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林精

林精

魏昭猛地回過頭，她看見村長正安靜地站在門口的陰影裏。

“村長......”

村長緩緩朝魏昭靠近，他一邊走一邊說道：“魏小姐，你回來了？我收到了內應叛變的消息，猜測你可能遭到了......雖然當下十分心痛，但畢竟事關九尾戰局，計劃必須要進行下去，既然你失敗了，我也只能眼看着阿源離開。”

魏昭質疑道：“既然內應都已經叛變了，村長又是怎麽得到消息的？”

“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在火鳳軍內安插了不止一名內應。”

“村長連這些機密都知道，難道會不知道阿源的具體任務？”

村長沉默了，魏昭追問道：“你明明知道為了完成任務，阿源必死無疑，為什麽還說因為不想讓阿源涉險，所以懇請我替他去送空白密信？”

“我确實是因為不忍見到阿源送死才這樣做，我們早已收到有一名內應叛變的消息，于是我想剛好借此機會，傳遞空白密信給到他。”

“火鳳截獲了空白的密信之後一定十分迷惑，火鳳的軍師多疑，他必然絞盡腦汁也要找出那張白紙代表的意義。這樣一來就能拖延對方的時間，我們才有機會調整計策，讓阿源也能活下來！我見魏小姐有界獸的保護，本以為無須擔心內應會動手，只是沒想到......不管怎麽說，讓魏小姐身處險境确實是我的失誤。”

魏昭沒有對村長的這番說辭做什麽回應，話鋒一轉問道：“白老知道嗎？我是說，這些機密都是白老告訴你的嗎？”

村長點了點頭。

“村長你為什麽要撒謊？”魏昭直勾勾地看着那顆溫馴的鹿頭，“白老告訴我，他從沒有把涉密信息告知過任何人包括你，我相信白老不會說謊。”

“你已經見過白老了？那就沒辦法了，事實是，”村長還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樣子，他解釋道：“白老雖然辭去了他在九尾軍中的職務，但我知道，他的一些老部下和老友還是十分信任他，時不時就會有一些書信往來。”

“我當然清楚那些書信裏大多都涉及到軍情，白老不會主動提起，但我作為白老的好友，自然也想替他分擔一些。所以出于私心，我将那些書信提前攔截下來，看過之後再原樣封回去。我保證，我絕對沒有外傳，我只是希望白老需要幫助時，我能及時提供策略。”

魏昭站起來一腳踢開墊在地上的蒲團，說道：“不要裝了，村長你其實就是塗山君身邊那位軍師對吧？你從謝映這裏拿到了一些計謀，然後再去獻給塗山君！”

Advertisement

村長看着謝映那虛虛的身影，“原來你叫謝映。”

謝映撇了撇嘴，并不回話。

“所以村長承認了？”

村長十分幹脆地承認了，“對，我當軍師也不過讨口飯吃罷了，但既然承擔了九尾軍師一職，我肯定要盡心盡力為九尾辦事。投放攜帶虛假軍情的屍體一計十分精妙，低風險高收益，只是我沒想到被選擇的是阿源。”

“阿源與白老情同父子，我雖然不忍心，但已經定下的計劃很難在短時間內更改，所以我才想要借着魏小姐為阿源謀一條生路。”

“村長真這麽想？難道不是村長提議讓阿源來承擔這一任務的？”

“魏小姐為什麽這麽想我？”村長臉上的棕色絨毛輕微抖動着，魏昭居然從中看出了受傷的神情。

“白老是前軍師，你是現軍師，你接近白老不可能沒有目的，白老被陷害一事你有沒有參與？救護車爆炸的事呢？是不是你想殺白老，所以才在救護車上設置了爆炸陣法，順帶嫁禍火鳳？”

村長神色震驚地說道：“天地良心，魏小姐，我之所以接近白老只是因為仰慕他而已，如果我真想殺他，我有的是機會，有什麽必要等到這種時候？”

魏昭沉默了，村長的話确實有些道理，她記得很清楚，救護車爆炸的那天，白老本來準備和她一起上車，要不是村長和他說話拖延了一些時間，白老肯定躲不過那場爆炸。

如果那場爆炸當真是村長為了殺白老而設計的，他完全沒必要拖延白老上車的時間。

但魏昭就是覺得有問題，可是她目前獲得的信息太少了，很難理出頭緒。

廟裏一時間變得落針可聞，甚至可以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魏昭低頭冥思苦想，村長走上前若無其事地擦拭起供桌上的灰塵，謝映饒有興致地在村長頭上的兩根鹿角上來回打量。

半晌後，魏昭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再問一次，村長讓我去送空白密信，到底是為了什麽？”

村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已經說過了，是為了給阿源争取生機。我确實設計了魏小姐，這一點無可辯駁，魏小姐會對我心存不滿也能理解。”

“村長這話的意思是，我是因為對你有意見才不信任你所說的話？”

沒等村長回答，魏昭就繼續說道：“從正式與火鳳開戰起，謝映給你想的毒計你全部照做，卻突然在阿源這裏良心發現？”

“白老說過，阿源此次任務十分重要，甚至能影響整個戰局的走向。阿源的命對白老來說十分重要，但對你來說卻無足輕重，惡毒的軍師真會為了一個無關人員放棄這麽關鍵的計劃嗎？”

“火鳳的軍師十分厲害，這一點白老也提到過，你更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前腳收到一封空白密信，後腳又截殺一封秘密情報，以他多疑的性格，還會如你們所願踏入陷阱嗎？這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但你還是讓我和小界一起去送了空白密信，如果說這個舉動能帶來什麽好處，那就只有——”

“可以借機奪走小界這一條好處！”

“你見過小界的實力，也查過界獸的資料，你預料到它有可能擁有改變戰局的力量，所以你想要得到它。可是綁架小界的是火鳳軍，你作為九尾的軍師，為什麽要替火鳳獲得小界？”

“村長，”魏昭深吸一口氣，抛出了自己大膽的猜想：“你在做雙面間諜嗎？”

村長臉上的表情毫無波動，他平靜地問：“魏小姐為什麽這麽說？你不過是在憑空想像。”

“阿源攜帶的虛假情報足以扭轉內戰局勢，無論是白老還是村長你都這麽說過，但現在阿源的任務雖然成功了，結果卻好像不盡如人意。不單單是這次，以往也經常出現這種情況對嗎？正因如此，白老才不認可阿源本次的任務，他早猜到這個計劃很有可能只是讓阿源白白送死而已。”

魏昭并不是無端猜測，在和白老聊天的過程中，白老曾經向她透露過一些有關內的信息。白老覺得這場內戰的局勢處處透着詭異，戰争一開始，是火鳳占了上風，但幾場戰役下來，九尾卻一轉攻勢，壓了火鳳一頭。

本以為是火鳳的軍師水平太差，結果塗山君的軍師接連獻上幾條妙計，想要趁勝追擊時，這些計謀卻又被火鳳輕易破解。

戰局就這樣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一旦一方有壓制的苗頭，很快就會被對面打個措手不及。

雖然魏昭了解到的信息不多，但确實有很多細節都指向了一個結果，那就是有一股力量在刻意維持着火鳳與九尾勢均力敵的狀态。

“雙面間諜？”謝映突然笑了起來，“怪不得，我說怎麽那些計策全都沒能得到預期的效果，原來是你在中間搗亂。”

村長沒有再辯解什麽，幹脆的承認道：“我确實是拿着你的計謀再給九尾當軍師，最開始只是想賺點錢維持生活，不過後來我轉念一想，賺一份錢也是賺，賺兩份錢也是賺，這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為什麽不給自己多存點儲備金呢？”

“于是我轉頭又去火鳳那邊毛遂自薦，畢竟九尾的策略與動向我都了如指掌，要想出應對的方法也不難，實在不行，不是還能來找你嗎？”村長微笑着看着謝映。

“你打兩份工不怕被發現嗎？”魏昭不可置信地問道。

“不會，我有自己的門道。”村長說完朝魏昭鞠了一躬，“我确實為了一己私利讓魏小姐涉險了，我在這裏向您道個歉，實在抱——”

“還在裝呢？”謝映直接打斷了村長假惺惺的道歉，他盯着村長頭部的鹿角說道：“說起來，你的角這兩天是不是忘了打磨了？林精！”

林精？是某種妖族的名字嗎？魏昭十分疑惑，村長不是鹿妖嗎？

聽見“林精”兩個字，村長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他擡起頭，維持着臉上溫和的笑容說道：“什麽林精？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謝映嗤笑一聲，“你剛才身體的抖動已經說明了一切，你根本不是什麽鹿妖，而是一只林精。”

“應當是你搞錯了吧，你這副形态，可能有些記憶錯亂也不一定。”

“絕不可能。有些事我确實忘了，但有些事，已經刻在了我的基因裏，我身上的每一片組織都不會忘記。”

謝映說得十分斬釘截鐵，讓人不得不信服。

“可村長看起來确實是鹿的樣子......”

魏昭成為六界聯合管理局的實習特派員之後，在特派員的學習手冊中獲得了許多有關六界的知識。妖族在化形之後，仍然會保留自己身上最具有種族特色的部分，比如白老的九條尾巴，這是妖界不可違抗的天規。而村長身上最具有種族特色的部分，毫無疑問就是他的頭和角，不管怎麽看，村長都是鹿妖無疑。

“你沒見過什麽世面，搞不清楚也正常。”謝映先開口嘲諷了魏昭一句，這才開始解答魏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