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同一條路
同一條路
服裝店早上沒生意,早十晚十是标配。
臨近過年,年貨還沒準備齊全,趕在開店之前,竹青先去超市大采購。槐花鎮是縣治所在,整個縣的人都湧了進來。各種店都進入最後沖刺階段,争取打贏收官戰。
糧食區,一個穿着黑色連帽衛衣、黑色牛仔褲、黑色運動鞋的瘦高個男生,扛着一袋五十斤的米從倉庫區過來,米袋壓得他身體往另一邊傾斜。他的頭發往後梳,在頭頂紮成一個小揪揪。
如果不是昨晚才看過這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形,如今看到,竹青也不敢認。
竹青往後退了兩步,拉着旁邊的售貨員問:“那人看着眼生啊,你們超市新請的?”
胖胖的售貨員阿姨笑:“過年嘛,老板請的零時工,聽說還是個學生娃,估計家裏困難。”
胖阿姨搓搓手,把小太陽讓出來,“美女,來,烤火。酒心巧克力來點兒不?正宗哈爾濱來的,好吃得很!”
冬天很冷,小鎮的超市不會奢侈得開暖氣、空調,只有小太陽,學名“鳥籠式”取暖器。這東西極容易引發火災,可它便宜啊!胖阿姨穿着長及腳踝的羽絨服,熱情推銷過年最時興的糖果。
從貨架縫隙中望過去,黑衛衣、黑牛仔、黑運動鞋又沉默地飄過去,袖口挽到胳膊肘,離得太遠,看不清臉上時是否有汗珠。
察覺黑色身影有轉過來的跡象,竹青立刻偏頭問阿姨:“怎麽賣的?打折不?”
“打折!八折!滿88還能抽獎呢!”
竹青買了年貨,放在火三輪上,先去開店。
越靠近年三十,消費人群越龐大。
竹青在服裝店門口架上人字梯,自己靠坐在上面,左邊挎着小蜜蜂,右邊挎着大水壺,“唉,唉,那件大紅的八十八,阿孃,拿到嘛,八十八、一路發,上海貨,不貴!當真不貴!”
小地方的促銷全靠嗓子,店裏只有竹青一個人支應,監控又不發達,昨天盤點發現丢了一件衣服、三條褲子,贈送的襪子不計數。
人均百元的服裝店,愣是讓竹青搞出了兩元店的效果,走過路過看到竹青這架勢,還以為這裏有多大的便宜,人引來人,小店直接客似雲來。
“姐!可算找到你了。去你家沒人,手機店也沒找到大伯,他們和我說你在這裏買衣服,我才找來。”堂弟小遠笑嘻嘻擡着頭問:“你家店生意好好呀。”
“找我啥事啊?”竹青關了小蜜蜂,眼睛仍然關注着店裏,偷東西的人最愛渾水摸魚。
“沒事兒,我到街上玩兒,還說去你家吃飯呢。”
“忙,我們都在外面吃。小寧呢?”竹青開始翻包。
“才不帶他呢!小屁孩兒一個。”
行吧,他倆兄弟鬧歸鬧,感情挺好。
竹青從包裏拿出兩張五十,“一張你的,一張小寧的,不許貪污啊。天黑之前,必須回家,我打電話抽查的!”
“得令!”小遠擡手敬禮,這調皮匠就是來化緣的,捏着錢小聲嘀咕:“姐,你給我的書用不上啊,我學文科的。那些數學題難度太大,老師說超綱,不考的。”
竹青明白他的來意了,“給我送過來,不許扔。要是二叔二嬸問起來,我幫腔。”
“姐姐,我親愛的姐姐,愛死你了!”小遠邊說邊跑,音調都飄忽了。
除了這小插曲,一上午全是枯燥的賣衣服,車轱辘話來回說。
中午兩點,隔壁的包子鋪送了四個大包子過來,竹青下了梯子走動兩步,一邊吃一邊和客人讨價還價。
從衣兜裏掏出餐巾紙擦嘴,竹青擡頭的瞬間,看到湯嘉岷站在不遠處,不知看了她多久。
竹青回想自己的形象,大棉襖、雪地靴,亂糟糟的頭發随意飛,為什麽非要這個時候出現呢?尴尬得想扣出三室一廳。
竹青愣了愣,把餐巾紙放回包裏,平靜對湯嘉岷點點頭,希望這個這個畫面不要成為他不忍回憶的黑歷史。
湯嘉岷得體大方,冬日暖陽下頭發有光澤,穿着駝色大衣、黑皮鞋,即便離這麽遠,都仿佛能味道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妥妥韓劇男主角。
竹青卻潦草淩亂,粗鄙庸俗,渾身是包子味和人群味兒,這麽明顯的反差,這麽強烈的畫面沖擊,竹青心裏更明白,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店裏地板被進進出出的客人踩得很髒,各個鄉鎮的人都湧入縣城做今年最後的消費,有些人背着背簍,有些人提着麻袋,氣味混雜。把竹青從曾經妝容精致出入CBD的過往,拉回到充滿鄉音土話繁雜氣味的現實。
晚上八點,人群終于散去,竹青準備把人字梯搬到屋裏。
一雙手突然搭上來,手裏一輕,竹青回頭:正是湯嘉岷。
“我來吧?放哪兒?”
“牆角。”
湯嘉岷放好梯子,回頭問:“怎麽收拾?”
“我……”竹青準備拒絕。
“我先找個大紙箱當垃圾箱,這些包裝袋、塑料都是要扔的吧?”湯嘉岷卻不給她拒絕的餘地。
想想仿佛也沒有必要劃清界限,竹青拿了掃帚和拖把過來,湯嘉岷先撿大件垃圾,竹青後掃細小碎屑,湯嘉岷再拿拖把拖地,竹青拿抹布擦拭。兩人齊心打掃衛生,有客人來,竹青去招呼,等賣了衣服回來,湯嘉岷已經拖着一大紙箱的垃圾去了垃圾站。
竹青站在店裏,想了想,從收銀臺的櫃子裏拿出電熱水壺。
湯嘉岷回來的時候,剛把擦過手的手帕折疊裝進衣兜,他的生活習慣有時很老式,仿佛看一幅油畫,讓人情不自禁沉醉進去。
竹青端起一個紙杯遞過去:“暖手。”
湯嘉岷接過,雙手捧着,指尖凍得通紅,他生性愛潔,剛剛丢過垃圾之後,肯定洗冷水手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忙?叔叔呢?”
“外地收貨款,年前最忙的。”
湯嘉岷點頭,“理解。”
說了這幾個字,兩人又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同時開口。
“明天我來幫你吧?”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又是沉默。
竹青同樣端着一個紙杯暖手,目光放到一排排貨架上,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我和周琉月分手了。”湯嘉岷突然開口。
竹青吃驚回頭,什麽都沒說,但表情分明在問:為什麽。
“她是很好的姑娘,活潑開朗,但我有時跟不上她的思路。她希望每天打兩個小時的電話,非常羨慕室友的男朋友能打一個通宵的電話證明愛意。并且認為,我讓店員送玫瑰、送包的行為非常沒有誠意,希望我每個周末能去陪她。”
竹青沒有說話,她只能傾聽,不該評價。
“我接手了中國分公司的業務,新成立了一個投資基金……不太順利。兼顧學業、事業耗費大量精力,分給她的時間少了。她不能理解我明明有時間有金錢,卻不渴望和她見面。我解釋了,她還是不理解。我想,可能是年齡差距太大,對事情的理解不能同頻。”這話只有同樣重生的竹青明白,湯嘉岷嘆息:“是我沒有做好準備,匆促走進這段感情。聖誕我回美國了,她一氣之下說了分手。這次春節,我們當面談了,雙方都表示遺憾。”
湯嘉岷走完喜歡、在一起、分開的全過程,彌補了曾經的遺憾。
停頓在這裏,湯嘉岷望向竹青。竹青覺得,他的目光仿佛在催促自己說些什麽,該說些什麽呢?
“沒關系,等你準備好,再試試,會磨合好的。”竹青只能這樣安慰。
湯嘉岷震驚,“不,我和她結束了,我确定,我們不合适。”
“那曾經十年的懷念算什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湯嘉岷苦笑:“你罵我不懂珍惜。的确,該罵。”
“我沒有任何資格罵你。”竹青聳肩,“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別讓湯校長擔心。”
“竹青,我……”
竹青不想聽他說什麽,走到門口,大聲對路過的人道:“阿嬢,小姐姐,進來看哈噻,新到的冬裝,漂亮得很。”
一對母女走進來,竹青陪着挑選衣物。
湯嘉岷只能退到旁邊,看她妙語連珠,又做成一單生意。
“你什麽時候去學校?”湯嘉岷問。
“還沒定,到時候再說吧。”
湯嘉岷同行的邀請沒說出口,就被委婉拒絕了,只能道:“有時間來家裏玩兒吧,外公很喜歡你。”
“嗯嗯,年前生意忙,等空了上門拜訪。”
兩人都明白,這樣空口一句,沒有任何誠意,依舊是拒絕。
“初七那天,我準備請同學聚一聚,上次去爬山的熟人,沒有其他人,你也來吧。”湯嘉岷第三次邀請,“不吵的,也不喝酒,單純吃點東西,聯絡感情。”
竹青想了想,初七應該有空,應下:“好,到時候聚。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先……”
湯嘉岷無奈:“不要總是趕我。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對嗎”兩個字有些不确定,湯嘉岷從一開始就沒想傷害竹青,他珍惜這段友情,不想失去,正試圖重新讓它堅固起來,回到最初。
“嗯,還是朋友。”竹青點頭,“但時間真的不早了。”
“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讨厭鬼。”湯嘉岷再次嘆息,“時間的确不早了,我等你關店,送你回去。別拒絕,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一位女士獨自在夜晚回家,這不是紳士所為。”
說這話的時候,湯嘉岷微微昂着頭,仿佛他說的是什麽真理。被母親教養長大,被湯校長熏陶的湯嘉岷有種獨特的老派紳士魅力,你可以诟病他大男子主義,可他真做到了事情自己扛、難關自己過、錢給得大方,是一個好老板。
竹青一直守到十點,關門之後,從巷子裏推出了自己的火三輪。
“我要騎這個回去,不然,明天沒有代步工具。”竹青冷淡看着他。
“我坐你的車回去。”湯嘉岷願意擠火三輪。
“不把車開回去,明天湯校長要出門怎麽辦?別任性,最優解是你開你的車,我騎我的車。”
湯嘉岷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我開大燈照明,你慢慢騎,不着急。”
即便我們不在同一輛車上,也在同一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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