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

華重的屍首被刮了整整一千八百刀，之後百姓一擁而上進行踩踏，因為屍體有毒，最後用了一把火将他焚燒殆盡，骨灰也倒入了江水中。

因為除去了一個大魔頭，接連三日城中百姓都歡呼不已，拍手稱贊。

不知為何，莫語心中卻感到異常的冷，因這此事，燕帝讓他禁足三月，并且同年竟開始了選秀，要知道燕帝後宮已經有十多年沒進人了。

不少人聞風而動，紛紛大肆搜刮美人，而莫語宮中卻沒有了往昔的熱鬧。

是日，莫語在屋內練字，他開了窗，窗外有一顆桃樹。

天氣雖依舊嚴寒，但已開了春，因此桃樹上已有了點點粉嫩。

忽而吹來一陣風，幾片花瓣落在宣紙上，讓他寫字的手不由頓了一下。

一滴墨“啪嗒”一聲落在紙上，瞬間便朝周圍暈染開來，伴着點點桃花，無意間便是一幅水墨畫。

“阿語。”聽到雲塵的聲音莫語不由露出一個笑，雖說被禁足，但雲塵每日都會想方設法來看他，加上雲相的關系，守衛們便也假裝沒看到。

“喏，這是我給你帶的金錢果，你嘗嘗可甜了。”“現在還沒入夏，你從哪得來這東西？”莫語狐疑地望着他。

“明日宮中便要舉辦百花宴了，因之前出了不少事，陛下便将百花宴推遲了，這果子是我問宋九公公讨要來的。”

聽到百花宴三字，莫語不禁一陣感嘆，當初他因百花宴卷入這宮廷朝堂中，一晃幾年過去了，而今的他依舊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阿語，明日陛下便會放你出去。我已經向陛下請辭辭去這大将軍職位，現今只等陛下批複了。”

莫語一聽猛然擡頭眼中滿是驚愕，雲塵卻依舊一臉溫和地望着他。“雲塵，你不必如此。”

雲塵走向前去輕輕攬住莫語的腰，“阿語，我知朝堂非你願，而今陛下已恢複，四海皆平，不需要我這個将軍了。你不是想去江南看花，去漠北騎馬，去吃小馬酥，去跳花娘子。讓我陪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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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塵語氣溫柔，這讓莫語沉寂已久的心又慢慢活了過來。

這段時間因着冰族的事他與燕帝漸生龃龉，燕帝的所作所為也徹底讓他寒了心，這朝堂紛争他也不再想理會，他所想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人罷了！

“百花宴後，我便向他請辭，這太子之位非我願。往後我們便浪跡天涯，潇灑快活了。”

“好，無論你去哪，我都陪着你。”說完兩人相視一笑，雙手交合。

第二日，宮內熱鬧異常，所有宮女太監都在忙碌。

晚上的時候，莫語被放了出來，依舊是當初那個禦花園，只是物是人非。

燕帝到來的時候莫語發現慧明也來了，他虔誠的跟在燕帝身後，笑容一臉的和善。

以往每年獻牡丹花首都是由皇子代勞，但因莫語剛解禁，所以今年的儀式由慧明來主持，牡丹花首也由他獻上。

今年的花首并沒有開花，只是一團花蕊，比起前幾年讓人驚豔的綻放，今年可以說平平無奇，再加上以往熟悉的人早已換了一批，整個百花宴的氛圍還是有些低迷。

莫語看了一會就覺得毫無新意，便有些意興闌珊。

“請太子殿下敬酒。”慧明一聲高喊讓莫語回了神。

原來百花宴上有一項議程，便是儲君要向天子敬酒，已表示對天子的敬仰，而天子喝下酒後，就表示對儲君的認可。

前朝就有天子不喝儲君敬酒以表示對他的不滿，這是一種信號，也是一種風向，表明君臣不和。這會導致朝堂動蕩，各個勢力開始觀望、甚至拉幫結派，嚴重的将會有損國本、于國不利。

之前由于燕帝并未立太子，所以并沒有這一項。而今莫語是太子，這一項議程自是不能少的。

莫語一時間有點怔住了，之前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而燕帝也有些蹙眉，他望向慧明，但慧明依舊祥和地笑着，雖說燕帝也有些意外，但規矩一向如此，便也沒再多說。

“請太子殿下上前來敬酒。”一旁的宮女托着杯盞與美酒立于中央，莫語雖不願但這麽多人看着他，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出什麽差錯。

他從酒壺中緩緩倒出一杯酒走上高臺站在燕帝跟前，“陛下，請。”即使在這個時候，莫語依舊不願意叫一聲父皇。

底下的人有狐疑，有猜測，但所有的人都死死盯着燕帝的動作。

望着一臉嚴肅的莫語，過了好一會燕帝才伸手拿起來酒杯，随後仰頭一飲而盡。

這杯是烈酒，味濃辛辣，饒是燕帝一時間也被這酒味嗆到了。

他忍着不适将杯子放回了莫語的手中，直到莫語坐回原位這項議程才算結束。

燕帝本想開口上歌舞，但不知為何，他感到腹中火辣辣的痛，仿佛有火在燒。

他想開口喊禦醫，但一張嘴一口污血便徑直從口中吐出，底下的衆臣吓了一跳。

過了好一話才有人大喊：“禦醫何在，禦醫何在？”

莫語一見燕帝臉色不對便立馬跑上前去，“陛下，你怎麽了？”

但就這一會功夫，燕帝的臉已由之前的微醺變得非常的滾燙，嘴唇也開始變得烏紫，有人一看不由大喊：“陛下這是中了毒。”

“來人，将剛剛的宮人拿下。”雲相一聲令下。

托盞的宮女還未退下，托盤中的酒依舊還在。

禦醫趕來後為燕帝把了脈，但越把臉色就越加的差，到了最後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陛下中毒時間太久，之前的毒素現在全被激發出來了。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呀！”衆臣沒想到燕帝的情況竟如此嚴重。

“說，是誰讓你們下毒的？”“大人饒命，奴婢不知呀。這酒是大師挑選的，我拿了一路并沒有假手于其他人。”衆人一聽紛紛将目光對準慧明。

“這酒裏沒毒。”禦醫的話又讓衆人陷入沉思之中。

燕帝的情況越來越不好，雖然服用了解毒丸，但毒素依然在慢慢擴散。他現已說不出話，但雙眼卻依舊死死盯着慧明。

衆人随他的目光望了過去，但至始至終慧明的表情一直很平淡，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定是知曉些什麽。

望着燕帝那布滿紅絲的雙眼，慧明朝他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你們不用找了，毒是我下的，不過不是下在酒裏，這酒只是引子罷了。”

“什麽，大師，慧明，你怎麽敢，這是為什麽？”所有人都面露驚愕。

慧明執掌梵音寺已有二十多年了，梵音寺內有雪羽茶，據說這茶是太祖的時候就在了，可是一百多年來卻從未發出新芽，無論技藝多麽精湛的茶農都無法将它養活。

為此，歷朝都有發榜招募茶藝人，可這麽多年來從未有人成功。

直到二十多年前，慧明揭了榜，那時他還只是個散僧，臉上和手臂都曾被火灼，面目醜陋，不讨人喜。

但就這這麽一個無名無輩的人，卻讓雪羽茶發了芽。

第一年只長了幾片零星的葉子，第二年葉子變大了些，雪羽茶難養，直到前幾年才開了花真正長出了新芽。

但因為他的本事，燕帝還是破格提拔了他，最後還讓他當了梵音寺的方丈。

這幾十年來，他也為燕帝分過不少憂。沒有人會會懷疑他，就連燕帝自己聽到真相後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大師，這是為什麽？”莫語也是無法相信，他不相信慧明是一個壞人。莫語眼神中透露着悲傷，慧明似有些不忍微微沉下了頭。

“受人之命、忠人之托。二十多年前我答應了冰族的人，為他們報滅族之仇，而今是到了我該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聽到冰族二字，燕帝的眼中不由閃了閃。

“來人，快将他抓住，他體內有冰晶，能救陛下。”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燕帝一聽扯着莫語袖口的手不由攥得更緊了。

一旁的侍衛立馬圍了上去，但慧明卻沒有動。

“陛下，我先走一步，慧明在下面等你。”說完他從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直直朝自己額前刺了進去。

“不好，快将他攔住。”但最終還是慢了一步，匕首深深紮進了慧明的額間，只一瞬他額間便湧出一大股鮮血，就如同一朵綻放開的煙火，鮮豔而短暫。

“不，不。他竟敢将冰晶刺碎。”胡可醫看着慧明額頭上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而一旁的燕帝見狀只覺急火攻心腹中疼痛更是劇烈，“救我，救......我......”他艱難地從口中吐出幾個字，但後面卻再也無法開口。

他死死拉着莫語的手，身子側向一旁，視線不經意間就對上了躺在不遠處的慧明。

血水布滿了他整張臉，但他的雙眼卻一直盯着燕帝這一方，燕帝只覺得頭痛欲裂，雙眼脹痛。

“陛下，陛下......”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聲響也越來越遠，最後只聽“砰”的一聲，燕帝大喊了一聲後随即身子一軟，整個人不再動彈。

而他的臉上依舊布滿了不甘與怨恨，那雙眼也還一直盯着慧明，似是死不瞑目。

下一刻，慧明的嘴動了一下，随即眼睛也閉上了。

之後不知誰喊了一聲：“陛下殡天了。”在場的衆大臣聞言紛紛跪下，掩面哭泣，一時間整個宮中人心惶惶。

消息很快便傳開了，大批的官兵沖進梵音寺內進行搜查，可等他們到時卻看到內院冒起一片火光，原來種植雪羽茶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火海。

由于內院已被上鎖，等衆人沖進去的時候雪羽茶早已焚燒殆盡。寺裏的和尚紛紛下獄，梵音寺也被封了起來，原本香火鼎盛的寺廟一時間便空了下來，再無香客關注。

後來大理寺對這些人一一進行了審問，最後得出的結果是這一切都是慧明一人所為。

那日他離開寺廟前，便在後院放了火，并将後院鎖上，由于後院偏僻，加上天色已晚寺內沒有香客，因此被發現時早已是火光漫天了。

而慧明早在許多年之前便開始了他的謀劃，後來還是老毒物在他上供的雪羽茶內發現了裏面的毒素。

但茶內毒素的含量非常少，若不是用了特殊手段根本無法察覺，即使發現了說實話這點毒素就算喝下去對人體也無害。

壞就壞在幾年積累下來，體內的毒物便慢慢多了起來，而來又遇上哪壺烈酒，便徹底爆發了。

那酒後面經排查，發現也是慧明上供的。

燕帝平日也不喝這種烈酒，而且飲食都會有人試吃。

但偏偏這兩樣東西分開皆是無毒，但只要一結合就是劇毒。慧明為此準備了二十多年，真是防不勝防。

燕帝殁後，莫語繼承了帝位，年號太興。

他将虎子的身世公布了出來，并封他為和親王。

梵音寺的人審問完後莫語将這些人都放了回去，只是此事過後，梵音寺香火凋零，再無往日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