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是一個美夢
第63章 第 63 章 “不,是一個美夢。”……
閑話幾句, 伯崇讓屋中伺候的人都退下。
“母親,陛下有意秋獵,若所料不錯, 應當會帶上我。您可要去看看?”他問。
莺時眉微動,眼睫擡起, 看向伯崇,隐約察覺到了他言中若有所指。
“帶上你?”她問的直接。
伯崇略笑了笑。
“我的表現超出了皇室的預料, 多少,會有些動作。”他說。
莺時若有所思。
她本心喜歡清靜無事,若非必要, 并不想理會這凡塵俗世。但她神思聰敏靈慧,所以能輕易體會到其中種種深意。
“陛下竟忌憚鎮國公府至此嗎?”她道。
初見面時,伯崇直面莺時口中言語的直白尚有些不自在, 對方話中輕描淡寫, 無一不表示了對皇權的輕慢。
不過,之後幾次下來,他倒也習慣了,甚至不由想笑。
合該如此, 皇權而已, 有何可敬畏尊崇的。
幾千年來, 皇權輪換,可見着實不算什麽。
“母親如此說,看來是不了解公府, 父親沒和您說過嗎?”伯崇不動聲色的打探, 想要知道更多有關莺時的過往。
他想着,心中不免有些羞愧不堪,卻又止不住的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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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繼母, 他父親的心愛之人。
可……
他面上含笑,卻總有些若有似無的僵硬,強硬的将種種念頭按下,暫時不想了。
“沒有。”莺時說,“我們是君子之交,我不問,他也不必說。”
“只是如今,倒是免不了要打聽一二了。”
伯崇緩緩品味着莺時的話語,心中一時又酸又澀,又有着點歡喜愉悅。
是了,父親對莺時而言,只是救命之恩,并無其它情意。
“開國之初,鎮國公與太.祖情同手足,彼時太.祖有言,鎮國公乃國之柱梁,命世襲鎮國公之爵位,并一等鎮國将軍之位,世代鎮守北境,鎮禦蠻夷。”
“為了表示忠心,歷代鎮國公鎮守北境之時,都會将妻小留在京都,我便是如此。按理說,父親去世之後,我便該前往北境鎮守,只是陛下以憐我喪父年幼,尚未及冠,加上邊關未有戰事為由,将我留在了京中。”
一席話,伯崇說的不緊不慢,條理分明,顯然是早就想清楚了的。
莺時恍然,神思飄飛剎那。
她便是生在北境那連綿十萬的燕山之中。
較京都這中原腹地而言,北境一年四季都是冷的,按理說本不适合嬌貴的蘭花生長,可她偏偏就長在那裏,一年一年,開智,修煉,化為人形。
京都繁華富貴無限好,但若是可以,莺時還是想回燕山。
“可再如何,我及冠都是要去邊關的。但皇室顯然不樂見于此,所以這些年,必然會動作不斷。”伯崇總結。
“那你要小心,若要幫忙,随時找我就是。”莺時回神笑道。
“好,那我就提前謝過母親了。”伯崇笑道,口中一轉,“我剛剛看母親有點走神,可是有煩心之事?”
“只是聽你說,想起北境了。”
“哦?母親是北境中人?”
“沒錯,我生在燕山之中。”
幾句對話,莺時話音剛落,外面婢女禀報,早膳備好了,兩人遂移步用膳。
伯崇心中好奇,似有羽毛在撓動。
莺時竟然是北境中人。
他有心想繼續問,但用膳實在不便,膳後又要動身去國子監,只好遺憾的壓下,想着下次找機會再問。
八月末,果然如伯崇所料,陛下準備秋獵,點名帶上他。
言語中很是憐惜,道恐他難過,一起去散散心。莺時不想與人交往,但又惦念伯崇的安危,遂留化身在公府,自己則搖身一變化作伯崇身邊的小厮,一同前往巍山獵場。
一路過去,沿途驿站都已經準備妥當,第一夜就是歇在驿站。
“三月留下,往後守夜的事情都交給你。”等一衆小厮收拾好屋子,伯崇吩咐一句。
“是。”莺時立即應聲。
伯崇不愛用婢女,從他十三歲開始,身邊的婢女就總有些小心思,幾次下來,他便将婢女都換做了小厮。
為着這次出行,莺時就用了化身之術,成了一個名叫三月的小厮,被他點到了身邊。
這會兒,眼見着一衆人都殷切的上前伺候,莺時化作的三月也不争搶,便捧了帕子留在後面,饒有興致的看着。
這段時間來她可謂是大開眼界,原來這群仆役為了争搶靠近主人的機會,有這麽多的小心思小手段。比如現在,幾個人一起,将她當在後面。
伯崇洗漱中餘光一掃,眼中不由彌漫起笑意。
莺時生的美,嬌豔清麗,眼下易容——
沒錯,這是莺時給他的解釋。
她請了友人來易容成她。
伯崇自然是信了,易容之術他也是知曉一二,并且會上幾分的。
莺時易容的小厮乍一看,只是清秀,清瘦的臉,細眉,五官秀氣,但若仔細去看那雙眼,便會覺得越看越有韻味。
那雙眼清波潋滟,一颦一笑都惹人側目,似三月春水,亦是點睛之筆,輕輕一個描抹,就點亮了這張不甚出衆的臉。
實在是極美。
聞言,一衆小厮微怔,而後應是。
三月是忽然出現在伯崇身邊的,往常府中從未有過這個人,關于他,幾個小厮有過許多猜測,眼見着伯崇如此吩咐,不由想,看來這位叫做三月的小厮,果然不一般。
“小厮們都在一個屋,太不方便,母親還是跟我一起吧。”等人都退下後,伯崇低聲解釋。
“好。”莺時這才恍然。
“委屈母親了。”伯崇低聲,帶着歉意。
“無礙。”莺時笑笑,是真的不在意,她本就是天生地養的花妖,餐風飲露,都是常事。
伯崇看着她,心中歉意分毫未減,莺時本該在府中被人伺候,做着金尊玉貴的公府夫人,可如今為了她,卻要來這裏吃苦,
事已至此,諸般言語多是無用,他又道,“出行多有不便,往後母親睡床,我在外間睡榻就好。”
“不必。”莺時立即拒絕。
“要的。”伯崇打斷,看着莺時誠懇的說,“此次勞煩母親随我出來辛勞,本就是我的不是,合該如此,還請母親不要拒絕。”
“真的沒關系的。”莺時無奈。
但伯崇很堅持,看着少年那雙堅定的眼,她只好應下,心下卻不由的軟了些許。
這的确是個極好極好的孩子。
是夜,莺時在裏間睡床,外間的榻上,伯崇和衣而眠。
屋裏屋外,一人一妖都沒有入眠,莺時是不需要,伯崇則是根本睡不着。
和莺時同處一室,這讓他欣喜,又不由忐忑。
萬一……
自己晚上又做那種污糟的夢,不慎露了行跡,可如何是好?如此想着,他竟不敢睡。
于是,伯崇幾乎徹夜未眠。
莺時雖然察覺到他氣息有些活躍,但她鮮少和人類這樣就近相處,一時間倒也沒察覺出不對來。
十五歲的小夥子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一夜不睡覺自然沒問題,可一夜行,兩夜,三夜,伯崇就扛不住了。
更何況,白天他還要應付過來找他的勳貴公子們,或是玩樂,或是跑馬,只能抽空小憩一二。
第這般幾天下來,第三夜,伯崇到底睡着了。
依舊是驿站,依舊是外間的軟榻,他忍不住閉上眼,陷入了沉眠。
莺時躺在裏間的床上,閉目修煉。
只是,察覺到外間伯崇隐約有些急促起來的呼吸和夢呓,她慢慢睜開眼,起身看過去。
“嗯……”伯崇抿唇不敢出聲,但睡夢中依然洩露了某些聲音。
莺時輕輕走到外面,低頭看着他鬓角的汗珠和潮紅的臉,眼中不解。
“伯崇,伯崇。”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
伯崇豁然睜開眼。
入目是反複出現在夢中的嬌豔面容,青絲披散,正關切的看着他。
恍惚中,他幾乎以為自己仍然在夢境之中,下意識伸手,想要——
指尖觸及秋日夜晚略有些冷的氣息,伯崇瞳孔震顫,終于回神,幾乎如火燙般慌張無措的收回手,後退着坐起身。
“母親?”他氣息不穩的喚。
莺時嗯了一聲,有些擔憂的問,“怎麽了?”
莫非是着了她不知道的算計?
“沒事。”伯崇肯定的說。
“只是做了個夢,一時未曾回神。”
從莺時平靜的神情中,伯崇明白自己應該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很快冷靜下來,低聲解釋。
“夢?”莺時不放心,伸手拉起他的手腕,伯崇不由,下意識想收回手,就感覺到一股微涼的氣息從接觸的地方流傳過來。
他一頓,讓自己冷靜下來。
“的确沒問題,那就好,”莺時檢查了一遍,沒什麽問題,便就收回手。
“是噩夢嗎?”她問,看着眼前的少年,到底才十五歲,還小呢。
“……”伯崇頓了一下,一時竟舍不得将那個夢冠上噩夢之名。
“不,是一個美夢。”片刻之後,他看着莺時,含笑低語,聲音從舌尖滾落,含着些許旖旎。
有莺時的,怎麽會不是美夢呢。
“那就好,快睡吧。”莺時不太了解這些,妖是不會做夢的,聞言立即就信了,遂笑着叮囑一句,起身離開。
伯崇唇微動,想要挽留,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他靜靜的看着莺時離開的背影,青絲披散在肩背之上,垂直腰下,隐約間,可以窺見那細柔的腰肢。
他慌張的收回眼,垂下,入目是自己攥緊了被子的手,手背青筋鼓起。
伯崇以為接下來的時間會睡不着,可夢中的滿足尚在,聽着裏間淺淡的呼吸,漸漸的,他睡着了。
第二日,一切如舊,聖駕繼續向前。
不知不覺,再有兩日就能抵達巍山獵場。
同人打馬疾馳回來,伯崇翻身下馬,上了馬車,護衛立即牽了馬到一側。
四駕馬車極為寬敞,除卻床榻之外,還有一個大屏風,外面則是一個休息的小室,放有同馬車固定的桌椅等,見他回來,下人們立即開始備水侍候他洗漱。
眼見着小厮伸手,從她手中接過了帕子,莺時也好脾氣的給了,伯崇眼中笑意更甚。
“都退下吧。”他說,又添一句,“三月留下。”
三個小厮立即領命退下。
這段時間來,他們已經可以确定伯崇對那三月的信任,幾人也便也就越發殷切,雖不至于讨好,但一開始的排擠卻是沒有了的。
“快坐。”将人都遣出去,伯崇忙笑道,“累了吧?”
莺時笑笑,也沒推辭,過去坐下。
“不累。”伯崇出行都是帶的護衛,近身伺候的小厮都是留在馬車裏,便是被遣出去,他也不是刻薄的下人,後面有專門安排給小厮的馬車。
“不累也歇着。”伯崇說着在她對面坐下,摸了摸茶壺,水溫熱,便給她倒了杯。
莺時接過拿在手中,不急着喝,目光掃過伯崇,說,“先去換身衣裳吧。”
雖說已經入秋,早晚有些冷,但晌午還熱着,他剛才随其他公候府的公子哥們跑了一圈馬,眼下衣袍已經沾染了灰塵,有些不潔。
聞言,伯崇微頓,而後笑道,“好,那就勞煩母親稍候片刻了。”
說話間,他目光從莺時面上掃過,對上那雙帶着淡淡疑惑,似乎在考慮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麽話的莺時,心下暗嘆。
兩人雖是母子,但并非親生,而是繼母與繼子,又只相差了一歲,在男女大防着方面理當更小心些才是,似這種同處一室換衣服的事情,更是大大的不妥。
便是這段時間兩人同屋而眠,他也都是和衣而睡,換衣服也都是等她不在之時。
可現在,莺時卻說了,那一瞬間,伯崇幾乎心跳如擂,但只是眨眼的時間就冷靜下來。
莺時并沒有多想,她只是單純的叮囑一聲罷了。
也不知她的家人是如何教養的,怎麽如此純澈,連這都不知道。
“無妨。”
莺時看他,有些不解他的氣息浮動,怎麽這樣大。
她那句話有問題嗎?
伯崇起身,入了屏風後,他性喜潔,不愛有人近身,所以似穿衣這種事,都是自己做的。
尋了衣服出來,他下意識放輕動作,又忍不住關注着外面的動靜,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忐忑。外間很安靜,可越是安靜,他越是不由去在意。
莺時……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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