所居住的城市冬天算不上很冷,甚至可以說四季如春,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認為冬天應該是冷到極致。落下的雪能把人埋起來,迎面而來的風比刀還要割人。
特別是冬日裏的鐵欄杆,摸上去的時候像火那樣燙人。
我沒有去駕駛艙,而是順着爬梯上了瞭望臺。甲板上除了靠近船沿的地方我都去過了,而且船沿又沒什麽遮擋物,遠遠觀望一眼就行。
通向瞭望臺的鐵爬梯上也全是鏽斑,手只是輕輕摸了一下,手心就變得烏漆麻黑,湊近一聞還能聞見鏽味。鐵鏽的味道和血腥味有點像,只是少了點那種……生命腐敗的臭味,我不自覺幹嘔了一下。
我不喜歡這種味道。
瞭望臺的空間很小,只能站的下一個人。幸好我身形消瘦,要不然估計連轉身都困難。難怪那些電影裏的海盜大多數細條高個。說到身形消瘦,我想起來記憶的最前頭,也就是剛剛有了認知意識那段時間,病院給我做過一次身體檢查,檢測出來我營養不良。
營養不良……明明我挺能吃的,居然營養不良。
我仰起頭,能看到洞穴頂端從眼前掠過。這個瞭望臺很特別,處于桅杆的最頂端,因此伸手就能觸摸到洞穴頂端的岩石。觸感粗糙,甚至有些凸起的尖銳角割手,很冰涼,如果忽視它作為岩牆的存在,我幾乎以為這是一大塊冰。
雖然指腹被這粗糙觸感摩擦地很疼,我卻上瘾般地沒能放下手。至于為什麽……我想了很久才得出一個結論——疼痛能夠帶來真實感。
在寂靜嶺的表裏世界中來回穿梭,如同夢境一般虛幻,我有時候無法分辨那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等清醒過後才意識到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無論是被小狗啃食着的死去博格納,還是無法言語的無臉人和船長,亦或是血腥殘暴的三角頭以及一直以來生活在我的幻想中,只能通過黑紙白字了解片面的尤克斯。
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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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出一口白霧。正打算放下手臂的時候,洞穴到達的盡頭,然後眼前所看的一幕令我瞪大雙眼。我看到洞穴上方站着三角頭,他垂着腦袋而我仰着頭,如果忽略兩者間的距離話,幾乎是面對面,我的呼吸瞬間急促,下意識後腿……
可我忘了這裏是瞭望臺,周圍的防護欄杆僅到腰部位置,我差點腰抵着欄杆後仰翻過去,手用力抓着邊上的麻繩,指甲緊緊扣在其中還,這才穩住身形。
我死死盯着那個身影,随着船的駛離,那個身影也逐漸遠去……
突然!
他曲起膝蓋奮力一跳,我的瞳孔猛然縮小,視線跟随着他逐漸下移……
水花四濺,他掉到了海裏,随後又一個小水花濺起,是他的刀。
……
什麽鬼玩意,虛驚一場,我還以為他要跳到船上呢。我松了口氣。
我順着爬梯回到甲板上。瞭望臺的高度足以看清整艘船的布局,從頭到尾。我也再次确定了這艘船并不算大,因為我害怕海,所以從來都沒有靠近過船邊,也沒有通過走動測量它的真實長度,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哪怕從頭走到尾為不超過五分鐘後的時間。
船整體偏向複古,前甲板和後甲板之間有一片凹陷,并有兩個外露式的艙室,一大一小,前者靠近前甲板後者靠近後甲板。前者是駕駛室,但通往駕駛室需要上樓梯,駕駛室下方的一樓我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回憶起我剛來到船上時所在的滿是啤酒瓶的房間,我有些懷疑就在那裏面。
當時在甲板上我在船艙外摸索好久都沒有找到一樓房間的門,我當時又是如何出來的?百思不得其解。
我又去了駕駛室。打開門後,船長仍然坐在駕駛位上。位子旁多了一艘用紙折出來的小船,明顯是随意扔下去的,紙船側倒在地上,船頭有些癟。
“我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你。”我說。
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前去。
我問:“請問,這艘船有沒有一個船艙裏面全是空的啤酒瓶?”
「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問過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初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就是在那個滿是啤酒瓶的船艙裏。”
「這艘船的水手都不喝酒,當然也可能是以前的船主人留下的。他是個酒鬼。船就那麽大,既然你的記憶中有那麽一個房間,那就代表存在,四處走一走總能找到。」
問了等于沒問,本想從啤酒瓶艙入手,卻沒想到什麽也沒能從船長的嘴裏得到。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如果是後者……他有什麽瞞着我的必要嗎,作為一個外來人員,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既不能當苦力也創造不出價值,底下的尤克斯還在瘋狂消耗食物和酒水,他應該巴不得我們快走的好。
……除非,我們能給他帶來好處。但能帶來什麽呢?當儲備糧還是和偶遇的船只用來交換物品?
算了,越想腦袋越亂。
我又被便簽紙上他的字跡吸引走了注意力。果然很像。無臉人的字跡淩厲飄逸,他也是。飄逸的字寫在小小的便簽紙上,就像被困在籠子裏的鳥兒,盡可能地張開翅膀,但是卻被鐵籠子囚禁在一方之地。
「怎麽了?」也許是我看的太久了,他寫道。
“沒什麽。”我連忙搖了搖頭,“只是你的字很漂亮,而且和我認識的某個人很像……”
我問了個一聽就居心不良的蠢問題,“我們以前見過嗎?”
他絲毫不猶豫,[沒有。]
“可能是我弄錯了。”我尴尬地無地自容,但轉念一想,這裏是裏世界,一切都和現實世界無關。
我又重新振作起來,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那抱歉。”
關上門,我嘆了口氣。既然沒能問出什麽,那就自己再四處轉轉。剛邁出一步,我就腳步一頓。剛才船長說什麽?
——這艘船的水手都不喝酒。
水手?
可我到現在……一個人也沒有看到啊。
突然,我聽到了鈴铛的聲音,擡頭一看,某一桅杆上竟然有一個拳頭大小,銅色但表面掉漆的鈴铛,正叮鈴鈴作響。鈴铛不大,聲音卻很響亮,震蕩着我的鼓膜,感覺心髒都随之振動。
緊接着,艙門開了,一群水手模樣的家夥們走了出來。我的全身心都關注在這些穿着破爛的水手們身上,身體甚至不敢動彈,以至于等他們靠近,才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
腐臭。
最前方的水手走出陰影來到燈光下,我看到被枯槁似的長發和破爛衣物掩蓋下的身軀腐爛,皮肉像水一樣幾乎化掉,只留下星星點點挂在灰白色的骨頭上。
簡直就是怪物。那麽多水手,船身又這麽小,我能去哪裏,難不成跳進海裏。比起看不清真實面貌的海洋,我寧願呆在全是腐屍水手的船上,至少能弄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正打算與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一具水手緩慢從我的身邊挪動過去,像是沒看見我一樣,頭都沒有偏一下。我愣了愣。
其他水手也和他一樣,爬桅杆的爬桅杆,揚帆的揚帆,總之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我的存在并沒有引起他們之中任何一個的注意。
我觀察了他們一會,見沒有危險,緩慢地朝後艙的方向後退幾步,然後轉身快速跑進去。
因為沒有刻意放慢腳步,聲音很響,除了生鏽老舊發出的咯吱聲外,還有腳踏在鐵質臺階上的咚咚咚聲,在昏暗的船艙裏回蕩。
我順着樓梯一路向下沒有停留,直到到達底層,也就是第二層。其實往下還有一層,但都是用來保證船身平衡而放置的重物。我和尤克斯前去探查過,并沒有任何出去的路,也沒有任何具有利用價值的事物。
尤克斯還呆在那個狹小的宿舍裏。水手們日常生活恐怕很壓抑,宿舍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哪怕出了船艙去甲板上透氣,看到的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雖然海洋是最初的故鄉,但永遠比不過出生長大的陸地。
有時候我很好奇,能夠一輩子呆在船上的人心理環境究竟是怎樣的?
船就像一座孤島,與世隔絕,能夠一輩子呆在這裏卻不瘋的人,就是天生孤獨的享受者,又或者……可悲的社會化不足症患者,就像被狼撫養長大的孩子,野性和暴力将伴随其一生。
比起我的緊張,尤克斯惬意的很,左手端着酒杯右手舉着不知道從哪裏搜刮來的水手專用黑面包。他的食欲真的很好,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不僅能夠吃下難以下咽的黑面包,而且在如此緊張高壓的環境下仍然能不停歇地進食,我甚至懷疑他過去是不是經常饑一頓飽一頓才造就了如今這樣。
尤克斯将手中剩餘的一口面包全部塞進嘴裏,腮幫子鼓動了好幾下,然後就着顏色渾濁的酒往下咽,吞咽的過程表情微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睛眯起,我懷疑他快被噎死了。
“你在船艙裏有沒有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我問。
“什麽?”
“水手。”我說,手揪了揪頭發又拽了拽衣角,“穿着破破爛爛的水手服裝,面容腐爛骨骼外露,看上去像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屍體。”
他臉色疑惑甚至帶着點迷茫,“沒有。”
他早已沒有,被甲板上我無法看見的,只屬于他的世界的怪物驚吓的痕跡。酒精和飽腹感能夠使人變得溫和,尤克斯此時此刻渾身上下透漏出一種攻擊欲望極為低下的狀态,要不是我能感覺到船身的搖晃,我都快懷疑他所處的環境不是這艘詭異的鬼船,而是某個優雅的餐廳。
“怎麽了?”他放下幾乎空了的酒杯。
我将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訴了他。尤克斯越聽眉頭越緊,等到我敘述完一切喘氣的時候,他嚴肅道:“那恐怕是屬于你世界的怪物。你怎麽樣,受傷了?”
“沒有。”我說,“它們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樣。”
他愣了,“沒有攻擊性?……這不可能。”
尤克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食指橫放在上唇,眉頭緊皺。我将兩條胳膊搭在桌面上,傾斜身子:“難道……不應該嗎?”
“不是不應該。”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畢竟在我的眼裏,我世界裏的怪物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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