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June. years old

June. 20 years old

我沒有來得及好好探究他那一瞬間的笑容,就聽澤田輕咳了聲開口:“……安,你也趕緊去洗澡吧,別感冒了。”

我眨眨眼,慢了半拍才放開他的衣角,“嗯,那我去了……澤田,你先吃吧,別等我,否則我會生氣的喲。”

澤田笑了笑,“好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機械般走出客廳,慢慢沖澡再吹好頭發後,才猛然回神過來,不禁為自己剛才的直接而感到害羞。

真的好想要碰觸你……這是什麽鬼!!啊啊,會不會被當成癡女……啊,好想死……

到房間後再躲進被子裏,我羞恥爆滿的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到過去一槍崩了自己。可是後悔着後悔着,我又想起了澤田當時的回複。

他說,我也是。

……那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咚咚——”

一陣敲門聲把我的思緒打斷了,我瞄了一眼時鐘,發現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個小時。

“安,你沒事吧?”

澤田帶着關心的口吻讓我立即打起了精神,匆忙地套上睡衣,“啊,澤田,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出來。”

“沒事,慢慢來吧。”

等我再走到餐桌前,我就發現了他僅是裝飾性地動了動筷子。

他坐在我的對面,幫我盛了一碗熱乎乎的湯,我知道是他特意為了驅寒而煮的。還有我洗澡前燒的飯菜也是熱,不如說,是他重新為我打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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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田。”我情不自禁出聲。

“嗯?”

對上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眸,我又覺得一下次說不出話了。而棕發少年似乎對此很有意識,笑了一下,露出側臉上淺淺的酒窩,有多美好就有多狡猾。

我不由猜測是不是因為成年了的關系,他變得越來越壞了。

無奈皺眉,我嘆了口氣,“……謝謝你特地等我。”

“不客氣,我也是因為想要和安一起吃飯呢。”他随意的話令我很沒出息地開心了起來,只能用喝湯含糊掩飾過去。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心情好像越來越容易因他而起伏不定了,但我意外的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我想原因大概出自,他給我的所有情緒中,喜樂是占大多數的。

仿佛羽毛一樣淡淡撓過心間,仿佛蒲公英的絨毛在臉上盤旋,與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很溫暖很開心。

我們吃飯是安靜的,他細嚼慢咽,動作流暢好看,拿着筷子的手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大概是以前都在忙着探索他的變化,我都沒有留意到他的手。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還真的會産生想要咬一口的欲望。

那一刻,我終于有些理解為什麽會有女生會特別喜歡觀察男孩子的這個部位了。

大概是察覺了我的眼神,澤田擡起頭來,朝我微笑着,一邊把碗放回了桌上,“怎麽了?”

“我發現,你的手很漂亮呢。”我不假思索回答。

毫不吝啬的贊美換來了他的片刻驚訝,随即便一如既往地牽起嘴角,“謝謝誇獎,安的手也是非常好看呢。”

我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種誇獎。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澤田的話顯得格外真誠,我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朝他攤開手掌心,“對吧,像是鋼琴家的手,很漂亮也很大有沒有。”

聽聞,棕發少年也笑着伸出手,仔細與我對比。

盡管我們隔着幾公分的距離,我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自然散發的體溫,惹得我呼吸一窒息。

我下意識低頭,可又聽到他認真的語氣只能強迫自己停止住動作,直直地與他對望。

“安的手指很修長,所以整體感覺會大吧。”他示意我看一下我們重疊在一起的手掌心。一對比起來,他的手掌比我寬了一圈,襯得我的略微纖細。“嘿,還是我的手比較大呢。”

澤田的炫耀式的口吻很幼稚也很可愛,讓我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時,有種想要與他十指相扣,用力把他抱住的沖動。可我想起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時,我又讪讪收回手。

吃完飯,我泡了一壺茶。

我本來想着機會難得,想要和他一起喝點酒的,不過這個提議立馬遭到了他的嚴詞拒絕。

這也怪我今晚醉後的糟糕表現。半假半真,連我自己也有點分不清了。

喝着茶沙發一人占一半,我打開電視時正巧放着原聲的【羅馬假日】。

即使聽說過很多次,但我們兩人也是第一次看這部經典電影,所以也不顧困意,就關燈再拉上了窗簾。

黑白電影的簡潔總會産生一種說不明的意境與氣氛,何況還是這樣的一部愛情片

在接近尾聲,喬伊與安公主吻別的時候,我忽然有點害羞,轉頭偷偷地望着身邊的澤田。

棕發少年的眼神平靜而專注,長長的睫毛映出淡淡的陰影,側臉在電視的白光下有種不可思議的柔和。

我的心微微顫抖,還有一些莫名的躁動使眼前的畫面都放慢了。

我發現澤田的緊抿着的嘴唇有點發幹,以及隐約間,他的喉結似乎輕輕動了一下,使我臉上的溫度明顯上升了。

我捂着臉,趕緊轉移目光,意外地發現電影的結尾标志已經出現了。

這讓我有點惆悵,想着抽空要再觀賞一下結局,我關了電視。

剛要起身,打算再打開燈的時刻,被澤田阻止了。

“安,等等。”他停頓了一秒才接話,“請閉上眼睛。”

“嗯?”可能是出自反叛心理,我下意識在這個伸手也看不到五指的黑暗中面向他。

澤田似乎是被我的舉止逗笑了,略微無奈笑出聲,用手輕輕遮住了我的雙眸。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他帶着的是我那雙陳舊的皮質手套,我聞到了卻是那股清香的茶味,既淡雅又怡人。在那一刻,我決定把這新茶列入了下次的購物單上。

我們維持着這樣的情況久久不動,默默不語。

周圍異常的安靜,耳畔只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輕盈的、又有點笨重地交纏在一起。

電影裏男女主角接吻的情形躍然紙上,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在急速跳動,越來越快,以至于我的臉也開始發燙了,

我怕自己的異樣被他察覺,掩飾性地啓齒,“澤田……好了嗎?”

他嗯了一聲,放下手,“好,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深呼吸一次,漸漸地擡起眼簾。

首先映入前方的是棕發少年略微緊張的表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其中有摻着興奮而期待的躍動。

我有點驚訝,想要出聲問他,但在之前就找到了答案。

我記得誰和我說過,很多事情如果太過特意地尋找原因,反而沒有了自然揭開時的驚喜了。

而在這一刻,我深有感受。

在這個毫無奇妙之處的房間裏,有無數個火花在空中輕悠悠飄揚,點點渺渺地仿佛千盞懸浮的燈籠,細碎地照明着我的眼前。

那是我曾未想過會描繪在我現實世界裏的夢。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腦子雯時一片空白,甚至在澤田示意我伸出雙手的時候,都沒有絲毫反應。

他笑着直接攤開了我的右手,動作小心翼翼到我的心髒止不住跳動,快得我的手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顫抖。

“安,不要害怕。”說完,他輕輕地扶住了我的手背,用另外一只手覆蓋住了手掌心。

他的肌膚透過手套傳來了溫度,仿佛冬日中韻白的陽光,悄悄地暈茫了我的視野,使我只能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直到那包圍着我的溫暖消失許久之後,我才慢慢回神過來。

澤田的呼吸很輕,表情是一如往昔的清淺與柔軟,然而眼眸又滲出幾分我不懂的墨黑,一閃而過,快得像是我的錯覺。

“生日快樂。”他淺淺地笑着,雙眼皮在昏暗的火光下,顯得很深,“本來想準備地更充足時再給你看的,可惜有點忍不住了呢。”

我低下頭,看見自己正捧着點點火光,宛若天上灑下的繁星在手上靜靜綻放。

我突然回想起,我似乎是在他面前提過,想要摘下一顆星星試試。

那只是很随意地這麽一說,沒想到,他一直記到現在。

我望向澤田、再擡頭四處張望,又急忙地把視線轉在手上,生怕自己錯過什麽,貪心地想要将當前的所有場景都深深地印刻在腦海裏。

澤田捕捉到我的手足不錯,無法壓抑地笑了起來,笑得那麽真實而肆無忌憚。

回顧一想,從這次相遇以來,這才是最符合他年紀的笑容呢,“安,你喜歡嗎?”

“喜歡!非常喜歡!”我迅速的點了點頭,之後所有附帶的形容詞成了張口結舌,“……謝謝你,澤田。”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還是在發呆,笑着看我。

他的視線太過直接,導致我被盯得整個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只好轉移話題,愣愣地問了一句,語氣遲疑而呆滞,“……澤田,你是怎麽做到的?”

“這是死氣之火再加了一點幻術。”彎起嘴角,其中含了幾分笑意和嘆息,“拜托骸教我的時候,真的一直在被嫌棄呢。”

我有點難以想象那個六道骸竟然會平靜易人地教人幻術,所以我想澤田所說的‘嫌棄’應該是更加艱難更加辛苦的事情。只是看到他笑得這樣好看輕松,我又覺得沒有任何我出場的餘地了。

那個十五歲,在陽臺落淚的少年。

那個在漫畫中,盡管廢柴膽小,仍然是為了夥伴勇往直前的少年。

對于我來說,僅僅是半年前的事情卻是他的整整五年。

而他這五年所有的經歷成長都與我毫不相幹,想起來不免有點失落。

手上的火花伴随着空中的螢火熄滅,這場魔法也猶如在這一刻失效,我開始聽到遠方傳來斷斷續續的車水馬龍。

澤田起身,拉開窗簾,逐步天亮的光線讓我不舒服眯了眯眼睛。

“竟然那麽晚了。”他轉過身,額前的碎發随着晨風飄動,“安,現在真的是要去睡覺了的時間呢。”

“确實有點晚了呢。”我抿了抿嘴,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正好最近削價,我買了一個充氣床墊,澤田你要不要試試?”

他一時都沒有答複。

我疑惑地看他,立即發覺到了澤田的狀态與之前截然不同,心急如焚問道,“今晚,你會留下來的吧?”我垂頭,不敢直視他的表情,躊躇半天才說出一個站不住腳的挽留方式,“不,那個,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留下來玩幾天?就當做是放假……畢竟,我們兩個世界的時間也不太一樣。”

這次他仍然是沒有說話。

這種難以忍受的沉默令我忐忑不安,感覺呼吸都有點急了。

我攥住右手,努力鼓起勇氣仰起頭,發現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縮着,以一種陌生而複雜的表情面對我。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想……那更多是哀傷。

與說着那一句讓我想入非非的‘我也是’相同,他的眸子被朝陽照耀成了金色,悲傷到幾乎要在下一秒染上氤氲。

我原本雀躍起來的心情,一下次跌入到了谷底。

他與我安靜地對視了很久,終于,慢慢啓齒,“對不起,安。這次,真的不行呢。”

澤田沒有說理由,轉過頭望着窗外初升的陽光,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的背影在泛白的光景中微微晃動,我虛了虛眼睛,感覺身體內哪裏在發疼。

時間一秒一分地過去,就在我以為他會用一貫的笑容敷衍過去的時候,棕發少年回頭問我:

“安,你上次生病在我世界裏的一周,是你這邊的多久?”

大概是這個話題讓我感到太過意外,腦子反射性地一空白,“……我不太清楚。”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終于推測出一個大概,“好像是十幾個小時吧,我記得穿越的時候還是早晨,回來就已經開始天黑了……”

話音落完,我立即明白了澤田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嗯,聽裏包恩說,十八歲那一年,也就是你帶我參觀巴黎的四月……我在我世界裏消失的時間也變長了。”他接着說,“所以……以防萬一,這次我要早點回去。明天下午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我絕對不能錯過。”

他這個充滿邏輯性的理由哪裏讓我覺得不太對勁。

我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只是直覺促使着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可話到喉嚨口,我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怕我問出口,所有僥幸于此的相伴會戛然而止。

像是氣球在起飛時失氣了,像是破土而出的蔓藤蟄伏了,我害怕聽到他的拒絕,所以退縮了。

“嗯,那等下次吧,反正還有很多機會。”我知情達理說,讓澤田松了口氣般笑了起來。

他逐漸地走近我,站在一步之遙,停住了腳步,低頭凝視我的眼睛。

我看見了他眼底映照出的我的臉,以及在晨曦的白光中,他的睫毛上有幾縷星點在跳動,襯得整個人都顯得格外不真切。

“澤田?”我不由出聲叫了他的名字,唯恐他下一秒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棕發少年的全身怔了怔,眼睛裏掠過很多我讀不懂的東西。

可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

沒有留給我絲毫時間去仔細觀察,他伸出手,攬過我的肩,輕輕的擁抱了我一下。

動作疾速而輕柔,宛若起風時被吹得飒飒作響的蘆葦叢,落在我的發梢臉龐,微微發癢。

“那下次見,安。”

這麽說着,澤田唇邊的聲音是一成不變的清淺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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