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天珩學院（四） 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29章 天珩學院（四） 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次新生大比, 你小子，一定要奪得魁首，聽到沒？”

皓焰在窗臺上蹦跶着, 時不時梳理灰撲撲的羽毛。

“喂，你聾啦？新生大比魁首能去聚靈室的甲級房修煉一個月，這一個月可抵得上外頭三到六個月的修煉了。你不想用，本大爺我可想用，我恢複人形需要吞噬大量的靈氣。況且還有雲水、練實這種天地雲氣與草木精華, 都是你我所需要的。無量決可不是普通人練得起的……”

皓焰叽裏呱啦說了半天，一擡頭淩塵已經出門了, 登時氣得一個後仰。

“你小子，蛇毒毒昏了腦子是吧，這兩天成日一幅不理人的死相。”

淩塵與丹珠金元思二人會合, 向新生大比的雲瀚廣場走去。

尺寸寬廣的擂臺, 足足有十多個, 圍在中間的是僅供前十名競争的大擂臺，在廣場入口，豎着一座石碑, 上刻着坤靈榜三字，石碑極高，而在石碑後, 則是一座更高更閃耀宏偉的白玉碑, 抛磚引玉般，矗立在廣場之上。

這便是新生會上的榜坤靈榜, 以及老生上的碧落榜。

引氣期，築基期，脫凡期, 合丹期，小乘期大乘期，法相期，化神期，渡劫期 。

修仙界俗稱九重天階，攀過九期，渡過人劫，就可飛升成仙，擺脫人壽之限制，逍遙三界之外。不過，迄今為止上萬年，都無人飛升，人才凋零。

新生都是脫凡期，天珩學院有規定超過脫凡期不收，主要是怕年輕人為盲目追求修為上漲而走火入魔，損害道基。老生則普遍修為在小乘與大乘期之間。大乘期圓滿，則從學院畢業。

然而，即使人才濟濟的修仙界第一學院，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到大乘，近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只在合丹小乘期徘徊，待到一百年無法畢業，就會自動被退學。

在外界，多得是修士一個小境界卡幾十上百年，挨到耄耋之年。即便條件如此苛刻，修仙界各個大洲，無數青年才俊都趨之若鹜。

成功畢業的學生，穩入中洲前三的大宗門，不必再與所有人競争，往後就是過着不愁修煉資源穩穩當當的人上人日子。

兩榜前圍着不少學生，此刻都仰視着兩座高聳入雲的石碑，目光火熱，恨不得将自己的名字拓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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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三天前最後一批新生招收完畢，學院關閉入學關卡，現在開始新生大比。坤靈榜前十名的位置都還空着，等待今天大比選出前十名呢。”

“獎勵真豐厚啊，可惜我只到兩百多名，連榜都上不了。”

“碧落榜榜首姬梵也是新生，不過人家根本不屑于新生大比，直接越級挑戰了老生第二名的姑蘇士榮，一舉奪魁了。真是妖孽般的人物啊。”

“是啊，不過我怎麽沒在中洲聽過他的名號，身為姬家人，應當很有名才是？”

“噓。我也是聽小道消息，以前有‘姬家神子’之稱的，後來生重病，被家族雪藏多年，如今才出世。”

“大人物啊，真是如皓日當空，鋒芒畢露。今年新生上千名，我以往在家族裏可是號稱天才，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到處都是天才。”

“坤靈榜上十一名聞人始影，十二名聞人琯朗，十三名柳悔，十四名姬喚雨，十五名丹珠，十六名姑蘇陽允，十七名淩塵，十八名金元思……從十一名到二十名大部分都是六大家族的啊，聞人家姑蘇家蘭若家，這什麽丹珠淩塵，沒聽說過。”

有人好奇地打聽：“勞駕問一下六大家族是哪六大？”

“你是窮鄉僻壤出來的嗎？這都不知道。三院四閣五門派，六族七宮八十家。六大家族就是姬氏一族，司空一族，姑蘇一族，蘭若一族，聞人一族和柳族，其中以姬氏最為古老尊貴。在中洲是根深蒂固傳承千年的世家貴族，族內子弟去哪個學院都是風雲人物。”

“原來如此，看來這丹珠淩塵金元思之流，就并非名門，是草根之流了？”

“自然。不過小有天賦而已，真正大比，凡俗家族出生的修士哪裏對得上六大家族的龍子風孫。恨生不在六族啊。”

丹珠本來在看石碑，聽到別人如此評論自己和淩塵，登時憋了一肚子火。

“你們這些家夥，自己都不是世家貴族，倒還去推崇巴結人家，世族有什麽了不起。我們不是世族出身，還不照樣拿了第二十名？”

那議論的人下不來顏面，嚷嚷道：“你們就是那什麽丹珠淩塵嗎？我好心提醒你們，石器向柳家少主柳悔告你們狀了，你們最好小心做人，他的實力極強，得罪他你讨不了好。”

“就是他們，淘汰掉了柳氏一族的附屬家族石固一幫人嗎？柳家的人最為記仇，他們可完蛋了。”

說到正主，正主便真的來了。

只見一行人簇擁着一位削瘦體格、氣質陰冷的青年走來，他身側跟着的就是那日偷襲丹珠中的二人之一，本就長相猥瑣，此刻佝偻着腰，對那青年耳語，指着他們，更是小人得志春風得意的模樣。

“柳氏少主柳悔來了。”

“散開一點，他來找茬了。”

淩塵三人見來者不善，便站在一起，将丹珠護在身後，面向來人。

柳悔打量三人中明顯為首的淩塵，眼神不屑：“你就是淩塵？報上家族名號。”

淩塵不卑不亢，聲音平穩：“在下淩塵，天南諸國南诏國人士，并不屬于哪個家族。”

柳悔嗤笑：“凡人國度？你一個臭平民，怎麽闖關成功進入學院的。”

淩塵：“當然是和同伴一起，一拳一腳，互相扶持。”

柳悔轉而掃視他的同伴，兩人身後的那名少女，額間一抹琥珀寶石，卷發串着各色小珠子，眼睛大而富有神采，濃睫紅唇，望上去竟是一位絕色的異族美人。

他眼中有驚豔之色，靠近一步：“你就是坤靈榜上第十五名的丹珠？據說是符藥修？”

金元思将他直勾勾的眼神擋住，微笑道：“她是西夷洲鳳凰侍族的後人。”

丹珠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只是跟鳳凰沾沾邊，哪裏是侍奉鳳凰的大族。

立在淩塵肩頭的皓焰黑豆眼睛向上翻了翻，并不吭聲。

柳悔眼神略微收斂，顯得有幾分忌憚。他笑笑，對丹珠說：“丹珠姑娘，你是稀有的輔修，跟這些無能廢物混在一起沒用，他們又保護不了你。你不如跟我一起，加入我們柳氏。我保證在學院內，絕對能護你周全。”

丹珠撇撇嘴：“不要。他們是我的同伴，我就要和他們在一起。”

柳悔被這毫不客氣的拒絕掃了面子，沉着臉看向淩塵：“你小子，識相點就把丹珠姑娘送到我們的私舍，将功補過。不然別怪我大比上對你不客氣。你可不想被我廢了道骨。”

“道骨”二字激得淩塵手略微發麻，他緊緊握住拳頭，扯出一個冷笑：“那就看誰更不客氣了。”

柳悔眼神狠厲，一道靈力附着在拳，閃電般襲向淩塵。淩塵擡臂去擋，被擊飛到人群中，壓塌了數塊磚石。

丹珠大驚失色，連忙拿出丹藥跑去他身邊。

金元思擋災兩人身前，拱手道：“柳少主，大比上自然任您教訓。不過現在守衛來了，擂臺下動手被關禁閉可不值。”

柳悔止住動作，走到淩塵面前，侮辱性地指着淩塵的鼻子。

“淩塵是吧。擂臺上見，你會被我整得生不如死。”

他甩下這句話，帶着氣勢洶洶的一群人離開。

“完了。柳悔真記恨上他了。”

“柳悔已經是脫凡期巅峰了。這個淩塵，我觀其靈氣，估計才剛到脫凡期不久。這下是找死了。”

“那個符藥師也是眼高于頂，還不肯依附六族之一的柳氏，待會大比可別怪人家不客氣。”

“我早就聽過柳悔的名聲，他嗜殺濫殺，下手狠毒，連其他五族的人都不敢輕易和他結仇。”

“學院護衛要給他們收屍了。”

一時間衆人議論不止，紛紛投來看待死人的眼神。

丹珠含着淚給他喂下藥，恨恨罵柳悔。

淩塵只垂着頭擦掉嘴角的鮮血，眼神冷漠，不執一言。

金元思嘆氣，接住落在手上的皓焰。

新生大比分時間段，從排名靠後到前進行，衆人在廣場上圍觀，由于新生太多，足足要比五到十天。

淩塵幾人看沒有高手對戰，便回了房間。

丹珠追上淩塵，牽着他袖子。

“塵哥哥，我不會離開你的。誰邀請我我都不會，說好我要做你的後盾的。”

淩塵心情激蕩，并不回應丹珠。

丹珠見他頭也不回地回了舍館，背影冷漠蕭索，她咬咬紅唇，失落地垂下頭。

皓焰哼哼地在淩塵耳邊嘲笑：“有什麽好氣的。天生道骨沒了就沒了，人家好歹還給你換了副上等道骨，不然你早死了。”

“那本是我的，難道我還要感謝他？”

“人為刀俎，你為魚肉。你不如他們強，被害得家破人亡，又能如何？強者淩駕萬物，弱者匍伏腳下。”

皓焰飛到窗臺上，黑豆眼睛裏閃着寒光，“不變強，就活不出人樣。無量決第三重，鳳凰精火焚身，還有時間，敢不敢試一試。撐得住，再上一階，對上柳悔不一定會輸，撐不住，死在這，什麽仇怨，都結束了。”

淩塵修煉無量決的第一重，是烈火焚身，生挨烈火燒身一天，第二重，是妖獸啃食，混入獸潮中三天，死處逢生，才能更上一層樓。這功法太過殘酷血腥，淩塵一直十分謹慎。

他仰起頭，直視皓焰的雙眼。

“修煉之途，不進則退。如果不能報仇血恨，我不如死在避山村。來吧。”

皓焰大笑：“好。別死了，小子。多少年來都沒人從我的精火下活着來。只要堅持一刻，服用你煉制的複生丹，你就死不了。撐住！”

淩塵褪下所有衣物，閉上眼打坐，開始運轉無量決。

小小的麻雀在窗臺上歡跳，顯得躍躍欲試。

忽然，它張開尖嘴，一道炙熱烈焰噴向淩塵。

火焰溫度高到空氣都扭曲，但它控制精準，沒有一絲落在旁處。

極高的鳳凰精火，在以往甚至是煉器用的火焰，任何精鐵隕石都能化成軟物。那一瞬間，被籠罩着的淩塵，所有毛發燒為灰燼。

火焰烤炙着皮膚，幾乎将表層皮膚融化，望之駭人。如有旁人偶然見到這活生生的人淋漓融化的一幕，大概會被吓到以為身處阿鼻地獄。

“呃啊啊……”

淩塵牙關緊扣，些許痛呼溢出齒關，又被他重新吞吃入腹。

他腦海裏閃過強行給他做手術的繃帶蒙面人，那禦丹坊的打手，那抽出鞭子淩/辱他的背後主使之一，那帶走妹妹的蒙面人……

皓焰心念：每一間房下都有陣法，為避免學生因修煉而打擾別人。他即便是喊出來，也沒人能聽到。不過，他這樣堅韌到甚至有點固執的性子，最适合這號稱“自殺功法”的無量決不過。

它凝視淩塵的身體，察覺到他的意志力有所松懈。

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死在這。

它暗自為他祈禱，堅持住啊小子。

無數張陰暗的人影一一露出猙獰的笑，最後在光暈中消淡。

光暈之中，伸出一雙蔥根般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捧着他的臉。

“怎麽搞得這麽狼狽？”

她吐出的聲音，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身體。

他皺巴蜷縮的身體，在溫涼之中吸取靈力，漸漸豐沛，充盈四肢。

小音……他在心中呼喚她的名字。

鳳凰火停，皓焰連忙銜起一枚複生丹放入他口中。

丹藥修複他融化的皮膚，重新生長。

淩塵睜開眼，光暈消散後，只有一只灰撲撲的麻雀。

“你小子有骨氣，不愧是大爺我看中的人。剛剛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沒想到你這家夥還是撐下來了……”

淩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伸手捏住它嘈雜的嘴。

“吵死了。”

“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