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是薩摩耶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是薩摩耶。
少虞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他睜開眼時, 晨光隐隐穿透了天青色的帳幔。他盯着那團浮動的雲紋發了會兒呆,這才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掀開被褥, 翻身下床去搜找荀妙菱的身影——
幸而,荀妙菱就在不遠處靠窗的書案旁坐着。她單手支頤,閉着眼, 像是在打盹。
鴉羽般的長發輕輕垂落,透進窗棂的朝陽為發梢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
少虞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呦, 你醒啦?”荀妙菱睜開眼,脖頸微微轉動, 随後雙手用力撐着桌面, 挺直脊背, 貓兒似的伸了個懶腰, 一夜沒睡卻也顯得十分精神。
少虞:“對不起,我昨天好像暈過去了……”
荀妙菱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咳, 昨晚是我的失誤。你一次只能接觸一個符咒。”說着, 塞給他一個木盒,“我已經重畫了兩道符咒,塞在這個盒子裏了。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替換就行。”
少虞認真接下符咒, 點點頭, 笑道:“謝謝姐姐。”
真是好乖啊。
荀妙菱努力克制住摸他頭的沖動, 清了清嗓子道:
“我昨天已經傳音給師父, 師父同意我帶你回歸藏宗。不過, 到時候是做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 就得看你的靈根了。”
少虞點頭。
“那你就先留在這兒養傷。”荀妙菱道,“我今天要去參加這城裏的拍賣會,等結束之後帶你一起出城。”
“好。”少虞的聲音略有些低啞, “那我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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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一聲。
門被出去的荀妙菱給關上了。
荀妙菱的背影消失不見後,少虞眼中原本熠熠生輝的光芒一點點吹滅。
轉瞬之間,他臉上的所有生氣仿佛被慢慢抽離。他坐在正對着大門的桌子邊,目光空洞地凝視着半空中某個虛無的點,眼眸仿若一潭毫無波瀾的靜水。
他會信守承諾,乖乖等她回來的。
直到吱呀一聲——
門又被打開了。
少虞頓時像是被激活了一樣,擡頭望向大門,正好看到去而複返的荀妙菱。
她摸了摸鼻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其實她從昨天就發現了,少虞因為自己身負半妖血統,對自己的身份認知有些混亂。加上他之前一直與世隔絕,現在更難找到自己在世間應有的位置。又因為被邪修綁架過,他對周圍的環境隐隐有種不信任感……
那群天殺的邪修。
這本來該是一只多麽陽光開朗的快樂小狗啊!被他們給折磨成這副樣子了。
果然少虞對荀妙菱的提議十分驚喜,黯淡的眼中頓時又有光了。
他們剛踏出客棧的門檻,一輛寬敞的馬車停在外面。車夫恭敬地掀起車簾,微微欠身,示意她上車。
掀簾進入車內,只見內飾雅致,不僅有柔軟的坐墊、舒适的靠枕,甚至還擺着一張小巧的茶幾,上面點心茶水等物一應俱全。
道逸真人端坐于內,見荀妙菱身後還跟着個少虞,有些驚訝。
他讓車夫放下車簾。
馬車穩穩當當地開始行進。
荀妙菱跟道逸真人問了聲好,毫不客氣地坐下開始吃點心,還給少虞塞了好幾個。少虞接過,安安靜靜地吃起來。
道逸真人的視線在少虞身上轉了一圈,遲疑道:“這就是你從幽墟集裏救回來的人?”
荀妙菱點點頭:“有什麽問題嗎?”
“倒也沒什麽。”道逸真人換了個坐姿,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疑惑,“昨日我們抓了許多邪修,為防止有漏網大魚,我們還調查了鬼樓裏的情況。據他們給出的供詞,有一個在逃的邪修修為極高,為了和他們争一個半妖,差點把鬼樓給拆了……”
荀妙菱差點被點心噎住。
這群邪修還真是死了也要把人拖下水啊!
道逸真人緩緩開口:“我也曾猜測那人會不會是你。”他微微搖頭,目光裏帶着幾分審視,“可他們描述,那人性格乖張、行事狠辣,稍有不合就重傷他人,還堅稱對方修為必定在元嬰期之上。”說到這兒,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篤定,“怎麽看,都和你對不上號啊。”
荀妙菱:對不上就對不上吧。在拍賣會結束之前最好是別對上。
“還有這麽個危險人物嗎?大概是我運氣好,沒碰上過。”她一邊睜眼說瞎話,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一旁的少虞低頭,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道逸真人:“是這個道理。不然你要是在東極城裏出什麽事,那我還真沒法跟你師傅交代。”
說着,他疲憊地揉了揉自己暗暗發青的眼圈,看得出來,邪修一事已經鬧得他焦頭爛額了。
馬車緩緩駛向了拍賣會場。
在海濱之畔,屹立着一座華麗的樓閣,分別為海、潮、月三座主樓。三座主樓回旋排列,其間以蜿蜒曲折的回廊相連,廊下是澄澈海水,波光粼粼,水中有珊瑚游魚,與白玉回廊相映成趣。
亭臺幽深處,深藍色的紗幔如靈動的綢緞,肆意翻卷飄揚,露出廊下一盞盞華麗的琉璃燈。海潮聲與屋檐角清脆的風鈴聲相互交織,帶來輕緩而動聽的韻律。
拍賣會就在三座主樓中間的一處露天廣場上。
道逸真人要去主持拍賣會,入場之前就和荀妙菱分開了。荀妙菱跟随着指引的侍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天地玄黃”中的“地”字區,還挺靠前的。
很快,拍賣會開幕。
臺上站出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面容姣好,聲音婉轉,字字清脆:
“今日,承蒙諸位仙長賞光,不遠萬裏齊聚東極島,共襄這場盛舉,實乃莫大的緣分。踏入這方天地,無論您來自名門大派,還是獨修散人;無論您是修為高深的尊長,還是初涉仙途的新秀,皆為平等之客。此次拍賣不看出身,不辨修為,只奉行一條最質樸的準則——價高者得。還望各位仙友謹遵此規,在這充競拍中各取所需,尋得助力修行的珍貴機緣。”
人群頓時發出一陣喝彩之聲。
那女子笑道:
“今日是拍賣會的第一日,拍賣的商品共有四十九件。法器法寶,靈草靈植,丹藥丹方,符寶陣法應有盡有……”
拍品開始一件件被擺上桌子。
荀妙菱低頭翻了翻邀請函,裏面寫明了今日會拍賣的所有商品目錄。她師父的陣法被排在較後的地方,大概四分之三的位置。
少虞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也精會神地盯着那個目錄看。他儀态很好,眉目幹淨纖細,透着一股隐隐的貴氣,混在一群仙門弟子中間可謂是毫無違和感。
拍賣會進行的有條不紊,一個灰色的身影卻在空中詭魅般地幾個橫跳,悄然趴在了一旁樓頂的琉璃瓦上——
然後掏出了一顆泛着血光的珠子,開始念訣。
“……祖血為媒,溯跡尋蹤!”
珠子沒有一點反應。
那灰衣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這灰衣人,正是天狼族蒼凜長老手下的一個妖修。
昨日他們群狼夜嚎,差點暴露身份,匆忙之下只能帶着蒼凜長老藏身到城郊的野林中。中途蒼凜長老蘇醒了,把他們每頭狼都狠狠罵了一頓,又割血施法,造出了幾個感應少君血脈的珠子,讓他們分散至東極島各處搜尋。
“……這麽短的時間,那邪修絕不可能輕易逃脫,必定還隐匿在東極島上。聽我號令,即刻前往客棧、港口、城門各處,重點守住城門和港口,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放過。還有你們兩個,明日給我去拍賣會上全程蹲守——那邪修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在東極拍賣會前夕冒頭,極有可能是受邀參會者之一。一旦那珠子有變化,或是有少君的蹤跡,立即回報! ”
蒼凜長老再度振作,狼群瞬間有了主心骨,號令之下,紛紛行動起來。
這趴在屋頂上的灰衣人,就是被分派到拍賣會現場來蹲守的兩個狼妖之一。
見手上的血珠沒有感應,他的心頓時冷了一半。但即使如此,他也依舊沒有放棄,銳利的視線快速地掃過整個拍賣會場——
然後差點吓得從屋檐上滑下來。
等一下!
那個光明正大坐在拍賣席上的少年是誰?!
他明明與少君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為何身上沒有半絲妖氣?
還有,他身邊坐着的修士是什麽人?少君不是被邪修給劫走了嗎?
那灰袍妖修瞪大眼,滿腹的疑問,不由地在那少年的背影上多盯了一會兒。
就是這麽一會兒,他身側坐着的那個少女卻像似有所覺般偏過頭,清亮的目光直直向他藏身的方向射來——
灰衣狼妖下意識一驚,身形頓時消散在空中。
“姐姐?”
“嗯?”
“你在看什麽?”
“好像有什麽人在盯着我們。”荀妙菱若有所思地偏過頭來,看少虞一直盯着她瞧,于是關切道,“你還好嗎?會不會覺得這個拍賣會很無聊。”
“不會。”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反而有些開心。”
荀妙菱:“?”
“看了這些目錄,我才知道原來靈石在修仙界裏有多麽的值錢。”少虞道,“姐姐買下我的那些靈石,足夠買這場內好幾樣寶貝了吧。”
怎麽說呢。
荀妙菱也很想潇灑地大手一揮,豪邁說出“十九萬靈石而已,算不得什麽”,從而立起一個灑脫不羁的人設。可這種話她卻也說不出口……
畢竟這十九萬靈石對她而言,确實不是個小數目。
她現在窮得很呢。
要不是救人要緊,她才舍不得這般大把撒錢——每一枚靈石可都是她辛苦積攢的心血啊!
少虞微笑了一下,左眼下的淚痣一顫:“姐姐,謝謝你願意花這麽多靈石買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将來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我一定會刻苦修行,變成厲害的修士,把那些靈石加倍地還給你。”
另一頭,就在荀妙菱和少虞聊天的間隙,差點被發現的狼妖已經重新找了個地方趴好,給同伴們傳信——
找到少君了!!你們快來啊!!
不知不知覺間,商品已經被拍了大半。
很快,臺上一株已經定下價格的千年回春木被人擡下去。這回春木能治愈傷病、恢複靈力,傳說甚至有救活瀕死之人的功效,因為屬性稀有導致多方角逐不下,最後拍到了四十多萬靈石的高價。
臺上女修手持卷軸,微微垂眸,目光掃過其上文字,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清脆的聲音在拍賣場中悠悠響起:“諸位,接下來的這三件拍品,皆出自同一位大能之手——即歸藏宗的玄微真人,謝酌。”
“第一個陣法……九天敕令風雲聚,十地歸元日月昏——九天十地陣,乃是範圍極廣的防禦法陣。此法陣的原身,乃是上古流傳的仙品防禦法陣。經過謝真人的改良,使得實力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皆可輕易催動此陣。大陣展開後,可在一炷香內抵擋住一名返虛期修士的全力攻擊。”
……返虛境?!
拍賣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嘈雜之聲。
要知道,如今修仙界修為在合道、渡劫這兩期的修士僅有十數人,個個都是頂級宗門的鎮派級人物,尋常人根本不得一見。而返虛境修士雖然稍微多一些,但已經有了登上天榜前百位的資格。
而這個陣法只需金丹境修士便能催動。
要知道,金丹境與返虛境,其間差距不啻雲泥。
倒也不是說他們買了這個陣法就非要去惹幾個返虛境的修士看看……而是說明這個陣法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幾乎可以稱之為一個保命符!
“謝真人可真是大手筆啊!雖然他的修為只在化神,但在我看來,于陣法一途,他實在是個冠絕當世的天才!”
“可不是,好歹是東宸道君的關門弟子。要是沒兩把刷子,怎麽會被道君收入門下?”
抛開謝酌在修仙界的粉絲效應不談,大多數人竟也絲毫不質疑這個陣法的真假。畢竟謝酌頭上頂着的名頭是歸藏宗……
都是九州第一大宗了,他們的長老還能出來招搖撞騙不成?
臺上女子微微一笑,貝齒輕啓:“因為這陣法有三個,因此,我們商行掌櫃的意思是由在場的諸位公平競價,前三位者可得。每次加價一千上等靈石起步。起拍價為——八十萬上等靈石。”
八十萬靈石。一個不高不低的價格。
很快,席中就開始有人叫價,因為陣法有三個,許多人都想來試試看……
一百萬,一百二十萬,一百五十萬,一百九十萬——
聽着價格節節攀升的同時,荀妙菱耳邊仿佛不斷響起了靈石嘩啦啦流下的音效。
又幸福了。
……
在競拍即将結束時,又一只灰袍狼妖、還有他們的蒼凜長老也姍姍來遲,三只妖一起趴在屋檐上——
“長老,您快看,那是不是少君!”
蒼凜一拍屋脊:“正是少君!”
“少君怎麽會和仙門的人混在一起?他旁邊坐的那姑娘是誰?”
蒼凜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他沉默地打量了的背影許久,道:“歸藏宗,荀妙菱……”
狼妖甲:“荀妙菱是誰?”
狼妖乙:“人族最近的新起之秀,據說是人榜第一金丹。”
狼妖甲:“第一金丹……快看,她也佩劍!難道她就是那天在鬼樓裏買走少君的邪修?”
狼妖乙:“什麽?這個人族修士明明出自名門正派,居然是個邪修——”
蒼凜長老暴躁地打斷他們:“都給我閉嘴!”
以蒼凜長老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少虞身上的傷已經經過救治。
若說那個荀妙菱是邪修,蒼凜倒也不怎麽相信。只怕這正道弟子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救人而出手的……
但若是這樣,事情反倒不好辦了。
他們一心想要少君回歸族中,但卻正是族中的反叛勢力不承認少君的血脈,将少君拐賣入了鬼樓。而他們一心想讓少君徹底抛棄人類之心回歸妖道,但卻是這個人族修士在危難關頭救了他。
蒼凜眉峰一皺,眼中凜冽的藍光閃過。
“打聽打聽他們住在哪裏。今晚……我們先去會會這個人族修士。”
——那修士救了少君的恩情可以再論。但,妖君的血脈絕不能拜入仙門,否則這像什麽話?!
轉眼,到了日落之時。
最後一抹夕陽被地平線吞噬,漆黑的夜幕中亮着幾點疏星,唯有客棧的燈籠輕微搖曳,發出微弱的光暈。
城中白日的熱鬧已經散去。客棧裏的住客早已歇下,靜谧得能風吹動窗戶的響聲。
此時,幾道黑影如鬼魅般浮現。他們身形矯健,步伐輕盈,雙眼在黑夜中閃爍着幽綠的光芒——
正是幾個狼族妖修。
為首的蒼凜長老站在門前,雙眸閃爍。他考慮了很久,該怎樣将少君的身世和盤托出才能讓少君接受……
他擡手輕輕推了推房門。
門竟悄無聲息地開了——
蒼凜眉心一跳,下意識想要遠離房門。
下一刻,原本昏暗如淵的空間陡然被無數符文點亮。這些符文像是活物般在空中滾動而過,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
“有埋伏!”眨眼間,一團熊熊燃燒的青色妖火在他掌心彙聚。妖火翻湧,散發出滾滾熱浪,所到之處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變形。蒼凜長老毫不猶豫,猛地擡手,将那團妖火朝着閃爍的符文狠狠砸去。與此同時,雙腿發力,如同閃電般向後方飛躍而出。
他倒是靠敏捷的反應逃過一劫,但他的兩個手下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那些發亮的符文化作一道道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上兩只狼妖的手腳。這些繩索越勒越緊,兩只狼妖只是掙紮了一下,就被吊至了空中。
“……我只是以防萬一,設了個法陣防賊。”房間內的燈火倏忽之間亮起,荀妙菱披着衣服,懶懶道,“沒想到,原來還真有人會來偷東西啊。”
蒼凜長老:“……”
兩個被吊在空中不斷掙紮的狼妖喊道:“誤會!我們不是來偷錢的,我們是來帶走少君的——”
蒼凜長老:……這兩個蠢貨!
只見劍光一閃,寒光冷冽的長劍懸浮在空中,發出不善的嗡鳴。兩只狼妖只覺得一股突兀的寒意襲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雙腿悄然蔓延而上——
“住手。”蒼凜長老出聲喝道。
他的眉峰如劍刃聚起,神态不怒自威地報出家門:“我等并非無恥小賊,今日也并非有意叨擾姑娘。而是為迎回我族的遺孤——”
荀妙菱的劍刃一頓,道:“……你們說的是少虞?”
蒼凜長老微頓,嘆息一聲:“正是。”
荀妙菱遲疑了一下:“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嗎?我剛把他從鬼樓裏撈出來,就有族人上門認親了。你們既然一直在找他,那為何他被邪修捉去的時候你們沒有出手幫忙?”
……當然是因為族內的那些叛徒!
但這話蒼凜長老不能明說,否則毫無疑問是自揭其短。
于是他只能解釋,他們也是剛剛确定少虞的身份,在鬼樓中本想救他的,卻被荀妙菱給搶了先。
荀妙菱若有所思。
“既然你們自稱少虞的家人,那不如先把我給他付的十九萬靈石付一下?”
蒼凜長老和被綁在空中的兩只狼妖:“…………”
汗流浃背了。
蒼凜長老臉部肌肉一抽,從齒縫間咬出幾句:“這次……我們來的匆忙,身上沒帶這麽多靈石。”
“喔~”荀妙菱表示理解,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那你們說說,你們是妖界中的哪個族裔?”
蒼凜長老面沉如水,這時候自報家門明顯是非常丢面子的事,但作為高貴的天狼族後裔,他應當無時無刻不為自己的血脈為傲!
“我族血脈,傳承自高貴的天狼。而我們的君主,正是名震四方、統禦萬妖的嘯月君!”
四方妖君中,滄溟君為百鱗之長,青歲君為草木之長,騁風君為百鳥之長,而嘯月君是百獸之長。
這來頭倒是夠大……但嘯月君不是失蹤很久了嗎?是不是天狼族人也任由他們說咯。
見荀妙菱不信,蒼凜長老只能咬着牙,默默運轉身上的妖力——
唰的一下,他頭頂長出了純黑的一對耳朵,身後也長出了一條尾巴。
荀妙菱:“……”這下倒是很像了。
被吊在空中的兩妖見狀,秉持着不能讓長老一個人丢面子的原則,他們拼命掙紮,把身上的灰鬥篷抖落,然後也露出了小麥色的皮膚和毛茸茸的黑色耳朵。
荀妙菱:“…………”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們天狼族,都是黑狼嗎?”
“自然。”蒼凜長老板着臉道,“我族妖君,身形巨大,可比山岳,周身毛發更是漆黑如墨,神秘威嚴——”
荀妙菱:“那你們可就找錯人了。”
蒼凜長老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我們明明……”
荀妙菱沒有與他多争辯,而是手腕一翻,利落地将劍收入鞘中,擡手打了個響指。剎那間,房間裏陣法光芒一滞,盡數破碎。兩個狼妖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渾身酸痛地爬起來。
只聽對面的少女道:“既然如此,少虞,你出來把妖形現給他們幾個看看呗。”
黑暗中的身影一頓,随即緩緩走入燈火明亮處——
只幾步的距離。
他伸出手,扯下了脖頸挂着的福袋,小心的收入袖中。再擡頭的時候,眼中閃過青藍如海的剔透色澤,原本幹淨柔和的面容染上了一層獨屬于妖類的、冷漠的昳麗。
随後,他頭頂緩緩顯出了兩只白色的三角耳朵。而身後的長尾微微上翹,更是潔白如雪。
“你們是狼,但他更像是薩摩耶。”荀妙菱評價道。
蒼凜長老根本沒聽懂薩摩耶是什麽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少虞的白色耳朵和白色尾巴,震驚地後退了一步,大腦像是被重錘鑿了一般嗡嗡作響。
蒼天啊。嘯月君明明是黑狼,怎麽生出來的崽子是白色的——
近千年來他們天狼族中就沒有誕生過純白的狼裔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蒼凜長老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怒急攻心之下,再次吐出一口血昏迷了。
“長老——”
“蒼凜長老——”
兩只狼妖手忙腳亂地把蒼凜長老扶到背上,身手矯健地打開窗跳了出去。
荀妙菱望着他們在月下狂奔、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看向少虞,道:“這些人做事也太莽撞了,都沒把事情打聽清楚,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找過來,平白無故讓你受委屈。”
族親找上門來又認錯人,對少虞來說也是個打擊吧。
沒想到,少虞卻微笑了一下:“沒關系的。就算他們真的是我的族人,我也不在乎。”
說着,他的尾巴在暗處愉悅地輕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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